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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沐軼 -【納妾記.二】《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18 AM     標題: 沐軼 -【納妾記.二】《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0-1-12 08:14 AM 編輯



小說書名】:納妾記.二】

小說作者】:沐軼

作者簡介】:

內容簡介:
                   「你相信有輪迴嗎?」
               「從前我是不信的,但自從有了你,我寧可相信。」
               「為什麼?」
               「因為,我欠你一個完整的今生,所以希望有來世,那樣……我會一生……陪你一個人!」
                 ——————
                穿越,只為這來世的約定……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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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19 AM

契子

第一節 新婚之變

  契子

  深夜,細雨如絲。

  京城應天府外官道上,細雨中,一匹棗紅馬踩過泥濘的水窪,踏起泥水飛濺,一路奔馳而來。

  馬上一位絕美少婦,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襁褓,用衣衫細心地裹著摟在懷裡。馬蹄急處,閃電般飛奔而去,消失在雨幕裡。

  片刻,後面又有三騎在雨中如風般追來。為首的一個青年,披紅掛綵,穿著的竟然是一身新郎的衣袍,只是已經渾身濕透,下擺也被馬蹄踐踏而起的泥水弄成了個大花臉,這青年一邊發瘋地猛抽馬鞭飛馳,一般狂叫著:「冰兒~!冰兒~!……」

  聲音淒厲而絕望,聲嘶力竭處,已近乎沙啞。

  緊跟著他身後的兩騎,卻是兩個少女,一個卻穿著一襲苗族新娘盛裝,帶著哭音也跟著呼喚,讓人聽了不由一陣的心悸。另一個少女身材嬌小,一身青衣小襖,被雨水淋濕後,更顯曲線玲瓏。她呼喊的卻是「師父姐姐……!」

  這三騎來得好快,朝那少婦去的方向追去,轉眼間也消失在雨幕裡。

  一條清清的小河橫亙在前面,原來清澈見底的小河,此刻已經濁水滾滾,兇猛的山洪如猛獸般狂野奔湧。原來小河上的木橋,已經被洪水沖毀,只剩下兩岸的橋墩孤苦隔岸相望。

  最先來到河邊的那匹棗紅馬上的少婦縱馬來到河邊,勒住馬韁,遙望朦朧的對岸,微微猶豫了一下,身後那嘶聲呼喚已經越來越近。

  聽著這呼喚,她俊俏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水花,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輕輕一聲抽泣,她轉過棗紅馬倒退數十步,靜靜等著身後那三騎。

  當先那青年衝到棗紅馬前,勒住了馬,望著那少婦,哀聲道:「冰兒,別走啊,求你了,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的……」

  「秋池,我只能離開,為了你,也為了我。」

  「為什麼?」

  「因為——再留下來的話,我恐怕會殺了你,然後死在你面前的!」

  這穿著新郎服裝的青年,正是大明朝永樂年間錦衣衛指揮使,鎮國公楊秋池。

  這騎著棗紅馬懷抱嬰兒的少婦,正是楊秋池的第四個小妾,美貌絕倫而又武功高絕,被冊封為一品夫人的柳若冰,懷抱著的,是他們剛剛出生幾個月的兒子。

  跟著楊秋池追來的兩個少女,穿著一襲苗家新娘裝的,正是剛剛和楊秋池拜堂成親,還沒來得及入洞房的清溪公主雲露;另一個少女,卻是柳若冰的唯一愛徒,也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也是喜歡走哪跟哪的楊秋池的小尾巴,第五個小妾宋蕓兒。

  上回書寫到,苗王的女兒雲露被明成祖朱棣冊封為清溪公主,他一直愛戀著楊秋池,想方設法要嫁入楊家,無奈她是公主身份,公主是不能做妾的,而楊秋池已經有原配馮小雪,所以明成祖沒有同意楊母的提親請求。

  後來,楊秋池幫助明成祖朱棣粉碎了二皇子朱高煦和原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等人發動的暴亂後,明成祖高興之餘,本擬同意楊家的求親,但楊秋池卻記掛著已經多次承諾柳若冰再不納妾,所以始終沒有張口。明成祖也不好主動許婚。

  雲露心急之下,央求楊母進皇宮求親,這一次很順利地得到皇上的恩準。

  雲露公主通過曲線救國策略,討得了楊母的歡心,深得楊母的寵愛,楊母是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個公主娶回家的,但她知道兒子楊秋池和四兒媳柳若冰是經過一場柔腸寸斷的苦戀之後,最終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兒子用真情感化了柳若冰,這才將她娶回了家。

  成親時,柳若冰對楊秋池的原配馮小雪、二妾秦芷慧、三妾宋晴、六妾紅綾以及服孝三年未滿尚未過門的七妾白素梅,說服自己接受了現實,決心七女共事一夫。但是,柳若冰不希望楊秋池再納妾。楊秋池也多次表態說娶了柳若冰就再不納妾。柳若冰雖然知道楊母想替兒子納雲露為妾,但柳若冰一直堅信楊秋池不會同意,也暗示過他幾次好好珍惜兩人的感情,楊秋池也多次表態堅決不再納妾。

  楊母進皇宮求親得到恩準後,擔心柳若冰從中作梗,便決定讓柳若冰帶隊去寧國府接父親宋知府(小名水牛)來京城,因為皇上已經任命他為應天府府尹為。

  柳若冰帶隊走後,楊母立即開始悄悄操辦雲露婚事。而楊秋池一直忙於接手錦衣衛南北鎮撫司的工作,待到他得知要和雲露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柳若冰已經出發前往寧國府了,而婚慶也已經準備停當,生米已經出成熟飯了。

  內心深處,楊秋池是很喜歡敢愛敢恨的苗家少女雲露的,更何況雲露救過他的性命,為了她差點死掉,他也覺得對不起雲露,所以,儘管答應過柳若冰不再納妾,但內心深處對這門親事並不特別的牴觸,而且,想著柳若冰已經嫁給自己生了孩子,對柳若冰而言,即使不說夫為妻綱之類的,卻也認為柳若冰對此會予以認同。加上連日加官進爵,封妻蔭子,楊府家中一團和氣,所以,楊秋池也對柳若冰的反應估計不足,認為最多生悶氣不理他,慢慢哄哄就好了。

  新婚慶典這一日,皇上明成祖親自主婚,雲露一襲苗裝,款款唱了一曲苗家山歌,惹得滿堂喝彩,更惹得明成祖龍顏大悅,連飲數杯,直到盡興而散。

  將明成祖送出府邸回宮之後,賓客也都陸續告辭而去,楊母等這才張羅著將楊秋池和雲露送入洞房。

  可是,楊秋池醉眼朦朧剛進入洞房,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揭開紅蓋頭,和雲露喝合歡酒,宋蕓兒便一臉焦急衝進了新房,驚慌地告訴楊秋池說柳若冰剛剛從寧國府返回後,看見府邸上張燈結綵一片熱鬧非凡,一打聽之下,得知皇上恩準請親,將雲露公主嫁給了楊秋池為妾,今日完婚。柳若冰頓時臉色蒼白呆立當場。片刻,二話不說,牽過棗紅馬,抱著兒子,不帶一物,策馬而去。

  楊秋池大驚失色,頓時酒醒了一大半,衝出新房,急命牽馬。頭戴紅巾的雲露聽得真切,自己掀開紅蓋頭也跟著衝出房裡,也要跟去。

  宋蕓兒牽馬過來,跟著楊秋池、雲露衝出了府邸。

  府上楊公爺的護衛們得知消息急忙上馬跟隨的時候,楊秋池等人已經去得遠了。

  柳若冰抱著幼兒衝到南門,城門已經關閉,守城官認出是楊公爺的一品夫人,但好說歹說不肯開城門,說要回稟才能決定。

  柳若冰一招將其制住,提在馬上,聲稱立即開門,否則擊殺守城官於當場!

  官兵見楊家一品夫人乃單人單騎,而京城素年太平無事,並無禍端,所以雖不知她著急出城的用意,估計無礙城防,更何況主官被擒為人質,更有借口,急忙打開城門,放下吊橋,柳若冰扔下魂飛魄散的守城官,打馬出了城門。

  這緩得一緩,楊秋池等人尾隨而至,在城門尚未來得及關閉之時,跟著衝出了城門。

  守城官驚魂未定,眼見楊公爺追隨妾室出城,料知是楊府家中事務,反正說到底有楊公爺扛著,便只是暗自偷笑,沒有將這件事上報。

  當晚正是春雨連綿,而柳若冰的棗紅馬雖然是神駒,但是擔心懷中嬰兒顛簸不適,所以不敢縱馬飛馳,離城十數里之後,終於讓楊秋池等三人得以追上。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0 AM

第二節 斷橋訣別

  楊秋池哀聲道:「冰兒,你答應過我,和我長相廝守的……」

  「你也答應過我,娶了我再不納妾的!」

  「可雲露公主是皇上賜婚啊?」

  「賜婚?是求親吧!」

  「……」

  的確是楊母進皇宮求親的,這一點楊秋池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但他又怎麼能說半句母親的不是呢,更何況後來迎親拜堂,那可都是自己親為的,等於默認了楊母的作為。

  楊秋池急聲道:「可是……當初咱們進京城,元宵之夜,皇上賜宴,母親進宮求親,你也是知道的啊……」

  柳若冰眼中滿是淒涼:「我知道不等於我贊同……,更何況,我也只是你的一個小妾,對你們的決定又能如何?……」哽咽片刻,低聲道:「我原指望,你會據理力爭,維繫我對你一片癡心,可是你呢?母親的決斷,你就不能為了我而抗爭嗎?」

  楊秋池頓時語塞。

  柳若冰話語嗚咽,如雨絲飄零:「秋池,還記得嗎?當初在西去路上,在草原上格爾登寺金幡前,你曾經眼望白塔金頂,告訴我說,你以前不相信輪迴,但那一刻你寧願相信,因為你欠我一個完整的今生……,只希望有來世,那樣……,你會用一生……陪我一個人的……」

  說到最後,柳若冰話語哽咽,無以為續。

  楊秋池心情激盪,伸手過去要摟柳若冰,柳若冰袖袍一拂,將他手臂鎮開,續道:「湖廣懸崖上,我本意逼你和蕓兒長相廝守,不料錯算運程,你命在頃刻,我赤體救你,以致結下這段孽緣,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時候,我求你放開一切跟我走,我將一生守著你,和你浪跡天涯。但你割捨不下這一切,我傷心之餘,也理解你的孝心和仁義,同時,我也難以對抗心中對你的眷戀,尾隨你到了湖廣。在湖廣清溪縣城外小松崗上,你淒苦下跪,求我露面,我為你真情所動,雖然知道這一現身,只怕會是一段傷心的不了情,果然如此……」

  楊秋池道:「冰兒,我對你一片真心……」

  「我知道的,所以我嫁給了你,儘管你和我好了之後,又納紅綾、素梅二女,我也都認了,畢竟她們是在我之前就跟你結下了秦晉之約。但是,在我心中,你始終只是我一人的夫君,我不斷告訴自己,你心裡,其實只愛我一個人……」

  「冰兒~!……」

  「我為你生了兒子,在那雪山頂上,飄著鵝毛大雪烈焰熊熊的金頂上,……」

  「我知道,是我不好,苦了你……」

  柳若冰抽噎著,輕輕搖搖頭:「秋池,我也知道,你納雲露姑娘是情非得已,她對你情深意重,又救過你的性命,但這一切,都不能成為你娶我後又另娶的理由!我也很欣賞雲露姑娘對你的真情,但老天作弄,讓我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可對我而言,夫君只有一個!在你娶我之前,你的那些女人我都可以自己騙自己忽略她們,但你娶了我之後卻又另娶新歡,叫我如何再欺騙自己?……」

  一旁的雲露哀聲道:「柳姐姐,對不起,可我也很愛秋池哥,你要這般走了,讓我如何見人……」

  柳若冰沒有看雲露,彷彿這雨幕裡沒有旁人,只有她和楊秋池兩人一般,依舊定定地凝視著楊秋池,眼中滿是哀怨:「秋池,納紅綾為妾的時候,你曾經說過,有了我們七個,而我又已經為你生了傳宗接代的兒子,你今後再不納妾了,也再沒有納妾的理由了。我暗自歡喜,因為,我相信夫君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可是雲露她……」

  楊秋池想解釋,但隨即想起,雲露地的確確是在自己承諾不再納妾之後才認識的,雖然納雲露為妾,有諸多情非得已,又是楊母一手操辦,但無論如何狡辯,始終違背了當初的承諾,終是不能自圓其說的。

  柳若冰低頭望了望懷裡的嬰兒,低聲續道:「秋池,這世間愛你的女子千千萬,讓你心動的女子萬萬千,將來對你有恩、有義的女子又何止一個雲露公主?納紅綾為妾的時候,我就說了,這是你納的最後一房妾室,再沒有下一個了,如果你要再納妾,冰兒不能怎麼樣,唯有離開……」

  「不要~!不要離開我啊!冰兒……」楊秋池嘶聲道,一把緊緊抓住了柳若冰棗紅馬的韁繩,心中疾苦,陣陣的心悸如排山倒海一般湧上心頭,除了哀求,卻不知該如何才能讓柳若冰留下來。

  柳若冰低下頭,眼望著懷裡的嬰兒,低聲哽咽道:「秋池,還記得清溪縣一指峰絕頂上我和你好了之後說的話嗎?我說我不會與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你,既然不能成為你的唯一,我留在你的身邊還有什麼意義?還是讓我一如所願,做你隔世離空的紅顏,守著我們的孩子,了此一生吧……」

  這話語哀婉淒涼,可楊秋池聽去卻如同重錘擊胸,頓時眼前金星亂冒,喉嚨一陣發甜,胸腹間氣血翻湧,身子晃了晃,淒苦無助地喚了一聲:「冰……兒……」

  柳若冰卻再不說話,手中韁繩一抖,甩開楊秋池的掌控,再沒看他一眼,勒轉馬頭的瞬間,袖袍掃過他三人胯下駿馬,隨即抖韁繩如風馳電掣一般衝上斷橋墩,如流星劃過夜空,從濁流滾滾的小河上飛躍而過,落在對岸斷橋墩上,再不回頭,策馬消失在雨夜中。

  楊秋池嘶聲狂喊,策馬追去,不料方才柳若冰袖袍那一拂,已經將他們三匹駿馬擊傷,楊秋池坐下駿馬長嘶一聲,往前摔倒,他著地滾出,隨即爬起來,一身泥漿跌跌撞撞衝上斷橋頭。

  宋蕓兒和雲露的坐騎也受傷軟倒,宋蕓兒眼見楊秋池發瘋一般衝上斷橋,生怕他情急之下跳入河中,幾個起落已經追上,一把將他拉住。

  楊秋池掙扎著遠望朦朧的對岸,早已沒了柳若冰的蹤影,知道柳若冰性格剛毅,由此一別,此生恐難再相見,心中孤苦之下,適才那強行按捺下的翻滾氣血,再也禁控不住直衝而上,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漫天陰霾都兜頭罩下,眼前一黑,軟倒在泥地裡。

  宋蕓兒和雲露驚慌大叫,跪倒泥水中,慌忙將他扶起。只見楊秋池面若金紙,牙關緊咬,已是人事不知。

  …………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2 AM

第三節 長子

  直到第二日午時,楊秋池才悠悠醒轉。

  只見滿屋的人,除了一個花白鬍子太醫之外,還有楊母、原配馮小雪和宋府尹也坐在床邊小登上,望著他欣喜落淚。馮小雪眼睛已經哭腫如核桃一般。秦芷慧、宋晴各自抱著嬰兒,還有宋蕓兒、紅綾、白素梅和雲露,一起並排站在身後,臉上都掛滿了淚花。月嬋等貼身侍女站在屋角,也是跟著落淚不已。

  楊秋池心痛如絞,孱弱地輕聲喚道:「冰兒……」

  馮小雪忙道:「夫君,若冰只是一時氣惱,她肯定會回來的,你別著急啊!」

  楊母淚眼婆娑,禁不住拍著床沿哀聲道:「真是癡兒啊!你滿屋妻妾,上有老下有小,難道就不管我們,為了一個冰兒要捨卻為娘和這一大屋子妻妾兒女而去嗎?嗚嗚嗚……」

  馮小雪等妻妾連聲安慰。

  楊秋池只覺得一顆心已經碎裂成千百片,片片都刻著柳若冰的名字。想起柳若冰此去再不回頭,心中疾苦,禁不住喉嚨一甜,一口鮮血湧將出來,淋得滿胸襟都是,慌得楊母、馮小雪等人忙不迭又是用手絹擦拭,又是急聲叫太醫。

  太醫慌忙上前把脈。片刻,低聲說道:「太夫人、夫人不必擔心,楊公爺這是鬱怒憂思,致肝郁化火,血失統御所致,淤血積鬱胸中,時才鄙人已經給公爺服用瀉肝清胃,涼血止血湯藥,並用金針刺穴,有意將這淤血引出。現在淤血已出,只需安心靜養,當無大礙。」

  楊秋池吐了這口淤血後,也覺得煩悶欲裂的心口和緩了許多。楊母和馮小雪聽了太醫的話,這才長舒一口氣。

  不料太醫又道:「只是……」

  「只是什麼?」楊母和馮小雪的心又提了起來,急聲問。

  「只是,自古有言道:『心病還需心藥醫』,《易·說卦》云:「坎為水,為溝瀆,為隱伏,其於人也,為加憂,為心病。此非飲食藥餌調劑得好的。」

  楊母長嘆一聲,抓住楊秋池的手,眼淚又簌簌而下:「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為娘怎麼活下去啊……」

  馮小雪安慰幾句楊母后,附身在楊秋池身邊,低聲道:「夫君,你這般獨自淒苦總也不是個事兒,若冰是一時負氣而走,依妾身看來,她帶著幼兒總在某處,咱們當下該慢慢尋訪,開導於她,就算她心如頑石,只要咱們用心,總能將她勸回的。」

  楊秋池輕輕搖頭:「勸不回了……,我知道的……,她……已經對我……死心了……」

  雲露在身後失聲痛哭:「都是我不好!只要若冰姐姐能回來,我……我就回苗山陪我爹爹去,終老不見秋池哥……」

  宋蕓兒跺腳道:「公主!這當兒你還說這些氣話!你是知道的,我哥也割捨不下你,要不然,早就如同那朝鮮女子一般搪塞出門了!」

  宋蕓兒雖然已經嫁給了楊秋池,卻一直習慣叫他哥,這聲音說得大了,將秦芷慧懷裡嬰兒嚇到,哇哇大哭起來,引得宋晴懷裡的孩子也湊熱鬧,頓時房間裡亂成一團。

  侍女月嬋和小蝶急忙上前,將秦芷慧和宋晴懷中嬰兒接了過來,柔聲哄著出了臥室。房中這才安靜下來。

  宋晴道:「蕓兒說得沒錯,公主,你就再別說這些氣話了,當務之急是如何找到柳姐姐,好生勸她回來。」

  雲露搖搖頭:「我不是一時氣話,是我氣走了柳姐姐,柳姐姐不回來,我就也無顏住在家中,我……我還是回我府邸住吧……」

  楊母急了,站起身拉住雲露的手:「你這說的哪裡話?你已經嫁入我楊家,皇上親自主婚的,若要返回家中居住,你……你叫我楊家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雲露低聲道:「是,太夫人教訓得是,只不過,柳姐姐始終因我而走,如果柳姐姐不回,我……我是無顏和秋池哥圓房的,這一點敬請太夫人原諒。」

  昨晚上雲露和楊秋池剛進洞房就出了這檔子事,兩人還沒有做真正夫妻的,只不過,楊母此刻哪還有心事考慮這等事情,現在楊秋池這樣子,也沒辦法圓房了,便點點頭道:「這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該如何找到若冰。」

  宋晴嘆了口氣:「找到又能怎樣?她不滿意咱們老爺納妾,找到了,也不會回來的。還不如就這麼由她去!」

  宋蕓兒大怒,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泥娃娃,你說的是不是人話啊?我姐也是你的堂姐,更何況她還救過你的性命呢!要不是我姐的藥方,你早就死在四川巴中了!」

  「一碼歸一碼,柳姐姐她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恩於她,那是我報恩的事情,但柳姐姐不樂意老爺納妾,那是違背婦道女德的嘛,她做的不對我當然要說,——哪有吃醋了就抱著兒子跑的!」宋晴噘著嘴很是委屈,「我也沒說錯,找到她,她也未必肯回來,本來就是這樣嘛!」

  「是什麼是!我姐生的是楊家的長子!她把兒子帶走了,將來楊家傳宗接代怎麼辦?靠誰來繼承宗祧?靠你那只會哇哇哭的寶貝女兒?」

  宋晴臉一紅,反唇相譏道:「我還替咱家老爺生了個女兒,你呢?母雞都會下蛋,你怎麼不下一個瞧瞧!」

  「你!你找打啊?」

  「哼!除了打架你還會什麼?」叔叔宋府尹就在一旁,所以宋晴毫不示弱。

  「行了!」楊母一聲斷喝,「吵什麼吵?還嫌不夠亂嗎?」

  宋蕓兒和宋晴是親堂姐妹,本來兩人感情就素來親暱,剛才雖然爭吵,只是也都不往心裡去,互相瞪了一眼,都不說話了。

  馮小雪低聲道:「母親,蕓兒說的倒也有理,這件事關係楊家宗祧,咱們還得審慎才是。」

  楊母點點頭,又長嘆一聲,哽咽著說道:「原以為有了個孫子,楊家香火有了依靠,這下好了,孫子沒了,叫老身死後如何去見孩子她爹啊,嗚嗚嗚……」

  宋晴道:「太夫人,不是還有咱們幾個嘛,她能生兒子,咱們就不能生?」

  宋蕓兒忍不住又道:「生什麼生?別忘了,就算你這會兒生了個兒子出來,也不是長子,我姐的才是!只有她的兒子才能繼承楊家的宗祧!」

  古代家國一體,無論是皇位繼承還是普通家庭財產的繼承,都奉行嫡長子繼承製,這種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下實行的一種繼承製度是宗法制度的核心。

  嫡長子是正妻原配所生的第一個兒子,最標準的宗祧繼承是由他來承擔的。如果原配無子,則由其他妃子或者妾室所生的第一個兒子繼承,這叫做「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由於楊秋池的原配馮小雪不能生育,而柳若冰所生之子為長子,且不說秦芷慧和宋晴生的都是女兒,就算是兒子,由於在柳若冰所生之子最先降生,所以也是由柳若冰的兒子繼承,也輪不到宋晴她們的孩子繼承楊家爵位和家業。

  所以一聽這話,宋晴只能悶聲不再說話了。

  馮小雪道:「是啊,無論如何,咱們得將柳姐姐和孩子找回來了。」轉身趴在床沿,對楊秋池道:「夫君你得早點康復,好尋找她們母女啊。」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3 AM

第四節 建文現蹤

  白素梅輕聲道:「秋池哥他身居錦衣衛指揮使,坐鎮京城,如何能輕易離京呢?」

  白素梅雖然早就與楊家定親做妾,可她要服孝三年,所以一直沒有正式過門嫁到楊家,故不能稱楊秋池為老爺或者夫君,只能稱他秋池哥。

  宋晴道:「那有什麼,不是還有蕓兒嘛,她是指揮使副使,她坐鎮就行了啊。」

  宋蕓兒道:「不!我要陪我哥去找師父姐姐!」

  雲露抽噎著道:「我也要去!是我將柳姐姐氣跑的,我找到她求她回來……」

  紅綾道:「我也去,老爺出門需要人照顧,少不了我的。」

  秦芷慧、宋晴和白素梅也說要去,宋蕓兒的父親,新任應天府府尹的宋水牛一縷山羊鬍子亂抖,不耐煩地揮揮手,結結巴巴道:「行了!都,都別吵了!你們都去了,家,家裡怎麼辦?孩,孩子怎麼辦?老夫人怎,怎麼辦?」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說話了。

  楊秋池掙扎著爬起來:「我現在就去見皇上,請假去找冰兒!」

  宋府尹急忙一把將他按住:「賢婿切莫心急,聽,聽老夫一言,你這樣去找皇上,肯,肯定是不行的!」

  楊秋池這才躺下,眾人都眼望著宋府尹,知道他官場摸爬滾打數十年,深諳官場規矩,既然這樣說了,肯定有他的理由。

  宋府尹道:「皇上尚不知此事,要,要是知道冰兒出走的原因,只怕龍,龍顏不悅,所以此事務,務必保密!賢婿乃朝,朝廷重臣,皇上臂膀,身,身兼要職,的確不能輕易離京,需,需找個適合的借,借口才行。」

  楊母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忙問道:「親家公以為什麼借口合適呢?」

  「這個……,以,以老夫所見……」

  沒等宋府尹說完,門房匆匆跑了進來稟報:「報公爺、府尹大人、太夫人、夫人、公主、眾位奶奶,皇上駕到!」

  大家一聽,慌忙站了起來。宋府尹急聲對宋晴等女道:「快!趕緊迴避,老,老夫陪太夫人、夫人、公主還有蕓兒前,前去迎駕!」

  楊母和馮小雪是浩命太夫人和夫人,可以面君的,雲露是公主,當然可以隨時面見皇上,宋蕓兒是錦衣衛指揮使副使,也是可以見駕的。秦芷慧、宋晴、白素梅和紅綾沒有冊封,沒有聖命,不能面君。所以急忙轉後庭避開了。楊母領著眾人急忙迎出門來。

  剛到院子,明成祖朱棣帶著一幫太監和大內侍衛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原來,楊秋池一直昏迷不醒,沒辦法上早朝,所以楊母派人請了病假,沒想到明成祖記掛之下,散了朝便親自前來探望了。

  楊母等人急忙跪地叩見。楊母道:「皇上,犬子他……他病倒了,這會兒在房裡躺著呢……,不能起床迎駕,還請皇上贖罪!」

  明成祖抬手讓他們起身,道:「朕已經知道楊愛卿貴體有恙,沒上早朝,所以特來看望。」說罷,逕直進了房裡。楊母等人尾隨進屋。

  楊秋池已經在太醫的攙扶下掙扎著坐了起來,要下床跪倒迎駕。明成祖急步上前將他按住:「楊愛卿重病在身,不必多禮,快快躺下!」

  楊秋池告了罪,這才躺下。

  明成祖見他胸襟上鮮血淋漓,顯然是剛剛吐血了,關切地問道:「楊愛卿昨晚還生龍活虎,與朕痛飲數杯,今日如何一病如斯?」

  楊秋池心中酸楚,嘴唇哆嗦,想說點什麼,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明成祖轉頭問一旁的太醫道:「楊愛卿的病如何?」

  太醫微微側目瞧了一眼宋府尹,剛才宋府尹的話他已經聽到了,不敢洩漏真相,唯一遲疑,答道:「楊公爺乃是飲酒過度,外感火熱之邪,加之……房室不節,導致臟腑火熱熾盛,微臣已用犀角地黃湯給楊公爺解表清熱涼血,靜養數日,當無大礙。」

  明成祖這才放心,點頭道:「這就好,呵呵,看樣子楊愛卿娶了露兒,欣喜若狂,飲酒過量,洞房花燭之夜又……,呵呵呵,楊愛卿,你是朕的重臣,可得愛惜身子,不能這般隨心所欲哦!回頭朕叫宮裡給你送些高麗人參燕窩補補身體。」

  楊秋池忍住內心的痛楚,勉強一笑:「多謝皇上眷顧,微臣感激涕零!」

  明成祖又轉頭瞧了瞧旁邊掛著一臉淚花的雲露,愛憐說道:「露兒,瞧你這樣,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行了,太醫都說了,你相公靜養數日便能康復,不用擔心的。這些天你要好生伺候你家公爺,不能任性妄為,聽到了嗎?」

  雲露福了一禮,低聲答應了。

  明成祖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朕有話要跟楊愛卿聊聊。」

  楊母等人忙告退,出了房外,將房門帶上。

  明成祖望著楊秋池,欲言又止,半晌,這才嘆息了一聲:「唉~!楊愛卿,你現在病倒在床,朕本應讓你靜心養息,但是……唉~!」

  皇上親自探望一個生病的大臣,這本來就是非常罕見的了,而見面之後,欲言又止,連嘆兩聲,楊秋池頓時知道,明成祖肯定有要事需要自己去辦,而且這件事肯定事關重大,雖然心裡牽掛著柳若冰和兒子,但伴君如伴虎,現在皇上有事請要自己辦理,別的事再大,也必須先放下,所以忙欠身道:「皇上,微臣只是多喝了幾杯傷了身子,沒什麼大礙,皇上如有差遣,微臣定當盡心竭力,不負皇上聖恩。」

  「嗯,楊愛卿果然是識大體顧大局之人,朕沒有看錯啊!」明成祖捋了捋下巴的一縷山羊鬍須,點頭微笑,隨口拍了楊秋池幾句馬屁,「這麻煩事以前一直由你偵辦,而且成效顯著,現在,這麻煩事又來了,思前想後,還得由你接著偵辦才行,故此,朕不得已才讓你抱病出征了,你要理解朕的苦心哦!」

  楊秋池心中一動,低聲道:「皇上,是建文的事吧?」

  「正是!」明成祖點點頭,也壓低了聲音,「本來,三保出使南洋,傳來密報說海外已經發現建文蹤跡,所以朕才讓你停止偵緝,將你召回京城另用。但今日上午,三保又傳來密報,說大破建文海外餘黨,經審訊,得知建文已於數月前,與逆賊葉希賢等隨從秘密潛回,而且正在與倭寇、蒙古勾連,企圖謀反。此事不休,朕寢食難安!所以,這一次還得楊愛卿替朕分憂了。」

  明成祖所說的三保,就是七下西洋的鄭和,他是明成祖的內官監太監,三保是他的小名。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5 AM

第五節 出任巡撫

  建文帝朱允炆是明朝的第二代皇帝,其父朱標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長子,早年立為太子,不幸中年早逝。朱元璋按封建禮法傳統,立朱允炆為皇太孫。朱元璋死時,朱允炆繼位,國號「建文」,史稱「建文帝」(為了敘述上的一目瞭然楚,本書也用此稱呼朱允炆)。四年後,他的這位四叔燕王朱棣,也就是後來的明成祖,發動靖難之役,奪取皇位。建文帝在親信大臣葉希賢等的保護下逃離京城應天府。

  上回書中,楊秋池無意中偵破建文餘黨案,得到重用,被明成祖任命為錦衣衛指揮使特使,負責偵破建文案,屢建奇功,後來明成祖得到密報說建文已經逃出海外,不料現在又得密報,說建文已經回來,且與小日本倭寇和蒙古勾連,企圖東山再起,不由得他不擔憂。

  明成祖朱棣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個兒子,因為有太子在,而且太子也有了兒子,所以這皇位怎麼輪都輪不到他頭上。儘管朱元璋非常喜歡這個四兒子,也有心將皇位轉給他,而朱棣也的確比建文更適合當皇帝,但苦於沒有合適的借口,直至朱元璋歸西,這個心願也未能得償。

  但朱棣不相信命運,最終他以尊祖訓、誅「奸臣」齊泰、黃子澄,為國「靖難」為名,誓師出征,發動靖難之役,終以武力奪取了皇位。但建文逃走後,由於朱棣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建文也就成了他一塊心病,一方面大力打擊建文黨羽,另一方面四處緝拿建文,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料折騰數年,一直沒有成效。正苦惱之際,老天送來了一個破案如神的楊秋池,屢破建文餘黨,明成祖喜出望外,給楊秋池加官進爵,重重封賞。現在建文又現行蹤,明成祖當然要再次讓楊秋池出征了。

  可偏偏這時候楊秋池病倒,換成別的事情,明成祖也就考慮換人或者拖一拖了,但這件事屬於皇家機密,能做不能說,以前都是楊秋池負責偵辦,而且在明成祖心目中,能完成這項使命的除了楊秋池不做第二人想,來到楊府之後,見到楊秋池胸襟上都是剛剛吐出的鮮血,知道楊秋池這次病得不輕,當然他不知道是因為楊秋池的愛妾柳若冰出走引發的,還以為真是飲酒過量房事過度導致。料想並不大礙,到底還是將心事告訴了楊秋池。

  楊秋池心中暗喜,現在明成祖讓自己繼續偵辦建文餘黨案,當當然要出京城尋訪了,這樣可以順便查找柳若冰母子,正好一舉兩得,便掙扎著抬起上半身,喘著氣道:「皇上,微臣蒙受皇恩,無日不在思謀如何報效國家,今日皇上差遣,漫說只是區區縱酒過度傷身嘔血,就算手腳悉數斷絕,只有微臣還有一口氣在,就算爬也要將這件事辦成!」

  這幾句話讓明成祖龍顏大悅,捋著鬍鬚呵呵點頭微笑:「那好,明日早朝,朕下旨任命你為巡撫,替朕出京巡狩各省,糾察百官、提督各道、聽訟刑名。朕賜你尚方寶劍,七品以下官員如有逆命者,殺無赦,無需奏報。六品至四品者,可先斬後奏!」

  雖然楊秋池被封為鎮國公,屬超品,但這是虛銜,他的實職是錦衣衛指揮使,這是正三品,當初紀綱得到明成祖朱棣賞識,提拔為正二品都督僉事兼錦衣衛指揮使,但楊秋池尚未沒得到這份殊榮,所以實職品秩仍然是正三品。現在,明成祖任命他為巡撫,這可是從二品,雖然巡撫不是常職,但自古當官,只要沒有差錯,規矩都是有升無降。他這從二品定了後,將來返京覆命,自然會任命為其他同等官職了,也就相當於升了官。

  論實權,巡撫替天子巡狩地方,是凌駕於各地「三司」的(三司即掌管軍務的都指揮使司、掌管地方政務的布政使司和掌管刑名的按察使司,合稱「三司」)。本來三司是地方最高當局,但巡撫駕臨,那是以天子名義巡狩各地,所以三司都得聽命於他。更何況還有尚方寶劍先斬後奏的特權。

  巡撫本來一般是因事因地出巡,也就是出京巡查辦理具體事務,事畢回京覆命,或者具體在一定範圍內(主要是邊塞重地)安撫軍民,像楊秋池這樣巡撫各地,沒有地點時間限定的,終明一朝,只有他能享受這待遇而已。

  明成祖頓了頓,又道:「另外,今春以來,倭寇屢犯我沿海邊境,尤其是浙江寧波府沿海,倭寇殺我邊民,掠我財物,姦淫擄掠無所不為,甚至連朝廷賑災和軍隊糧餉都屢被劫持,雖然海防軍民殲敵無數,屢見奇功,可倭寇簡直層出不窮,殺之不盡,而且穿梭海上,得手即遁,來去無蹤,當真令朕頭痛。你此番出巡,先替朕去江浙一帶看看,想法子剷除倭寇這個朕的心頭大患!」

  「是!微臣領命!」楊秋池欠身答應,想了想,又道,「據微臣所知,日本權臣足利義滿不是向我大明臣服,年年進貢,歲歲來朝嗎,如何倭寇還如此猖獗?」

  「嗯,足利義滿在的時候,剿匪不惜餘力,倭寇威脅幾可忽略,可惜啊,他三年前去世了,朕曾派人致祭並冊封其子源義持為征夷大將軍。無奈,源義持的威望和能力遠不及乃父,那以後,倭寇勢力日大,橫行沿海。而三保密報說建文有與倭寇勾結的徵兆,如果真如此,後果堪慮啊。」

  提起小日子,楊秋池氣不打一處來,禁不住恨恨罵道:「狗日的小日本就是可惡,如果讓微臣領兵,一定剿平小日本!」

  明成祖笑道:「愛卿有此雄心,朕很是欣慰,只不過,眼下北邊韃靼、瓦刺屢犯邊境,須全力應對,不宜兩邊開戰,以便腹背受敵。而且,日本臣服我朝,只是海寇犯邊,尚不致因此與日開戰。——既然楊愛卿想披掛出征,這是好事啊,將來朕出征漠北時,讓你做先鋒!」

  楊秋池嚇了一跳,這打仗可不比法醫破案,一個不慎戰敗了,自己丟人現眼倒也罷了,連累萬千將士性命,那可吃罪不起,忙乾笑道:「微臣可不會打仗……」

  「怕什麼!誰生下來就會打仗的?再說還有朕呢,朕遠征漠北,從來都是旗開得勝的,包你只有勝仗打的,放心好吧!哈哈哈」

  楊秋池聽得熱血沸騰,只不過,打仗這玩意可是不能亂來的,所以只是乾笑,不敢接口。

  明成祖笑罷,又道:「這件事以後再說,你這次到江浙沿海巡撫軍民,提督軍務,如有機會,當剿滅倭寇。不過你還沒有軍權,光靠你的錦衣衛不足以應對。這樣吧,朕賜你調兵虎符,剿滅倭寇或者建文餘黨時,可便宜行事!」

  明朝軍隊掌控很嚴,平日沒有戰事時,地方軍官只有訓練軍隊的權力,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遇到戰事時,由皇上欽命,派出將軍,攜帶調兵軍符,才能調動指揮軍隊進行作戰。所以,明成祖這個決定非法小可,給了楊秋池調集軍隊征戰的軍權,當然僅限定為剿滅倭寇和建文餘黨。

  只不過現在對楊秋池來說,再大的權力,也蓋不過對柳若冰離去的刻骨銘心的痛,但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所以,他掙扎著欠身起來,跪在床上叩謝皇上恩典。這一次明成祖到沒有阻攔,等他叩頭完畢後,又好生寬慰了一番,讓他康復後再出行,隨後起駕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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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6 AM

第六節 心頭肉

  楊母帶著眾人送走皇上之後,急忙返回屋裡,不知道剛才皇上和楊秋池說了什麼,都很是緊張地望著他。

  楊秋池沒心情說這些,閉目不語,獨自品味內心的苦楚。

  眾人見他面色並無異樣,稍稍放心,卻不敢多問。這時,俏丫鬟紅綾做了一碗清火潤肺補血的瘦肉阿膠湯端了上來。馮小雪接過,讓紅綾坐在床頭用身子攙扶起楊秋池,端著湯要餵他。楊秋池搖搖頭表示不想喝。

  馮小雪柔聲道:「夫君,你還要去找柳姐姐呢,不吃東西怎麼行!這是紅綾做的補血潤肺的湯,對你的身子有益的。」

  其實,楊秋池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柳若冰離去所帶來的撕心裂肺般的心痛,比肉體上的痛苦還要難以忍受,這才使得他全身筋骨都如同被抽走了一般的無力,怎麼也沒心情喝這湯藥。

  宋蕓兒急了,俯身道:「哥,你到底還想不想找回我姐?」

  楊秋池抬頭望著她,孱弱卻斬釘截鐵道:「哪怕刀山火海,我也要找到冰兒。」

  宋晴道:「就算找到了,她不願回來呢?」

  「那……」楊秋池眼圈一紅,「那我就一頭撞死在她面前罷了!……」

  「哎喲!」宋晴很誇張地叫了一聲,「老爺啊,你可別這樣要死要活的,咱們可也都是你的妻妾,要是都吃醋生氣抱著孩子跑了,你有幾個腦袋撞啊?」

  「你!」楊秋池惡狠狠盯著她,「早知你是這般無情,當初寧國府破建文餘黨時我就不該拚死救你!讓你陪著建文餘黨千刀萬剮凌遲死了算了!」

  宋晴見楊秋池動了真怒,又是害怕,又是恐慌,又是委屈,禁不住低聲抽噎著哭了起來。

  楊秋池這幾句說得急了,連連咳嗽,又咳出少許鮮血。慌得馮小雪急忙放下湯碗,一邊給他擦嘴角的血,一邊用手撫順他的心口。

  宋晴見自己這幾句話引得楊秋池又吐了血,也慌忙過來,咕咚一聲跪在床前,拉著楊秋池的手說:「老爺,我剛才說的都是混帳話,我只是心疼你,生怕你找到柳姐姐的時候,她不肯回,你真著急要撞死,那……那我母女兩可怎麼活了……嗚嗚嗚」

  楊秋池喘息了幾聲,他其實知道宋晴是個大嘴巴,嘴快,有什麼說什麼,但對自己卻還是一番真情,這幾句話說的也在理,如果自己真要為柳若冰不肯回來而自殺了,那可也對不起這滿屋的妻妾,她們也都是自己深愛的女人。

  只不過,失去的才是最珍貴的,更何況,在所有女子中,柳若冰是最讓楊秋池動心,也是經歷了最多苦難才終成眷屬的,所以相對而言更加珍惜。此刻在楊秋池的心中,對柳若冰的愛,比對這些女子的愛加起來都要多。

  想起剛才宋蕓兒的話,楊秋池心中升騰起一股誓死找到柳若冰的強烈願望,他努力抬起雙手,示意讓馮小雪將湯碗遞給他,然後自己端著,呼嚕嚕一口氣都喝光了,咂了咂嘴,轉頭微笑著對紅綾道:「綾兒,你做的湯真好喝。」

  紅綾臉一紅,低下了頭。

  楊秋池又撫摸了一下跪在床邊的宋晴的秀髮,柔聲道:「快起來吧,你才生下咱們孩子不久,這樣會傷身子的,你要是病了,我可心疼。」

  宋晴又是委屈又是感激,哇的一聲,抱著楊秋池大哭起來。

  楊秋池摟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泥娃娃,我剛才說話重了,給你道歉,你別介意。其實你也是老爺我心頭肉啊。」

  宋晴一邊哭一邊搖頭,抽噎著說道:「老爺……,都是泥娃娃不好,老爺方才罵得對……嗚嗚……」

  楊秋池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抬眼望著床邊的馮小雪,柔聲道:「小雪,記得當初,我被怪風捲走後,死裡逃生回來了,那時候咱家窮,本來做飯是要米和糠混著煮才夠吃的,可你欣喜之下,給我做了一大鍋不加糠的白米飯,那時候我就發誓,將來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天天吃白米飯。」

  馮小雪鼻子有些發酸,柔聲道:「那些小事夫君還記在心裡啊。」

  楊秋池又對秦芷慧道:「慧兒,還記得你在我心口刺的一刀嗎?那時你要真心殺我,那一刀已經要了我的命了。」

  秦芷慧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老爺心眼好,就是塊石頭也會被你感化的,何況慧兒呢。」

  楊秋池轉頭望向宋蕓兒:「蕓兒,你是我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也幸虧你跟著,湖廣清溪縣建文老巢那場生死之戰,要不是你和冰兒,我早死了。」

  宋蕓兒道:「是啊,那一戰好兇險,現在想起來都還後怕呢。」

  楊秋池剛才說到柳若冰,禁不住心頭一酸,忙轉開思緒,對紅綾道:「綾兒,你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還幾次差點害你丟了性命,當初皇上……,你寧願劃花一張俏臉,都不肯捨棄我們的感情,我一直記在心裡呢。」

  紅綾羞澀一笑,道:「老爺對綾兒的好,那才是真好,綾兒也記在心裡呢。」

  楊秋池望向白素梅:「素梅,還記得那絕頂之上的雨夜的情景嗎?我可都還記著呢。」

  白素梅想起那絕頂上,自己和楊秋池赤身相對摟在一起,還讓他檢查身子,頓時臉蛋紅得跟火燒雲一般,羞答答低頭不敢說話。

  楊秋池最後瞧向雲露的時候,雲露抽噎著道:「秋池哥,是我不好,把柳姐姐氣走了……,等找到柳姐姐,她要不肯接受我,那我……,我就回苗山……」

  楊秋池搖搖頭,伸手過去,拉住雲露的手,說道:「露兒,我們都已經拜了堂成了親,皇上都喝了喜酒,今後你就是我楊家的人了。咱們倆一起去把冰兒找回來,只要冰兒回來了,從今以後,我和你們八個和和美美在一起,再不分開!」

  宋晴抬起淚眼,抽抽噎噎道:「那……那要是老爺你又遇到仙女一樣漂亮的女子呢?」

  「就算是真的仙女下凡,我也不要了。」

  宋蕓兒嘻嘻一笑:「這話你以前好像跟我和我姐說過的哦!」

  說到柳若冰,楊秋池的心又彷彿被猛地揪了一下似的,嘆息了一聲,道:「那時候,我真沒再打算納妾了的,可那時候露兒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啊。」

  「是呀!」宋晴幫著楊秋池說話,瞪了宋蕓兒一眼:「你別老是翻舊賬好不好!老爺都說了,以後再不納妾了,咱們這麼多人聽著呢。老爺可是說話算話的人!」

  楊秋池苦笑著在她臉蛋上擰了一下:「你這個鬼機靈,這麼說是不是生怕我會忘記?拿這話來堵我。」

  宋晴笑著吐了吐舌頭,眼角還掛著淚花。

  楊秋池環視了一下圍在床邊的妻妾們,說道:「你們和冰兒一樣,都是我的心頭肉,割了哪一塊我都一般的心痛,現在冰兒生氣走了,我要帶露兒去找她去,把這個結化開,想盡辦法都要讓她回來。我剛才說的也是傷心話,我不會死的,就算不為自己,為了你們,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眾女面露喜色,都瞧著楊秋池連連點頭。

  楊母直到這時才略鬆了口氣,愛惜地說道:「這就好!這就好!」轉頭問同樣捋著鬍鬚微笑的宋府尹道,「親家公,秋池要出京城找尋冰兒,該如何向皇上請假呢?」

  楊秋池喝了紅綾精心烹製的那一碗瘦肉阿膠湯之後,加上心裡思想也通了,所以這精神頭也就上來了,接過話頭道:「不用請假了,皇上剛才說了,明天我上朝後,將頒旨任命我為巡撫,賜尚方寶劍,替皇上巡狩各省,提督軍務,糾察百官,聽訟刑名。」

  「好啊!」宋府尹撫掌笑道,「恭,恭喜賢婿高,高昇巡撫!」

  楊母和眾女都是喜出望外。

  楊秋池只是淡淡一笑:「這官不官的倒無所謂,這倒給了我一個好機會,可以藉機尋找冰兒。」頓了頓,抬起頭望向窗外,初春的樹枝露出了幾朵小小的新芽,嘆息了一聲,「只是這天下之大,該到何處去尋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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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7 AM

第七節 整裝出巡

  這個問題楊秋池都回答不上來,那其他人當然也就更答不上來了。

  秦芷慧道:「以前柳姐姐曾經在湖廣一帶山區出現,當初我和泥娃娃被她抓走,似乎也是在那一帶,她會不會重新回那裡去了呢?」

  楊秋池搖頭道:「那個地方已經暴露,她回去那裡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她知道,我找不到她,遲早會去那裡找的,天下有那麼多地方可以去,而那裡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說到這裡,楊秋池想起當初在那絕頂上的日子,心酸之際,忽然想起柳若冰當初要自己跟她走,浪跡天涯的時候曾經說過,要和他找個一山莊漁村,過平凡的日子。

  漁村?

  楊秋池心頭一亮,這個詞應該不是柳若冰隨口說的,以前她經曾經說過想去海邊居住,這一次,她會不會去了海邊呢?楊秋池脫口道:「冰兒可能在沿海一帶!」

  「真的?沿海什麼地方?」宋蕓兒道。

  楊秋池苦笑:「我要知道,就不會傻呆在這裡了。不過,皇上剛才說了,讓我先去江浙一帶巡狩軍務,那裡倭寇猖獗,讓我去整頓海防。」

  「那正好啊,咱們不就可以順便找姐姐了嗎?只是沿海那麼遼闊,不知道她具體在什麼地方。要不,咱們動用錦衣衛查訪吧。」

  宋府尹插話搖頭道:「此,此事不能草率!動用錦衣衛巡查是必須的,但得想,想個什麼借口,不,不要讓別人知道柳兒離家出,出走了。尤其不能讓,讓皇上知道。」

  楊秋池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說:「如何讓錦衣衛查訪冰兒的事,由我來安排。」

  楊秋池的主意是明天告訴皇上說自己讓柳若冰以江湖人物的身份秘密查訪建文餘黨,搜尋線索,這樣就可以下文各地錦衣衛,隨時注意柳若冰的行蹤安全,發現柳若冰後,一方面聽命指揮,全力協助,同時立即上報給自己。這樣可以遮人耳目,同時又能調動全國錦衣衛查訪柳若冰下落。

  按理說,錦衣衛耳目遍及全國,查訪柳若冰並不難,但就怕她改頭換面,那就麻煩了。

  楊母道:「那你這番出京巡察,帶那些人去呢?」

  宋蕓兒搶著說:「別人我不管,反正我是要去的,我要找我師父姐姐,軟磨硬泡也要讓她回來!」

  楊母點頭道:「正合我意,蕓兒武功高強,有你在秋池身邊,我就放心了。」

  楊秋池道:「蕓兒是要跟我去的,不僅是防衛和尋訪,我查案也離不開她的。」

  宋蕓兒很是得意,轉頭對雲露道:「剛才我哥已經說了,要你和他一起去找我姐,你把你的五百重甲騎兵也帶上吧。」

  楊母道:「又不是去打仗,帶那麼多護衛隊做什麼?」

  楊秋池道:「還是帶上吧,這是皇上給雲露的護衛隊,她到哪護衛隊當然就要跟到哪裡。」

  雲露的重甲騎兵曾經在四川與船幫戰鬥中起到了關鍵作用,給楊秋池印象很深,這次雖然皇上會賜給自己調動軍隊的兵符,但也限定了只有在明確知道倭寇和建文餘黨需要動用軍隊征剿的時候才可以調動,平日不能。倭寇還好說,而建文餘黨在暗處,對自己進行暗殺偷襲以前也有過,可不能掉以輕心。雖然皇上調撥了五千六百人的羽林後衛做自己府邸的守衛,但這屬於皇上的護衛隊,一來自己不好直接調動羽林衛出京城,二來自己的老巢也需要守護。皇上讓自己可以直接調動大內侍衛,但一時半會也組建不出合心的衛隊,而雲露公主有皇上調撥的五百重甲騎兵,是她的私人護衛,她嫁給自己後,她要跟隨自己出巡,帶上這支部隊那是最好不過得了。這支軍隊雖然人數不算太多,但裝備精良,戰鬥力極強,是楊秋池親眼所見的,甚為放心。

  雲露抹了抹眼淚點點頭。

  楊秋池又對宋蕓兒道:「你等一會去北鎮撫司,安排南宮雄代管,讓徐石陵、石秋澗和夏萍三人挑選十名精銳做我貼身護衛,跟隨我們出巡。」

  宋蕓兒奇道:「帶夏萍做什麼?雲露有護衛隊,我不需要,又沒有其他女眷。」

  楊秋池轉頭對馮小雪道:「小雪是我的髮妻,我當官以來,還沒跟隨我一起出去過,這一次我想帶她去,到時候找到冰兒,小雪興許能說動她回來。」

  馮小雪是楊秋池同甘苦共患難的原配妻子,心地善良賢惠,柳若冰對她甚是敬重,由馮小雪親自勸說,這份量當然要比其他人強得多,有些話也好說,柳若冰也容易聽的進去。

  馮小雪有些意外,欣喜地問道:「夫君是讓妾身……我跟你去嗎?」

  楊秋池微微一笑:「是啊,你這欽命鎮國夫人跟我一起親自前往巡撫軍民,老百姓那才叫感激呢。」

  馮小雪見楊秋池笑了,心中一寬,頻頻點頭道:「嗯,好的,妾身跟隨夫君出巡。找到冰兒後,一定好好勸她回來。」

  楊秋池見紅綾她們熱切地望著自己,顯然也很想去,便道:「我這次出巡,負有聖命,有一定的危險,不宜帶太多的人,你們其他人就在家中侍奉母親吧。」

  眾女雖然有些失望,但楊秋池的決定,她們也都不敢說個不字。

  「好了,就這麼決定了,大家各自準備吧,我想再睡一會。明早領了聖旨就出發!」

  就在這時,就聽到屋角汪汪叫了兩聲,小黑仰著腦袋望著楊秋池,似乎很不高興。

  「哦,對了,還有小黑!」楊秋池招招手,小黑狗小跑著來到床邊,吐舌頭舔了舔楊秋池的手心。楊秋池撫摸著小黑狗光滑的皮毛,低聲道:「怎麼?我不帶你出門你不高興了?放心好了,誰都可以不帶,怎麼能不帶你呢!」

  小黑狗似乎聽懂了,高興地尾巴一個勁亂搖,望著楊秋池汪汪又叫了幾聲。

  經過太醫精心調養,加上楊秋池用柳若冰教授的內功心法調息之後,到晚上,楊秋池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秋池坐轎上朝,明成祖當朝下旨任命楊秋池為巡撫,賜尚方寶劍和調兵軍符,隨後又讓楊秋池跟隨入宮詳談了半天,楊秋池匯報了自己的初步打算,也提了帶雲露和五千鐵甲騎兵出巡,並讓柳若冰以江湖身份秘密搜尋情報,需調錦衣衛查訪協助的事情。楊秋池的計劃得到了皇上的肯定。這樣,動用錦衣衛查訪柳若冰也就不成問題了。

  明成祖有好好勉勵了他一番,當得知楊秋池想立即啟程之後,明成祖還是讓太醫聯合給他身體做了會診,得知並無大礙之後,這才放心,準他可以即刻啟程。

  臨別之時,明成祖賜他幾大挑御膳回家吃,另送了極品高麗參等滋珍貴補品。

  回到家中已經中午時分,雲露的五百鐵甲騎兵已經整裝待發。徐石陵、石秋澗和夏萍三人帶著十名錦衣衛精英護衛也準備妥當,還帶了若干傳遞消息的信鴿,這些信鴿中一部分是成對的,用於運動兩部分人馬之間的傳遞消息。另外,這次出巡還要聽訟刑名,所以,楊秋池以前當知縣時負責刑名的金師爺當然也要跟隨前往了。

  南宮雄帶著錦衣衛高官前來送別。楊秋池告訴南宮雄讓他立即下文各地錦衣衛,查訪柳若冰,一有消息,立即向自己飛鴿傳報。

  馮小雪要出門,她的貼身丫鬟月嬋當然也要跟著的了。楊家準備了一輛大馬車給楊秋池、馮小雪、宋蕓兒、雲露、小丫鬟月嬋還有小黑狗坐。

  準備妥當後,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出發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8 AM

第八節 小鎮女賭神

  出城之後,行了十里,楊秋池吩咐停車,將雲露的鐵騎護衛隊隊長張嘯江叫來,告訴他與自己保持半天的路程,不可跟隨太緊,有情況用飛鴿傳書聯繫。

  楊秋池這次出巡,除了找尋柳若冰之外,公事有四項:第一項,當然也是最主要的,就是偵緝建文餘黨,這當然要秘密進行,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到處問;第二個任務是是糾察百官,相當於中紀委下派的幹部考察工作組。考察幹部這玩意不能僅僅通過聽匯報,那樣只會聽到好話,是發現不了問題的,也得明察暗訪。第三個是巡撫軍民,也就是開各部門聯席會議或者群眾大會,會上代表皇上慰問當地軍民,這當然要公開進行;第四項是聽訟刑名,也就是複查一些大案要案以及偵破即時發生的大案要案,這個也是必須公開辦理的。所以,楊秋池決定每到一地,先暗訪前兩項,然後再公開身份進行後兩項工作。因此,才讓五百鐵騎護衛隊與自己保持距離。要不然,浩浩蕩蕩幾百號人,又都是重裝鐵甲騎兵,人家嚇都嚇跑了,還查什麼。

  分開前後兩撥走之後,這下子輕鬆了,楊秋池和一妻兩妾悠悠然坐著馬車南下,後面跟著徐石陵等十來個護衛以及金師爺,都騎著馬,全都是便裝打扮,儼然一個土豪劣紳帶著管家、家丁遊玩踏青來了。只是,楊秋池心情不好,一直斜躺著閉目養神。儘管宋蕓兒老是逗他指著窗外景色讓他瞧,楊秋池都愛搭不理的,到了最後,宋蕓兒索然無味,只好閉嘴。

  傍晚時分,他們這十來個人來到一小鎮住下。楊秋池讓月嬋打來洗腳水洗了腳之後,早早的就躺下了,側身朝裡睡著。馮小雪、宋蕓兒、雲露還有丫鬟月嬋四女挑著油燈,面面相覷,都沒什麼好主意讓他高興一些。連小黑狗都懶洋洋蜷縮在床邊,把下巴耷拉在前腿上,瞇著眼打盹。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宋蕓兒出去打開門,卻是夏萍,問道:「什麼事啊?」

  「五奶奶,」夏萍朝裡瞧了一眼:「老爺睡了嗎?」

  分開之後,楊秋池就下了命令,暗訪時所有的人都叫他老爺,不許叫官職。叫馮小雪夫人(因為她是皇上冊封的鎮國夫人),叫宋蕓兒五奶奶,叫雲露七奶奶(白素梅還沒有正式過門,所以雲露排在前面)。

  宋蕓兒朝裡瞧了一眼,點點頭,輕嘆了口氣:「剛睡下,我想著和他說說話,引他高興一些,可他始終愛搭不理的。也沒什麼好辦法。」

  夏萍低聲道:「徐石陵他們也知道了,說他們有個辦法,或許能讓老爺分分心。」

  「哦?」宋蕓兒忙出了門,隨手將門帶上,拉著夏萍到一旁,低聲問:「什麼辦法?」徐石陵、石秋澗和夏萍與楊秋池都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是楊秋池的貼心豆瓣,所以,出來的時候,宋蕓兒便把柳若冰出走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他們也都知道楊秋池此番出巡,最主要的目標其實是查訪柳若冰。看著楊秋池一路上憂傷樣,他們也很著急,所以想了一些辦法,不知道管不管用,便讓夏萍來說說。

  「他們說這小鎮有一家賭場,說是有一個高手,以一賠十,賭大賠大,賭小賠小,只不過從來沒人能贏過,人稱賭神,他們以前曾經來賭過……」

  「算了吧,老爺從來不賭的!」

  「五奶奶,他們說男人骨子裡天性好賭,沒有誰不喜歡賭的,只不過是否表現出來罷了,而且,像老爺這麼雄才偉略的人物,肯定更喜歡賭的,反正也沒別的辦法引老爺開心,……而且啊,這賭坊的這位賭神還是個絕美女子呢!」

  宋蕓兒把眼一瞪:「你們想幹什麼?我不是告訴你們了老爺出巡的原因嗎?不知道老爺正為了我姐出走的事情傷心啊?而我姐出走,原因就是老爺納妾!」

  「我也是這麼說來著,可他們兩個說了,這種相思病,只有用的辦法,就是用新的女人來引開他的注意,讓他對新的女人感興趣,這樣才會沖淡他的思緒,要不然,老爺老是這樣想啊想,遲早要想出病來的。他們說這只是讓老爺有點別的事情做,免得老是瞎想八想的傷了身子,反正明早咱們就離開了,不會惹什麼麻煩的。」

  「胡扯蛋!哪有用新的女人去沖淡舊的女人的,你們這不是故意搗亂嘛!真是吃多了撐的,出這麼些餿主意!回去睡覺去!」

  夏萍急忙躬身答應,退了下去。

  宋蕓兒回到房裡,見楊秋池側身朝裡睡著,馮小雪、雲露和月嬋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現在剛剛天黑,睡覺還早了點,呆坐著不知該怎麼辦。

  宋蕓兒呆坐了片刻,低聲對馮小雪道:「小雪姐,剛才我聽店小二說,這小鎮還有個名人呢,你說奇怪不!」

  「哦,什麼名人啊?」馮小雪好奇地低聲問道。

  「賭神!這小鎮上有一個賭神,很厲害的,賭錢從來沒輸過。」

  「是嗎?」馮小雪對賭博更沒什麼感覺,應付著說了句。

  「什麼賭神這麼厲害?」楊秋池嘟噥了一句,他到有些興趣,正應了那句話——男人天性好賭。

  宋蕓兒一聽楊秋池這話雖然還是淡淡的,但注意力似乎已經被吸引了,暗叫一聲有門,忙道:「哎呀他們說的可神了,說這賭神掛著什麼牌子叫做『小賭養家餬口,大賭治國安邦』(隨口瞎編),還說是這賭神在這賭坊開賭多年,賠率一賠十,但從來沒輸過呢!」

  楊秋池轉過身來:「這麼神啊?」

  宋蕓兒聽他似乎有些興趣了,但興趣還不算很大,眼珠一轉,忙使出以退為進大法:「唉,哥,別聽他們瞎說,哪有那麼神啊,無非是自吹自擂罷了,想想看,要是真這麼厲害,怎麼咱們在京城沒聽說過呢?肯定是這些鄉巴佬沒見過什麼世面,井底之蛙罷了。」

  「話不能這麼說,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世,這市井之間往往藏著高人。」

  「什麼高人,肯定是個老千,要不然,怎麼以一賠十這麼些年都沒輸過呢,不是作弊又是什麼。」

  楊秋池淡淡一笑:「老千也是一門本事,被人抓到了那才叫老千,抓不到,那就叫賭神!」

  「那咱們去抓抓好不好?把這小騙子揪出來,也算是為地方除此一害嘛。」

  楊秋池搖搖頭:「算了,人家混生活也不容易的,讓他自生自滅好了。」

  馮小雪和雲露也聽出了宋蕓兒說這件事的用意,眼看楊秋池有了些興趣,如果這件事能將他思緒引開,那就最好不過了。馮小雪道:「是啊夫君,這小鎮也沒什麼好玩的地方,左右無事,咱們就去逛逛嘛,我還沒去過賭坊呢。你帶我去瞧瞧,好不好?」

  雲露也道:「我也沒去過,我也要去!」

  柳若冰的離開,讓楊秋池體會到了珍惜眼前人這句話的切實含義,不僅要珍惜柳若冰,也要珍惜其他的妻妾們,現在聽她二人這麼說了,心想自己娶了她們之後,還沒陪她們好好去玩玩呢,現在她們都這麼說了,這番心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也該陪她們走走,借此散散心。這麼呆著也睡不著,心裡老想著柳若冰,獨自品味那麼心酸痛苦,這滋味很不好受的,便點點頭:「好啊,那我帶你們去瞧瞧,不過,你們得換個裝束才行。」

  兩人欣喜地連連點頭:「換裝!馬上!」只不過,她們兩都沒帶男人的服裝,反正楊秋池帶的衣服一箱子,拿出四套來,立即縫製改小。

  宋蕓兒只知道舞槍弄棒,對女紅可不擅長,但馮小雪、雲露和月嬋三女可都是此道高手,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四套根據四女身材的小號男裝都改好了。換上之後,儼然四位偏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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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29 AM

第九節 乞丐母女

  楊秋池禁不住展顏一笑:「還別說,你們穿男裝比我穿上都要帥。」

  宋蕓兒笑道:「哥,你這是誇你自己帥是吧?羞也不羞!快起來吧!」

  月嬋服侍楊秋池穿上衣袍,帶了一包金銀,正要下樓出門,徐石陵、金師爺他們忙迎上來,楊秋池皺眉道:「我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著。」

  「這個,天黑了,老爺……」

  這時候夏萍偷偷瞧了一眼宋蕓兒,見她微微點頭,頓時明白,扯了扯徐石陵的衣袖。徐石陵也明白了,忙道:「是!是!」

  他們知道宋蕓兒武功高強,已經盡得柳若冰真傳,江湖上已經罕有敵手,而楊秋池武功雖然不算什麼,但對付一般江湖二三流武師,卻也不在話下了。所以也不用緊跟著。只需遠遠護衛就行了。

  楊秋池搖著一把折扇,慢慢下了樓,問了店小二那賭神的賭坊的去處,店小二自告奮勇要帶楊秋池他們去。他們出了客棧後,徐石陵等當然不會在客棧睡大覺,都帶了武器,遠遠跟著。

  這小鎮不大,全鎮所有人連貓兒狗兒加起來恐怕也不到一萬,本來古代就沒什麼玩的東西,而小鎮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天黑之後,這街道上沒路燈,也就沒什麼行人了,各自閉門上鎖,干自己喜歡幹的事情。當然,除了街邊牆角捲縮在一起的被初春的寒風凍得簌簌發抖的一些乞丐之外。

  小鎮的路坑窪不平,走了一會,遠遠看見一片燈火輝煌,小黑狗興奮地汪汪叫了幾聲。店小二哈道:「幾位客官,那裡就是賭坊了,中間最大的一家,就是女賭神他們的『串錢賭坊』」。

  正在這時,馮小雪忽聽到牆角一個孱弱的聲音說:「行行好,老爺,給點吃的吧?我媽媽快餓死了。」

  藉著遠處的燈光,馮小雪側目望去,只見牆角躺著一個臟兮兮的女子,大概三十來歲,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一個四五歲的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站在路邊,正可憐巴巴地伸出小手,望著他們。

  馮小雪鼻子一酸,正要說話,那店小二已經呵斥道:「滾開!滾一邊去!」

  宋蕓兒抬手一拂,將店小二震的一個趔趄,怒斥道:「對一個小孩子你吼什麼?有本事朝我吼啊!」

  店小二被那一拂差點摔在地上,忙點頭哈腰退在一旁。

  馮小雪抬眼看見幾步遠處有一家小吃店開著門,門口幾個大蒸籠正冒著熱氣,彎腰拉著小女孩的手走到小吃店前,從蒸籠裡拿了兩個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遞給小女孩。柔聲道:「快吃吧!」

  蒸籠後面賣饅頭的店夥計見馮小雪臉上一塊黑斑雖然相貌有些嚇人,可衣著華麗,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她們四個穿著男裝,男人打扮),便陪著笑對那小女孩道:「喂,小叫花子,還不快謝謝這位好心的少爺!」

  小女孩大眼睛瞧了一眼馮小雪,一聲不吭,猛地抓過那兩個饅頭,飛快地跑了回去,遞給躺在地上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頓時兩眼放光,抓過一個饅頭,先送到孩子嘴邊,小女孩狠狠咬了一口,去了一個小角,慌亂地吞嚥著,沒等嚥下去,又咬了一口,小嘴塞得滿滿的,下巴艱難地蠕動著。

  等小女孩吃了,那少婦這才猛咬了一口,一個饅頭頓時去了一大半,費力地咀嚼著,用感激的眼神望著馮小雪他們。這一口她沒等嚼完,便要強行往下嚥,頓時噎住了喉嚨,連連乾嘔,慌得那小女孩用小手給母親捶著背。

  宋蕓兒見狀,急忙蹲下身,輕輕在她後心拍了一掌,將這口噎住喉嚨的饅頭吐了出來,少婦彎著腰連聲咳嗽。

  宋蕓兒柔聲道:「別急,慢慢吃,吃完還有。」

  少婦感激地低聲說了聲謝謝,卻又還是狠咬了一大口,費力地咀嚼著。

  丫鬟月嬋已經跑到那饅頭店裡,要了一大碗溫水端過來遞給少婦。

  少婦接過水碗,眼睛裡亮晶晶的有淚花閃現,低頭先給小女孩咕咚咚喝了幾口,自己這才喝了,就著水將嘴裡尚未嚼爛的饅頭使勁嚥了下去,這當兒又將饅頭遞給小女孩咬了一口,自己這才接著吃。

  那小女孩咀嚼著,回頭望了一眼站在饅頭店前正看著他們心酸抹眼淚的馮小雪,將手裡另一個饅頭放在母親手上,站起身又跑了過去,大眼睛望著馮小雪,然後又盯著那一蒸籠的白面饅頭。

  馮小雪急忙從蒸籠裡又拿了三個饅頭放在小女孩手心裡,小女孩接過來,這一次給馮小雪鞠了個躬,然後轉身風一般跑回了母親身邊。

  這時候,從兩邊街角鉆出十來個乞丐,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衣衫襤褸,望著蒸籠裡的饅頭兩眼冒光,伸出一雙雙臟兮兮如枯柴一般的手。

  馮小雪忙叫月嬋幫忙,兩人拿著饅頭分發給這些乞丐們。接到饅頭的,立即狂咬狠咽起來,三兩口便吃光了一個饅頭,又伸出臟手乞討。

  很快,兩蒸籠的饅頭都分光了,馮小雪她們面前全還伸著一雙手,用飢餓得發出綠光的眼睛可憐巴巴望著她。

  見著情景,饅頭店掌櫃也過來了。馮小雪轉身問他:「掌櫃的,還有饅頭嗎?」

  「沒了!要現做還得等一會才行呢。」

  「鎮上還有其他饅頭店或者小吃店嗎?」

  「有倒是有,只是都關門了,就我這店每晚固定要給前面幾家賭坊送宵夜,所以晚上也開著門。」

  「那你趕緊做吃的,下麵條也行,蒸饅頭也行,要快!」

  「好的!」掌櫃哈著腰,卻不動地方。

  噹啷,一小塊碎銀子丟在了案板上,確是宋蕓兒,說道:「掌櫃的,這銀子差不多有二兩,照著這個數做吃的分給這些乞丐們。」

  二兩銀子相當於現在的人民幣兩千元,可以買四千個饅頭,對小鎮的一個小饅頭店來說,這可算是一筆不小的生意了,掌櫃急忙拿過銀子,一張肥臉笑得成了爛茄子,點頭哈腰忙不迭答應,吆喝著夥計們趕緊動工做吃的。

  楊秋池給馮小雪理了理剛才因為忙碌而有些散亂的鬢角,愛憐地說道:「我小雪就是心眼好!」

  馮小雪望著那些乞丐,嘆息了一聲:「見他們挨凍受餓,我就想起我們當初的苦日子,唉!能幫一點算一點吧。」

  這時,聽到饅頭店要分發饅頭,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饅頭店前就擠滿了乞丐,一邊向馮小雪他們道謝,一邊伸長了脖子眼巴巴望著店裡。小黑狗望著乞丐卻不叫喚,只是好奇地東張西望瞧著。

  安排好之後,楊秋池讓客棧店小二繼續帶他們來到了燈火輝煌的賭坊。

  這世上有很多人夢想有朝一日能暴富發財,所以,這小鎮雖然小,可賭坊到有好幾家,只不過,說起女賭神,都知道是「串錢賭坊」的張燕燕。幾家賭坊緊挨著,彷彿要利用這種規模效應來擴大影響,而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這「串錢賭坊」。

  還沒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吆五喝六叫得甚是熱鬧,門口時不時有人垂頭喪氣一步三回頭出來,又有人兩眼放光興沖沖捂著腰間的錢袋往裡沖,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打扮俗不可耐的村妓進進出出,拿著香得熏死人的手絹招呼著看上去略微順眼的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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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0 AM

第十節 邪門了

  楊秋池站在門口,仰頭望了望這牌匾,低聲對四女道:「應該是這一家了,你們別亂說話,否則人家一聽可就露餡了。」說罷,踱著方步搖著折扇走了進去。

  四女有些緊張,更多的卻是興奮,跟在他身後進了賭坊。

  裡面是一個大廳,滿滿都是人頭,彷彿整個小鎮的人都湧到這裡來了似的。吆五喝六,罵娘拍桌子跺腳吹口哨尖叫哈哈大笑嗚嗚哭的,應有盡有。

  聶楓對賭博不在行,不過,穿越之前,看賭片看得多了,其中不乏涉及古代賭術的,所以,這一眼看去,場中賭的東西大多都熟悉,無非就是骨牌、骰子賭大小之類的,種類遠沒有現在的豐富。

  店小二指了指正中間一個臺桌,向楊秋池陪笑道:「客官,那臺子莊家就是有名的賭神張燕燕。」

  宋蕓兒驚奇地一眼望去,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只見這女子三十開外,一張盤子臉,粗眉毛,薄嘴唇,胸脯一對奶子倒是十分的偉岸,只是很有些下墜,挽著袖子,手裡抱著一個骰盅,搖得很使勁,隨即砰的一聲扣桌面上,手一探:「下注了,下多賠多,下少賠少!」

  這也叫美女?宋蕓兒氣得想轉身去找徐石陵他們麻煩,把這麼個五大三粗的農婦也叫做美女,這不是存心調侃自己嗎,自己剛才還在楊秋池面前將這什麼女賭神說的跟一朵花似的,現在可怎麼圓謊啊。側臉望了望楊秋池,見他依舊神情淡淡的,盯著賭局,似乎沒有生氣,顯然他的興趣不在那女人身上,這才略微放心。

  不說是個美女嗎?不會是搞錯了吧?宋蕓兒眼珠一轉,忙一把將店小二扯過來,低聲道:「喂!她就是賭神?」

  「是啊,就是她?」

  「你們這鎮上有幾個賭神?」

  「就一個啊,她在這裡,誰還敢稱賭神啊?」

  這時候,那賭桌圍著的人紛紛下注。賭神張燕燕大叫一聲:「買定離手!開~!」拉長了聲音,她這聲音倒很尖銳明亮,「三、四、六——十三點大~!」圍著的頓時轟的一聲,有的歡喜有的愁。旁邊小夥計將押小的錢都劃拉了過去,賠了押大的。

  宋蕓兒哼了一聲:「她既然是賭神,那怎麼還要陪莊?」

  「哎呀少爺,她要是每一把都開出豹子通殺,誰還敢跟她玩啊。」

  「那不對啊,不是說她以一賠十嗎?怎麼沒見她賠十倍。」

  「以一賠十那是沒錯的,不過,那是和她單挑的,那才以一賠十,現在是她坐莊開賭,當然不可能這麼賠了。」

  宋蕓兒從懷裡摸出一塊五錢碎銀子扔給過去,店小二歡天喜地謝過之後笑呵呵走了。

  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馮小雪見這屋裡亂七八糟的很有些擔憂,只不過過了一會之後,見沒人注意他們,都在興奮地下注賭錢,也就放心了,低聲楊秋池道:「夫君,你去玩吧。」

  楊秋池搖搖頭:「不,你們三個玩,我在一旁瞧熱鬧。」

  「夫君,我們就是陪你出來玩的,你要不玩,那我們也不玩了,反正也不會。」

  「那好吧,一起玩。」

  幾個人走到人群後面,只不過圍著的人太多了,只能站在後面瞧。這時候骰盅已經搖過,眾人紛紛下注,但這小鎮上沒什麼大賭之人,下的都是些銅錢,最多下個兩三吊(即兩三百文)的就不得了了。

  「買定離手!」那賭神正要開盅,宋蕓兒眼珠一轉,叫了聲:「慢!」啪的一聲,在賭桌上拍了一塊碎銀,足足有五兩多,「買大!」

  嘩~!圍觀眾人都驚訝地大叫了起來。

  一見來了大主顧,立即過來兩個漢子,將前面幾個圍在賭桌邊上看熱鬧的扯了開去,讓出一大塊空地來,陪著笑臉請宋蕓兒坐。

  宋蕓兒向楊秋池做了個請的動作:「老爺,你請坐。」

  楊秋池也不多說,跨入長凳坐下,馮小雪、月嬋、宋蕓兒和雲露一邊兩個挨著楊秋池坐下。小黑狗鉆進去,蹲在楊秋池腳邊。

  宋蕓兒道:「開吧!」

  張燕燕微微一笑,輕輕揭開了骰盅:「三、四、四——十一點大!」

  幫莊的拿過宋蕓兒那塊銀子掂了掂,也不稱,還給宋蕓兒,並賠了五兩。

  第一次賭就贏了,宋蕓兒很高興,笑道:「再來啊!」轉頭對馮小雪、雲露道:「哎,你們也買啊,什麼賭神,送錢的財神吧?哈哈。」

  張燕燕笑了笑,卻並不在意,拿起骰盅搖罷,放在桌上。這一次,楊秋池拿了一塊二兩的小銀錠,放在大上面。馮小雪、雲露跟著他押了大,宋蕓兒卻押了小,旁邊的有一些人也下了注。

  開了盅之後,這一次楊秋池、馮小雪和雲露贏了,宋蕓兒卻輸了。又開了幾莊之後,四人有輸有贏,當然贏的最多的是楊秋池,他面前已經堆了二十多兩了。

  張燕燕輕輕一笑:「這位爺看樣子手氣很好啊,有沒有興趣對賭兩局呢?」

  「好啊,怎麼賭法?」楊秋池知道,這些人一般都是先讓顧客贏一點,嘗到了甜頭,才有興趣賭下去。果然,現在要動真格的了。

  「我搖盅你猜大小,三個六通殺。我以十賠一,你押一兩,贏了的話,我賠你十兩!」

  一聽有人要和賭神對賭,其餘臺面上的頓時都湧了過來看熱鬧,將這賭桌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

  「行啊,開始吧。」楊秋池懶得廢話。

  張燕燕將骰盅推到楊秋池面前:「大爺請查驗骰子。」

  楊秋池搖搖頭:「相信你,搖吧!」

  張燕燕更不多說,抓起骰盅,嘩啦啦搖得山響,往面前一放:「大爺,請下注。」

  楊秋池拿了一錠銀子放在大上面,張燕燕輕輕一笑,揭開骰盅:「二、二、三,七點小!」

  「不好意思!大爺,這回您輸了。」張燕燕很有誘惑力地笑了笑。

  又接著賭了幾局,楊秋池都輸了,轉眼間,那一堆銀子已經去了一大半。

  楊秋池搖搖頭,將銀子朝宋蕓兒面前一推:「我不行,還是你來。」從懷裡摸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我在旁邊站一會,太熱了!」

  馮小雪忙道:「我陪你出去外面透透氣吧!」

  「不不,我就是不想坐,站一會,你們幾個接著賭,沒關係,這點錢還輸不窮我們的。放心賭。」說罷,楊秋池站在一旁,抱著雙手站在一旁。小黑狗也跟著轉到他的腳邊,蹲下,仰著腦袋警惕地望著四周。

  宋蕓兒銀牙一咬,心想:「我就不相信沒有一次猜對,只要贏一次,一賠十,全都回來了!這一次,連押大!」

  不過還真的邪了門了,宋蕓兒和張燕燕對賭,連續押了十二會大,開出來的卻全部都是小!

  圍觀的都連挑大拇指低聲道:「張燕燕,賭神,真是名不虛傳!」

  這會兒,宋蕓兒把楊秋池那贏回來的二十多兩全輸了,轉頭望了望楊秋池:「還賭嗎?」

  馮小雪和雲露都沒什麼賭癮,相互看了一眼,對楊秋池說道:「要不,咱們不賭了吧。」

  「不!繼續賭,以一賠十呢!」楊秋池微笑著瞧了她一眼,「你們三個先賭著,我方便一下就來。」

  旁邊立即有店夥計點頭哈腰領著楊秋池上茅房去了。

  宋蕓兒對賭博也沒什麼興趣,完全陪楊秋池來散散心的,而這小鎮除了這賭坊還開門營業,實在沒什麼地方可以去,現在楊秋池說了讓她們接著賭,宋蕓兒知道楊秋池從來不賭博,而楊秋池現在位居超品鎮國公,又接受了紀綱等幾個超級巨富的所有財富,已經可謂富可敵國,當今世上要比他還有錢的,除了皇上,還真沒幾個人了。他根本不可能看上這點輸贏,他故意說以一賠十要她們接著賭,尤其是那意味深長的一笑,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宋蕓兒決定繼續賭下去。

  聽楊秋池這麼說了,馮小雪從月嬋手裡拿過錢袋,遞給宋蕓兒。這是他們來的時候從客棧帶來的。

  宋蕓兒嘩啦一下,將那一袋銀子都倒在了桌子上,足有上百兩!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1 AM

第十一節 反敗為勝

  張燕燕兩眼放出貪婪的目光,微微一笑:「幾位大爺真是豪爽,好!」

  宋蕓兒接下來當然還是輸。非常奇怪,宋蕓兒買大就開小,買小就開大。等到楊秋池方便完回來的時候,那一堆銀子已經輸了一大半了。宋蕓兒也氣得臉都白了,心想真是邪了門了,肯定出了老千了,可無論她怎麼仔細看,就是看不出名堂在哪裡。

  本來要陪楊秋池來散心的,可現在連續輸錢,儘管這點錢對他們來說連十八牛一毛都算不上,畢竟輸錢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馮小雪生怕更加影響楊秋池的心情,說道:「咱們走吧。」

  張燕燕贏了他們七八十兩,見他們要走,笑嘻嘻道:「是啊,大爺,看樣子你們今晚手氣不怎麼樣哦,走了也好,要不然下一把猜對了我贏的錢又要輸給你們了。」

  她這不僅僅是激將,更是誘惑。楊秋池微微一笑:「你說得很有道理,說不定下一把我們就能贏呢。」轉頭對宋蕓兒道:「你辛苦了,讓小雪來跟她賭。你過來我這邊涼快一下。」

  「哦!」宋蕓兒噘著嘴離開凳子,走到楊秋池身邊。楊秋池低頭對宋蕓兒說了幾句話,宋蕓兒眼睛一亮,點點頭。

  張燕燕得意地微笑著開始搖骰子,隨即將骰盅放下:「請下注!」

  馮小雪遲疑了一下,瞧了一眼楊秋池,拿了一錠十兩的放在「小」上面。她想著幾下輸完了好走。

  張燕燕將骰盅揭開,往盤中骰子一看,頓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旁邊看熱鬧的已經哄堂大叫起來:「一、二、五——八點小!莊家賠!」

  馮小雪看不懂骰子的規則,但看見那張燕燕面無人色,雲露、宋蕓兒和楊秋池喜笑顏開,這才估計到自己贏了,也很是高興。

  第一個贏了賭神的人出現了!眾人齊齊往馮小雪瞧去,見是個臉上有黑斑的少年,都指指點點議論著,又羨慕又有嫉妒,更多的是覺得解氣。畢竟來賭場的都想看莊家輸,更何況莊家還是所謂的「賭神」。

  宋蕓兒上前一步,得意洋洋道:「喂,莊家輸了,怎麼不賠?十倍!一百兩!——你們不是只能贏不能輸吧?」

  張燕燕惶恐地回過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站著的一個胖子,那胖子似乎哼了一聲,張燕燕忙轉頭過來,陰沉地說道:「賠給他!」

  旁邊幫莊的數了一百兩,推到馮小雪身前,堆了一大堆。

  宋蕓兒斜眼笑道:「怎麼樣,還敢不敢賭?」

  「莊家沒有不賭的道理,當然要賭!」張燕燕一咬牙,端起骰盅,嘩嘩搖了一會,放在桌上,「請下注!」

  馮小雪拿起一錠銀子,遲疑了一下,又放在「小」上。

  張燕燕冷冷一笑:「剛贏了一百兩,只押十兩,也太沒豪氣了吧。」

  馮小雪臉一紅,轉頭望向楊秋池。

  楊秋池笑道:「小雪,就給她個豪氣瞧瞧,只怕到時候他們輸不起!——全押了!」

  馮小雪當然最聽楊秋池的話,毫不猶豫將面前一堆銀子都推了出去,堆滿了小字的大格子。

  張燕燕正要伸手開骰盅,楊秋池叫了聲慢著!從腰間解下一個玉珮,扔在那堆銀子上:「這個算一千兩,押上!」

  張燕燕撿起那玉珮瞧了一眼,頓時兩眼放光,連呼吸都急促起來。這玉珮不僅溫潤通透,玉質絕佳,而且做工精美,估計價值恐怕要上萬兩。只算一千,大大的佔了便宜了,欣喜地轉頭望了望那胖子,胖子臉上也浮現出抑制不住的興奮,微微點頭。

  張燕燕道:「好,算一千兩。——開~!」嘴裡叫著,抬手摸向骰盅,忽然,她的手停住了,臉上煞白,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場中旁觀的賭客們轟叫著:「開啊!」

  張燕燕又轉頭望向那胖子,胖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手裡做了個反掌的動作,這時,張燕燕旁邊的一個看客似乎被人從後面猛推了一把,突然哎喲一聲撲向那骰盅。

  他快,宋蕓兒更快,她早就防著有人搞鬼了,後發先至,一探手抓住了那人的後衣領,提起來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到牆角去了。與此同時,白光一閃,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架在了張燕燕的脖子上:「給我老老實實開骰盅,敢搞鬼,我就把你腦袋割下來放在桌上當骰子搖!」

  場中頓時一亂,眾人紛紛退開,只是禁不住想看看結果。退開之後又都站住了。

  張燕燕脖子上架著涼颼颼寒森森的短劍,全身禁不住簌簌發抖,顫巍巍伸手過去,將骰盅揭開。

  宋蕓兒嘻嘻一笑:「多少啊?」

  張燕燕斜了一眼,哆哆嗦嗦道:「一、三、四——八點小……」

  「我們贏了,對吧?」

  「……是」

  「該賠多少?」

  「一……一萬四千兩……」

  「嘻嘻,多謝!對了,似乎你這位賭神喜歡在身上藏一些東西哦!我來瞧瞧!」宋蕓兒短劍一揮,割斷了她的腰帶,隨即劍尖挑起張燕燕穿的絲綢短衫一側,只見上面滿都是各種骰子、骨牌之類出千替換用具。

  場中頓時轟叫起來:「他媽的,原來出老千!」

  「這娘們是個老千!屁的賭神!」

  「打死她!」

  「把她的手剁了!」

  ……

  正亂成一團的時候,從後門衝進來許多手持棍棒的大汗,為首一個身高馬大的魁梧大汗叫道:「媽的,有人來砸場子,兄弟們上,一個都別讓跑了!把他們扭送衙門治罪!」

  楊秋池早料到這一招,已經將馮小雪、雲露和月嬋拉到了自己身後。

  場中賭客們爭先恐後往外跑。那些大汗一擁而上,宋蕓兒哪將他們放在眼裡,短劍揮出,凡是使刀劍棍棒的,都是手腕中劍,兵器掉了一地。與此同時,小黑狗悶聲不響一陣亂竄一通亂咬,就聽著「哎喲、媽呀」一陣亂叫,沒中劍的也紛紛抱著腳原地亂跳。

  眾皆駭然,想不到這相貌有幾分娘娘腔的年輕少爺竟然是個武功高手。而且那隻小黑狗動作敏捷冷靜,不亞於一個武林高手。

  牆角那胖子大叫道:「媽的,給老子上,養你們這幫廢物!」

  那些大案面面相覷,卻不敢上前。

  宋蕓兒轉身對楊秋池笑道:「老爺,你能一個打他們這一幫子嗎?」她知道楊秋池心情不好,正好拿這些人給楊秋池出出氣。

  楊秋池最先跟宋蕓兒習練武功,當然主要是內功,後來娶了柳若冰之後,又跟這位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美女高手習武,雖然柳若冰武功路數不適合男人練,而楊秋池起步太晚,這武功上終不能成大器,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是經過武功天下第一的柳若冰親自指點,所以,現在楊秋池的武功雖然算不上一流,但對付這些江湖上一般的二三流武師,還是綽綽有餘的。加上剛才宋蕓兒已經將其中武功最好的兩個重傷,一隻手臂已經廢了,又有自己在後面掠陣,所以這才讓楊秋池在他們身上練拳腳。

  這時,徐石陵等護衛已經出現在門外,眼看裡面情景宋蕓兒一個人就能搞定,先前楊秋池沒讓他們跟著,所以只是在外警戒沒有衝進來。楊秋池看見他們心中更有底了,至少不用擔心馮小雪她們的安全了,笑了笑:「好,我試試看!你守護她們三個。」

  「放心吧!」宋蕓兒短劍一揮,對那些大漢道:「你們陪我家老爺練練,聽清楚,只能用拳腳,誰敢用刀劍,就別想要手臂了!」

  這哪是賭坊護衛抓砸場子的,反倒成了砸場子的讓賭場護衛作陪練來了。

  楊秋池上前幾步站在場中:「來吧!」

  這些護衛們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怪叫著揮拳頭衝了上來。

  楊秋池容情不動手,動手不留情,畢竟是經過第一高手指點出來的,三下五除二,將這些護衛們打倒一地,折胳膊斷腿的,慘叫連連。

  楊秋池雖然身上也挨了幾拳,但這一場架打下來,著實出了一口心中的鬱悶之氣。抱著雙肩回頭望向宋蕓兒。

  只見宋蕓兒和馮小雪、雲露、月嬋都向他挑大拇指,小黑狗更是跑過來繞著他腳邊撒歡搖尾巴,心中很有幾分得意,正要說話,忽聽外面人聲嘈雜,一人大聲吼道:「是誰?誰敢在我地盤上撒野?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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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2 AM

第十二節 出千代價

  屋角那大胖子大喜:「好!裡長大人來了!」

  隨即,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挎著腰刀,帶著七八個手持鐵尺、鎖鏈的民狀、皂隸,一身酒氣搖搖晃晃衝了進來。

  那胖子哈腰道:「里長來了。」轉身一指楊秋池,「就是他們!這幫刁民不知道從哪裡偷竊來了不少銀兩,在我賭場賭輸了,反倒誣陷我們出千!裡長大人,抓他們去問罪!」

  那裡長似乎有些喝醉了,斜著醉眼上下瞟了一眼楊秋池:「是你搗亂?」望了一眼賭桌上一堆銀兩,「這麼多銀子,從哪裡偷來的?」

  楊秋池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殺氣,冷哼了一聲,喝道:「給我拿下!」

  「是!」

  屋外早就蓄勢以待的徐石陵等十多個錦衣衛精英高手一擁而入,辟里啪啦利索地將那裡長和七八個民壯、皂隸按倒在地扭住,順便用他們帶來的鐵鏈鎖了起來。

  「反了!簡直反了!你們這幫匪徒!搶劫銀兩還敢毆打官吏!死罪!這是死罪!」里長臉被徐石陵的腳踩在地上,嘴裡喊著。其他皂隸、民壯也跟著吼叫起來。

  楊秋池淡淡一笑,對徐石陵道:「給他瞧瞧,讓他知道踩他臉的人是誰!」

  徐石陵摸出錦衣衛腰牌,蹲下去在這裡長眼前一亮:「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們是什麼人!」

  「啊……媽呀!……錦……錦衣衛!」

  頓時,場中寂靜無聲,片刻,那賭坊胖掌櫃全身哆嗦,咕咚一聲癱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猛抽自己耳光:「錦衣衛大爺……小的有眼無珠,求你老開恩饒命啊……」

  縮到屋角的張燕燕等人這才知道,他們這一次捅了馬蜂窩了,在錦衣衛面前出千被抓住,反倒要耍賴打人,哪有什麼好果子吃,跑也不敢跑,急忙齊齊跪倒磕頭求饒。

  那裡長更是嚇魂飛魄散,不住嘴求饒。

  楊秋池道:「放他起來。」

  徐石陵放開腳,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忽然聞到一股臊味,低頭一看,只見這裡長褲襠處濕淋淋的,卻原來是嚇得尿濕褲子。

  楊秋池道:「裡長大人,我們路過貴鎮,聽說貴鎮有個賭神,還是個美女,」說的這裡,楊秋池側目瞧了一眼宋蕓兒,宋蕓兒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轉頭狠狠瞪著徐石陵和夏萍,兩人急忙賠著笑臉表示歉意。

  楊秋池繼續說道:「既然有個賭神,我們便想來見識一下,順便玩兩手消遣消遣,只是個娛樂而已,沒想到,你們這位什麼賭神,卻原來是個出老千的千神,被我們破了她的千術,找到了她身上隱藏的出千用具,贏了她的錢。沒想到,這賭坊不僅不賠錢,反倒叫打手抓我們送衙門!——衙門我們是要去的,就是想評評這個理。正好裡長大人就來了,正是咱們老百姓的父母官啊。」

  那裡長方才看見徐石陵的錦衣衛腰牌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從三品同知,從三品,那可是副省級!他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官,更何況還是煞星錦衣衛的,而且,這從三品同知似乎還是這位年輕少爺的隨從,那這少爺可就更有來頭了,自己剛才還一進來就誣陷他們的錢是偷來的,不知道會被如何收拾了,難怪他嚇得尿褲子,全身上下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現在聽楊秋池這麼嘲弄地問他該如何辦理這案件,更是嚇得連話都找不到了,嘴唇哆嗦,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胖掌櫃開賭坊見多識廣,相對反倒要鎮靜一些,急忙轉頭叫道:「快!快叫帳房提一萬四千兩……啊不,提兩萬兩銀子來,給這幾位錦衣衛大爺。」

  楊秋池冷冷一笑:「我們贏了一萬四千兩,你給兩萬兩,你這意思,我們真是來打秋風的了?」

  「啊不不,大老爺,多出來的,是小老兒孝順各位錦衣衛大爺的一點心意。」

  帳房苦著臉道:「掌櫃的,咱們銀庫所有銀子和銅錢加起來,也只有一萬三千多兩啊……」

  胖掌櫃這才反應過來,即是惶恐又是尷尬,望著楊秋池。

  一萬三千兩,相當於人民幣一千三百萬元。楊秋池嘖嘖道:「嘿嘿,看不出來,你們這一個小鎮上的一家小小賭坊,就有一萬三千兩白銀的庫存,你們這賭神還真是替你們賺了不少錢哦,那就把這一萬三拿來吧!」轉頭對石秋澗道,「你跟去瞧瞧,別讓他們搗鬼。」

  那帳房這才站起身,點頭哈腰帶著石秋澗還有幾個小夥計進帳房點銀子去了。

  楊秋池問里長道:「這銀子是剛才我們贏的,可以拿走嗎?裡長大人。」里長點頭如雞啄米一般。

  「那就好!」楊秋池道,「我見你們這鎮上乞丐和窮苦人家不少,這些贏回來的錢我準備分發給這些窮苦人,但我不知道哪些人是窮人,里長肯定知道,不過我又不太放心,你這人一見面就說我們是偷錢的,看樣子喜歡顛倒黑白……」

  「小人有罪,小人罪該萬死!求大老爺饒命啊!」里長跪倒在地,磕頭如擂鼓一般。

  楊秋池沒理他,續道:「好在我也帶有個師爺,讓他來評判就行了。」招手將門口站著的金師爺叫了過來,問道:「師爺,你說說,該如何確定誰是窮苦人呢?」

  金師爺道:「但凡窮苦人,除了身無片瓦背井離鄉乞討者外,對當地百姓而言,徭役多且拖欠捐稅多者,當為窮苦人。」

  「嗯,有道理!」楊秋池對里長道:「你立即派人去把全鎮百姓徭役名冊和賦稅名冊拿來!」

  里長已經磕頭磕得昏頭轉向,甚至都沒聽清楊秋池的話,還在一個勁磕頭求饒。徐石陵一把將他提起來,將楊秋池的話重複了一遍。里長這才反應過來,連連答應,吩咐一個隨從皂隸趕緊去拿名冊。

  楊秋池瞧了一眼跪在一邊低著頭的張燕燕,對賭坊胖掌櫃道:「掌櫃的,你們賭坊是否準許人出千呢?」

  「不……不準的,出千就是擺明了騙錢,怎麼會準許呢。」胖掌櫃哆哆嗦嗦道。

  「要是有人出千,你們行規是怎麼做的?」

  聽了這話,張燕燕身子猛地一顫,跪爬兩步,哀求道:「大老爺,饒了我吧,我有眼無珠,冒犯了大爺您……」

  「你不是冒犯我,是騙了若干百姓的錢財,坑蒙拐騙是騙,你在賭場出千也是騙,對騙取錢財的騙子,當然要依法懲處。只不過,我現在沒心情管,既然你們道上有道上的規矩,那就按規矩辦好了。」

  楊秋池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盯著胖掌櫃的。胖掌櫃當然知道丟車保帥這一招,一咬牙,叫道:「來人,給我把這娘們的兩隻手剁了!」

  兩個沒受傷的大漢提著刀子過來要砍張燕燕的手,張燕燕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著求饒。

  楊秋池本意只是嚇嚇她,倒沒真想剁的她手,正要說算了,宋蕓兒先說話了:「等等!」走過去對張燕燕說道:「把你的手給我。」

  張燕燕剛才已經知道宋蕓兒的厲害,不敢違抗,驚恐地將雙手抬了起來遞到宋蕓兒面前。

  宋蕓兒抓住她雙手,微微一笑,猛地一抖,隨即手指快如閃電,分別在她兩條手臂上點了幾指。張燕燕一聲慘叫,痛得癱在了地上。

  宋蕓兒道:「行了,我已經連震帶點傷了你兩臂六成經脈,——今後,你這雙手洗衣掃地做飯都沒問題,但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靈活了,這輩子也就再不可能出老千騙人了。」

  張燕燕額頭冷汗直冒,低聲道:「多謝……多謝大爺手下留情。」

  楊秋池點頭道:「很好,這樣處罰,既可以讓她再不能出千騙人錢財,也可以留她一條活路。」轉頭對胖子掌櫃道:「張燕燕是你的荷官,她出千你也應該承擔責任吧?」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4 AM

第十三節 扶助金

  胖子掌櫃頓時嚇得面無人色,磕頭咚咚有聲,哀求饒命。

  楊秋池道:「除了賭坊銀子之外,你還有家業吧?有多少錢?不許隱瞞一文,否則,你設賭行騙,襲擊錦衣衛,這兩條足夠抄家滅門的,你自己選。」

  「是是,小人在鎮上還有……還有一處產業,有些田產,全部加起來價值大概一萬兩左右。」

  「嗯,你出千騙錢,輸了就打人抓人,你這種人不適合開賭坊,我幫你把賭坊解散了,如何?「

  胖子掌櫃哪敢說半個不字,連連點頭答應:「小的這就關門停業,變賣產業,攜家帶口返回老家去……」

  「你想得倒美!」楊秋池冷冷一笑,「你開設賭坊這麼些年,你的這些產業都是設賭行騙而來,想這麼不聲不響帶著萬貫家財回老家過安穩日子?」

  胖子掌櫃身子打了個哆嗦,不敢接話,心裡已經冒出絲絲寒意。

  「這樣吧,你先拿出五百兩,給張燕燕等這些手下人作遣散費和醫藥費。」

  「是!是!」

  「你自己可以留下五百兩,作為返鄉路費和將來做個正當小買賣的本錢,以便養家餬口。應該還剩下價值九千兩的田產房產,這些我會委託人幫你變賣,將錢捐給鎮上的窮苦百姓,——你在鎮上設賭局出千行騙,這些都是你騙來的老百姓的錢,現在還給鎮上的窮苦百姓,這叫做騙之於民,還之於民,你沒意見吧?」

  胖子掌櫃全身一軟,跌坐在地上,只不過,現在落在了錦衣衛手裡,散盡家財已經算是上上大吉的結果了,比抄家滅門強得太多了,想通此節,忙跪下叩謝。

  「限你明早離開此地返鄉,從今以後再不許開設賭場,記住了,錦衣衛耳目遍天下,我會叫人盯著你的,我只要知道你又開賭場,老賬新帳一起算!」

  「是是,小的再不敢踏入賭場一步。」胖掌櫃連連磕頭。

  這時候,石秋澗和帳房已經將賭場銀庫的銀子清點完畢,果然是一萬三千多兩。用箱子裝著抬了出來,堆在場中。而跑去拿賬本的皂隸也抱著幾大本賬本回來了。

  楊秋池瞧了一眼那嚇得兀自簌簌發抖的里長,對胖掌櫃道:「你老實交代,這裡長在你賭場可有份額?」

  「有的……,他……他佔三成!」

  「哈哈,不少嘛,難怪這麼賣力,聽說有人賭場鬧事,立即帶著皂隸、民壯趕來護場子來了。」轉頭對里長道:「這次捐錢給窮苦百姓,看樣子也割了你不少肉哦,很心痛吧?」

  里長哪裡還說得出半分話來,只是望著地面簌簌發抖。

  楊秋池道:「裡長大人,我也懶的查清楚你到底還有些什麼貓膩,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你們這些鄉村父母官,貪點錢也是常見,所以我也懶得追究了。現在我給你一個任務,如果你順利完成的話,我還讓你當這個里長,要不然,我便以你夥同他人開賭騙錢,欺壓百姓為由,將你就地正法!」

  明成祖朱棣給楊秋池尚方寶劍,七品以下官吏查出有問題的,可以直接喀嚓完事,不需要上報。六品至四品的,也可以先斬後奏。這鄉村里長,只不過是未入流的小官吏,被拿到了他作惡的把柄,楊秋池拿他祭劍,那可是能說到做到的,並非恐嚇。

  里長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叩頭道:「是是……,小人……小人一定按大老爺吩咐……,好好……好好完成大老爺交辦的事務……」

  「這任務很簡單,我在賭場贏了一萬三千多兩銀子,還有賭坊掌櫃變賣房產拿出來的九千兩,要在明日天亮出發之前,都作為扶助金發放給鎮上的窮苦百姓。給你的任務就是,天亮前把賭坊掌櫃的家產變賣了,來不及你就先貼錢,反正給我湊足九千兩。同時,在我派的人的監督下,統計出鎮上窮苦百姓,包括流浪來鎮上的乞丐們。然後制定出扶助金發放計劃,在我們的人的監督下,召集受扶助的人立即發放,要在我明天天亮之前發放完畢。聽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里長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楊秋池又意味深長問道:「里長家財多少啊?——記住,可別撒謊哦!要不然你會後悔的!」

  里長立即明白楊秋池這話的意思,渾身又篩糠一般抖了起來,哆哆嗦嗦道:「所有家產加起來大概……大概四千多兩……,小人不敢撒謊……」

  四千兩那可就是四百萬人民幣,楊秋池嘿嘿冷笑道:「你這裡長混得不錯嘛,四千兩,拿出一半來捐給你鎮上的窮苦老百姓,不算多吧?」

  楊秋池考慮到這裡長是鄉村最直接的管理人員,明朝官吏的俸祿或者工食銀(誤餐補助)是歷朝歷代最少的,光靠這點銀子連養家餬口都不夠,所以貪污受賄是普遍現象,如果都繩之以法,那就沒人幹活了,而官府衙門是社會管理部門,衙門如果癱瘓了,對老百姓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因此也沒太過分。

  里長臉上的肥肉一哆嗦,忙道:「不多不多,小人願意拿出兩千兩捐助鎮上窮苦百姓。」

  「那好,你立即組織扶助本鎮窮苦百姓的計劃,連夜造冊,連夜發放,明早天亮之前,這扶助窮苦工作必須完成!我贏的一萬三千多兩,賭坊掌櫃拿出來的九千兩,你你拿出來的兩千兩,一共兩萬四千兩,要全部發放到位。這扶助的名目……里長、掌櫃的,你們看是寫你們兩的名義呢?還是寫皇上的名義?」

  兩人哪裡敢跟皇上爭面子,楊秋池這問題雖然是詢問,答案卻已經很明確了,兩人忙不迭答道:「皇上,當然是皇上。」

  「嗯,你們兩說的也不錯,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咱們的錢也就是皇上的錢,算皇上撥款救助也不為過。天下富豪們都應該學習兩位這種為君分憂的思想啊!哈哈哈」

  「不敢,不敢!」兩人苦著臉說道。幾乎傾家蕩產拿出錢財扶助窮苦人,卻連名字都不能掛,這還真算得上打落牙齒往肚裡吞了。

  楊秋池又道:「為了防止你玩花樣,我會派人監督你的。還有,你這小鎮距離京城可不遠,既然我已經盯上你了,我會時常派人來打探消息,如果你還勾結強豪,魚肉百姓,想把發下去的錢拿回來,那咱們可得老賬新帳一起算!」

  「是是,不敢!小人絕對不敢!」里長忙道。

  「你帶來的這幾個民壯、皂隸,想必也是你的幫兇,平日也沒少從賭坊分錢吧,嘿嘿,每人拿一百兩銀子出來捐助窮人,如何啊?」

  一百兩可就是人民幣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字。那幾個民壯和皂隸都苦著臉連連點頭答應。

  楊秋池吩咐金師爺、石秋澗帶著幾個錦衣衛監督他們連夜造表,連夜給鎮上的乞丐、窮苦人家發放扶助金。

  這當兒,月嬋將楊秋池的那塊玉珮拿來給他繫在腰上,正準備將他們的那一百兩銀子裝進錢袋的時候,楊秋池擺手道:「這些銀子咱們也不要了,也分給鎮上的窮人吧。」

  他堂堂巡撫,到地方後只要身份一亮,那還不是財源滾滾,地方大小官員們孝敬的金銀拿都拿不完,當然不在乎這一點銀子。

  安排妥當後,楊秋池帶著馮小雪等人離開了賭坊。

  出了門往回走,馮小雪道:「妾身先前發放些饅頭,與夫君相比,可真算不得什麼了。夫君這樣幫窮人,那才真是幫呢。」

  楊秋池嘆息道:「天下那麼多窮苦人,咱們這也只是杯水車薪啊。」四女都點頭稱是。

  雲露好奇地問道:「秋池哥,看樣子你和蕓兒都知道這什麼賭神張燕燕作弊了,她是怎麼作弊的呢?我怎麼沒看出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5 AM

第十四節 敗類的妻女

  宋蕓兒道:「別說你了,我這眼睛練暗器這麼多年,這目力應該比旁人強,我都沒看出來呢,還是他告訴我這張燕燕的骰盅底座上有機關,這機關十分隱蔽,如果不告訴你,就算把骰盅放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只要按動機關,就能讓骰盅裡面的骰子翻身變點數。我哥告訴我那機關就在骰盅底座雕刻的龍頭眼睛上,讓我發暗器打壞了那龍頭眼珠子,而小雪姐兩次都押對了,這賭神又沒辦法搞鬼讓骰子翻身變點數,自然就輸了。」

  「是啊?也就是說,後面兩局實際上是真正賭運氣嘍?」雲露道。

  「當然!小雪姐賭運好,秋池哥膽子大,所以咱們就贏了。嘻嘻。其實,這兩局中只要有一局贏了,咱們就會贏。畢竟她要十陪一,只要不作弊,她輸不起。」宋蕓兒很是高興,轉頭問楊秋池:「對了,哥,剛才一直沒空問你,你是怎麼發現這張燕燕作弊出千的?」

  楊秋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當然是觀察嘍。」

  「怎麼觀察的?」

  「用眼睛看嘍!」

  「廢話,當然是用眼睛看的了,難道還用鼻子聞啊?我是問你怎麼發現這機關的?其實你讓我用暗器打爛那骰盅底盤花紋的龍頭眼珠,我這才估計那龍頭應該是機關。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是說了嗎,用眼睛看嘛!」楊秋池微笑道。

  其實楊秋池不是故意賣關子,而是裡面的奧秘確實不能說出來。當時他懷疑這張燕燕作弊之後,也看不出是怎麼做的弊,於是故意說坐累了站在一邊涼快一下。他們先前從客棧出來的時候,楊秋池就將自己的微型數碼相機揣在了身上,想著既然要抓老千,相機可能會用得著。

  他這相機有高速攝影功能,他站在一旁後,悄悄拿出來隱蔽拍攝,然後借口上廁所,在廁所裡將用慢速播放,終於發現有幾次張燕燕伸手開骰盅掠過骰盅底座龍頭時,都飛快地按了一下。由於動過飛快,且非常自然,而賭坊裡照明只有幾盞燈籠,光線比較暗,若非高速攝影慢速回放定格觀測,根本發現不了。

  楊秋池估計到這龍眼睛就是操縱骰盅裡骰子翻身變點數的機關所在,回來之後,將宋蕓兒叫過來,讓她用暗器打那龍頭。宋蕓兒藉著昏暗的燈光,在張燕燕拿著骰盅在空中搖晃的瞬間,悄悄掰了一小粒碎銀子作暗器,凌空擊中了那骰盅底座的龍頭眼睛。

  由於骰盅正在搖晃,骰子嘩啦啦的聲音蓋過了擊中底座的聲音,而光線黯淡,又在運動中,也就沒人能發現宋蕓兒發暗器了。不過也幸虧是宋蕓兒,換成別人,這等高難度是難以完成的。

  由於楊秋池發現作弊的是依靠數碼相機,這玩意當然不能告訴宋蕓兒她們,所以楊秋池便耍賴不說。

  宋蕓兒撇撇嘴:「哼!不說拉倒!稀罕啊,如果我姐在這裡,一樣能看得出來……」

  馮小雪見楊秋池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黯淡下來,扯了扯宋蕓兒的衣袖。宋蕓兒也回味過來了,暗自責怪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時,她們正好路過先前遇到的那母女兩身邊,宋蕓兒忙轉開話題,說道:「這兩母女孤兒寡母的真可憐!」走過去,蹲下身問那小姑娘:「幾歲了?」

  小姑娘認出他們是給她母女饅頭吃的恩人,臉上滿是感激,小聲回答:「四歲。」

  「真懂事,叫什麼名字?」

  「葉冰嵐。」

  「好淡雅的名字!」宋蕓兒讚道,心想能取出這樣名字的人家,應該不是普通農戶。又道:「這名字真好聽,誰給你取的啊?」

  「我爹。」

  「那你爹呢?」

  小女孩嘴一癟,眼淚滾出了眼眶,輕聲抽噎著說:「死了。」

  宋蕓兒忙伸頭給她抹去腮邊的淚珠:「冰嵐乖!不哭啊!你們準備去哪裡呢?」

  「不知道……」

  「啊?那你們從哪裡來啊?」

  「浙江定海」

  「來這裡做什麼呢?」

  「到京城告狀,可衙門的人不理我們,還把我們趕出城來了。我娘帶我要飯,沒吃的,娘又病了……」

  宋蕓兒轉頭望了一眼依舊斜躺在牆角的那少婦,見她精神萎靡不振,似乎病了。便伸手過去,在她額頭上一探,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好燙!」

  楊秋池剛才聽這小女孩名字裡有顆「冰」字,由此想起了柳若冰,禁不住對這對母女升起一種親切之感,現在聽宋蕓兒說那少婦病了,彷彿看見柳若冰正在某處傷心欲絕之下,發燒病臥床上一般。心中頓時一陣酸楚,搶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探查她的額頭:「燒得很厲害!蕓兒,你抱她,咱們送她去看郎中。」

  宋蕓兒伸手要去抱這少婦。少婦掙扎著擺手:「不……不要!大爺,我沒事……」

  宋蕓兒聽了她稱呼自己為「大爺」,頓時明白她為什麼不讓自己抱她,忙一把扯下帽子,一頭秀髮飄了下來,低聲道:「大姐,我是女的!」

  少婦定睛一看,這才無力地放下了手:「多……多謝姑娘……」

  宋蕓兒將她攔腰橫抱在懷裡,月嬋拉著小女孩,找人問明了郎中藥鋪的方位後,很快找到了郎中。敲開店門,郎中把脈之後,馬上開藥吩咐藥童煎熬。

  藥喝下去後,少婦昏昏沉沉的神情稍稍清醒一些了,望著楊秋池他們,用孱弱的聲音表示感謝。

  楊秋池問:「方纔我聽你女兒說,你們上京城告狀來了。究竟怎麼回事啊?我京城衙門裡有些熟人,或許能幫上忙。」

  「真的?那太……太好了,冰兒,快磕頭謝謝恩公大爺!」

  那小女兒正要跪倒磕頭,被楊秋池一把拉住了:「她小名叫冰兒?」

  「是啊,她是冬至的時候生的,那天下大雪,屋簷下掛著冰凌,她爹就給她取了這個小名。有什麼不對嗎?恩公。」

  想起柳若冰,楊秋池神情黯淡:「沒……沒什麼……,——你們要告什麼狀呢?」

  「我相公死了之後,我夫家和娘家的家產都被沒收充公了,我和冰兒生活不下去了,找官府衙門想討個說法,但從地方到京城,都沒人理……」

  「你相公是做什麼的?」

  「是……是定海縣定海守禦後千戶所的鎮撫,名叫葉軍強……」說到這裡,這少婦臉上顯出一抹愧色。

  楊秋池有些納悶,問道:「你相公既然是千戶所的鎮撫,那是從六品武官,是朝廷的人,什麼原因要拿你們的房產充公呢?」

  「幾個月前,倭寇襲擾定海縣城,我相公是守城官,在家中自殺死了。定海守備說……說我相公貪生怕死……,臨陣脫逃……,害怕追究,所以畏罪自殺了,然後下令把我夫家還有娘家的家產都充公了……」

  楊秋池皺了皺眉,和宋蕓兒等女相互看了一眼,這才知道原來她們救助的是一個在抗倭戰鬥中臨陣脫逃的敗類的妻女,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少婦看出了楊秋池他們的不屑,不知道是慚愧還是高燒的緣故,一張臉通紅:「他們充公了我夫家家產,我沒什麼話說,但他們把我娘家的祖宅和家產也充了公,將我們全都趕了出來,我父親又氣又急,一病不起,沒幾天就……就沒了……。我想不通,我已經嫁給了我家相公多年,我相公就算有什麼錯處,也不該將我娘家的房產充公啊,所以我帶著冰兒到處告狀,想要回娘家祖宅和家產。因為沒有這些家產,我和冰兒就沒辦法活下去了……」

  楊秋池已經興趣索然,對這少婦道:「按理說,出嫁隨夫,你已經嫁出去了,你夫家的事情不能株連你娘家,所以,守備大人下令將你娘家產業也充公,的確不對。只不過,你相公抗倭不力,臨陣脫逃,那是死罪,沒有株連你們母女已經是萬幸,還在乎這點家產!算了,你的事我不想管,等一會會有人找你們登記,天亮前會發給你們一筆扶助金,然後投奔你們親戚去吧。」

  楊秋池站起來,轉身出門,馮小雪歉意地瞧了一眼她們母女,帶著月嬋低頭跟了出去,雲露往地上輕啐了一口,跟著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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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6 AM

第十五節 顛沛流離告狀

  宋蕓兒瞧了一眼那少婦,哼了一聲:「早知道你相公是貪生怕死之徒,就不該管你們!」轉身要跟著出門。

  小女孩葉冰嵐突然大聲叫道:「我爹沒有貪生怕死!我爹打仗很勇敢,我親眼看見的!

  宋蕓兒一愣,轉過身來,看見這小女孩兩眼如同要噴出火來一般,正惡狠狠盯著自己。常言道小孩子不會撒謊,看這小孩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作假。

  宋蕓兒走回來蹲下身:「你親眼看見你父親打仗很勇敢?」

  「是!那天我在城牆上看見的,我父親殺死了好幾個倭寇!」

  「騙人的吧!城牆在打仗,你一個小孩子家如何能上去看呢?」

  「我沒說謊!我偷偷跑出來去找我爹,上城牆看見的,我躲在城牆上的一堆木頭後面,倭寇退走了,我叫爹,我爹才發現我的。然後爹把我抱回家交給我娘,我娘見我爹身上中了箭,讓我爹休息一會,然後帶我去找郎中,等我和我娘回來的時候,看見我爹死在客廳裡了,地上都是紅紅的血……,後來,家裡來了好多人,他們說我爹貪生怕死畏罪自殺,要趕我們走,我就罵他們。我說我親眼看見我爹殺死好幾個倭寇的,他不怕死……嗚嗚嗚……」

  說到後面,小女孩癟著嘴哭了起來,一邊哭著用衣袖擦眼淚,一邊抽噎著說著:「我爹沒有貪生怕死!我看見了的!他回來的時候肩膀上還插著一根箭呢!嗚嗚嗚……」

  宋蕓兒轉頭瞧了瞧那少婦:「孩子說的是真的嗎?」

  「是!我相公當時肩頭中了一箭,臉上、身上鎧甲都是鮮血,連腰刀都砍捲了刃。……我和冰兒帶了郎中回來,見我相公死在客廳裡,脖子上一道很深的口子,到處都是流淌的鮮血,手裡握著他的腰刀,刀上全都是血……,定海守備黃克寧黃達人叫仵作檢驗後,說我相公是自殺的,然後,城防協守孫智高孫大人說他親眼看見倭寇攻城的時候,我相公逃走了,說我相公貪生怕死,畏罪自殺……」

  楊秋池站在門口,靜靜聽他們說話,聽到這裡,忽然插話道:「倭寇攻城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在縣衙門裡和其他人準備送上城牆的飯菜,所以沒注意冰兒什麼時候跑的。後來我相公抱著冰兒回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冰兒去找他父親去了。」少婦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向小女孩招招手:「冰兒,過來,咱們不告狀了,認命了……」

  「娘……!」小女孩撲進少婦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句「冰兒」,在楊秋池心中掀起了陣陣波瀾,歎了口氣:「好吧,看在冰兒的份上,我且信你們一回。你們跟我一起去定海縣,我要調查此事,不管怎樣,至少把你娘家的家產要回來,好讓冰兒有個安生之處。」

  這少婦雖然不知道楊秋池是什麼官,不敢亂問,但聽他說調查這件事,那肯定是個不小的官,不由心中大喜,掙扎著要下床叩頭感謝,卻被馮小雪上去就攙扶住了。

  少婦當然不知道僅僅因為自己女兒小名叫冰兒,這才讓楊秋池這位巡撫大人決定管一管這件事。

  馮小雪很同情這對母女,總覺得她們母女並沒有錯,不該受此苦難,本有心幫她們一把,只是夫君說了不管,她不敢自作主張,只得跟著夫君離開,卻還是一步三回頭。現在夫君決定管這件事了,馮小雪不由喜上眉梢,忙碎步過來,將冰兒抱了起來,吩咐月嬋拎著郎中開的藥,讓宋蕓兒攙扶那少婦,一起回到了客棧。

  到客棧後,馮小雪又開了一件上房給母女住,見她母女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又讓店小二打來熱水,吩咐月嬋幫她母女洗浴了一番,將爛衣裙扔掉,另外拿出一套自己的服裝給那少婦換了,只不過沒有小孩衣服給小女孩冰兒穿,而現在鎮上的店舖都關了門了,沒處買去,所以,馮小雪又親自動手,將自己的一套衣褲改小給冰兒換上。

  常言道「人是樁樁,全靠衣裳」,小女孩冰兒洗澡換裝後,變成了個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的小可愛,而少婦洗了澡換了裝之後,竟然是位絕色美女,雖然比不上柳若冰和紅綾,姿容卻也不輸於楊秋池的其他妻妾,而且更多了幾分成熟女子的豐韻。

  這少婦服了湯藥,又泡了熱水澡,有了些精神,在月嬋的攙扶下,帶著女兒冰兒過來拜謝。馮小雪等已經換了女裝,那少婦這才知道除了那老爺做派的楊秋池是大老爺們之外,其餘幾人都是女子。

  介紹後得知,這少婦姓蔡,閨名雅蓮。既然楊秋池決定管這件事,當然也就不用隱瞞自己的身份了。當蔡雅蓮得知自己的恩公竟然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鎮國公,現在替天子巡狩各地的巡撫大人之後,頓時又驚又喜,這下子告狀有了著落,忙不迭拉著女兒跪倒磕頭,叩謝巡撫大人。

  月嬋將她攙扶了起來,楊秋池讓她母女坐下後,又細細問了事情經過,得知她夫君葉軍強是浙江定海衛定海守禦後千戶所的一名從六品鎮撫,原來鎮守定海後所,由於倭寇經常襲擾定海縣城,所以被指派帶一支軍隊到定海縣城協助守城。事發當日,倭寇數千人大舉來襲。城上浴血奮戰,城裡亂成一團,蔡雅蓮不知道丈夫究竟怎樣了,只是後來聽女兒說她看見父親殺了幾個攻上城牆的倭寇,但小孩的話沒幾個人會相信,而守城的協守孫智高堅稱親眼所見一開戰,葉軍強就溜走了,並有多名當時在城牆上的軍士作證。所以,定海守備黃克寧下令將葉軍強所有家財全部抄沒充公,連帶蔡雅蓮娘家的產業也被抄沒充公了。

  蔡雅蓮和女兒無法生活下去,找定海守備理論,被亂棍打出,找親戚借了些盤纏,來到定海所屬的寧波府衙門喊冤,被告知軍隊上的事情只能找軍隊去處理,地方衙門管不著,於是又到寧波衛去喊冤,連軍營門都沒讓進。蔡雅蓮無奈,帶著幼女長途跋涉又到省會杭州府都指揮司衙門喊冤,更是無人理睬。

  無奈之下,帶著女兒進京城想去兵部告狀,順便投奔在京城做小官的一個親戚。不料來到京城才知道,親戚已經被罷官,舉家南遷走了。蔡雅蓮帶著幼女在兵部台階前跪著喊冤數日無人理睬,無計可施又無處可去,而且有限的盤纏已經花光,只好帶著幼女沿街乞討,卻又被守城巡查以有礙皇城觀瞻為由趕出了京城,流落到了這個小鎮上。

  沒等蔡雅蓮哭訴完自己和女兒的遭遇,馮小雪、月嬋等女已經哭得跟淚人似的。馮小雪心裡想著,將來就算查清楚她丈夫是貪生怕死之輩畏罪自殺,自己對這母女也不能袖手旁觀,實在不行就偷偷給她們些銀兩做點小生意,讓她們能活下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楊秋池和馮小雪被窗外嘈雜的聲音鬧醒了,起床推窗一看,只見滿街都是人,跪著街兩邊朝北面叩頭,口中喊著萬歲。

  不知這些人究竟怎麼了,兩人有些納悶,在月嬋服侍下洗漱完畢,石秋澗前來稟報才知道,原來石秋澗和金師爺他們已經連夜督促將扶助金全部發放給了鎮上的乞丐和窮苦人家。街上那些人就是得到扶助的乞丐和窮苦人,他們不知道救助他們的其實是客棧的這位巡撫大人,還真以為是皇上撥款扶助,激動得淚水漣漣,在街上跪著叩謝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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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7 AM

第十六節 定海

  收拾完畢下了樓,見院子裡里長帶著一幫子衙役跪在院子裡磕頭,見楊秋池下樓來,一臉媚笑上前:「大老爺,昨日蒙您老教誨,小人如當頭棒喝,如夢初醒,不慎惶恐之下,盡心竭力已經把您老昨晚交代的事情辦妥了。另外,大老爺一路勞頓,小人和諸位同僚籌措了一些纏頭,聊表心意,還請大人笑納。」從身後一個衙役手裡接過一個小箱子,打開之後,裡面白花花的五百兩白銀。

  楊秋池冷冷望著他,只瞧得這裡長全身發毛,想說不敢說,想笑又不敢笑。

  楊秋池穿越到了明朝後,在官場也混了差不多兩年了,對明朝官場的諸多規矩已經瞭然於胸,也習慣了官場上這種所謂的禮尚往來。道:「好!銀子我收下了。」 說罷,從箱子裡拿出兩錠一百兩白銀,走到蔡雅蓮面前點將銀子遞給她:「昨晚你們沒有參加扶助金分配,這是你們該得的。收下吧。」

  蔡雅蓮急忙接過,連聲稱謝。

  楊秋池轉回來,背著手對里長道:「你們鎮上這道路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道路可是咱們的臉面,這樣吧,剩下四百兩銀子,作為修路的專項資金,由你負責,把鎮上的大小道路給我修好了。我會派人來檢查的。聽清了嗎?」

  里長急忙將銀子放在一邊,磕頭道:「大老爺愛民如子,小人代表全鎮百姓,感激大老爺的恩德。一定將大老爺吩咐的這件事辦得妥妥貼貼的。」

  「嗯,那就好,現在你再去幫我找輛馬車來吧。我馬上要用。」

  「是是,小的家裡有一輛自用馬車,先孝順給大人用,不知可否?」

  「牽來瞧瞧。」

  里長急忙派人去將自家的馬車牽了來,還不錯,雖然遠遠比不上楊秋池的那輛豪華大馬車,卻也算不錯的了。楊秋池讓蔡雅蓮和女兒坐了這輛馬車,然後和馮小雪等上了自己的馬車,放下車簾子,一路揚塵往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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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讓楊秋池開心,馮小雪特別安排經揚州、蘇州、杭州到寧波這條線,讓他遊覽沿途美景,領略風景如畫的江南風光。

  只是,一直沒有楊秋池最希望的柳若冰的消息傳來,故此雖然沿途風景秀美如畫,楊秋池卻沒多少興趣遊玩,更無心搭理沿途得到消息前來巴結拍馬的地方官吏和顯貴,也沒什麼心思去糾察百官以及巡撫當地軍民,好在也沒人敢告巡撫大人的狀,皇上也就不知道他的欽差大臣並沒有幹什麼正事,而是坐在馬車上鬱悶地坐在南下的路上搖晃呢。

  馮小雪和宋蕓兒等看著焦急,宋蕓兒又下令加大查訪力度。可直到他們到了寧波,依然沒有柳若冰的消息。

  楊秋池幾近絕望,整天悶悶不樂,茶飯不思。無論宋蕓兒她們怎麼想著法逗他,都沒能引起他的興趣來。

  這一天,他們的馬車來到了浙江寧波。

  寧波距離他們要去查訪的定海已經不遠,明朝為了防範倭寇來襲,從上而下在沿海各個要塞設置了若干衛所及千戶所,其中就有寧波衛和定海衛。

  進城的時候,盤查得非常嚴格,楊秋池暫時還不願意洩漏身份,不得已讓一個隨從錦衣衛亮腰牌這才進了城。

  進到城裡找了一家大客棧住下之後,一打聽才知道盤查如此嚴格的原因。原來,數日前,數千倭寇再次襲擾,繞過定海,一直殺到了寧波城下。幸虧寧波城防堅固,龍山所、觀海衛和定海後所等衛所守軍緊急馳援,倭寇這才退走,臨了還將朝廷下撥的糧餉搶劫一空。定海後所守軍派出海軍追擊,殲滅了數百倭寇,這才稍稍挽回了一點顏面。

  第二天一早,楊秋池讓徐石陵用飛鴿傳書給後面來的張嘯江的重裝鐵甲護衛軍,讓他們在寧波城裡待命,然後,坐著馬車出城,前往定海。

  從寧波到定海不急著趕的話有兩天的路程,中午時分,便遇到了許多拖家帶口的流民。宋蕓兒撩開車簾查看,見一個老漢和一對年輕夫婦正坐在路邊石頭上歇息,旁邊放著大包小包,忙叫車停下。宋蕓兒跳下車,問道:「老人家,請問你們這麼多人這是去哪裡啊?」

  「逃荒啊,兵荒,倭寇圍攻定海,我們逃出來了。」老漢上下大量了一下宋蕓兒:「小姑娘,你們不逃命,怎麼反而往那邊走呀?要沒什麼急事,現在就不要去了,倭寇可不是人,是野獸,吃人不吐骨頭的!」

  「啊?倭寇又來攻打定海?現在戰況怎麼樣?」

  「昨天已經退走了,不過聽說還要來,所以我們這才逃了出來,姑娘,這刀劍不長眼,你們還是別往前走了。」

  宋蕓兒恨恨道:「這倭寇也太猖獗了,官兵呢?」

  「官兵?唉!別提了!官兵只會欺壓老百姓,哪會打仗,聽說倭寇來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旁邊那小伙子有些不服氣:「爹!官兵也有不怕死的,也不都是軟骨頭。」

  「對,到也有幾個不怕死的,比如咱們定海守備黃克寧黃達人,那可真是英雄,只要他出馬,總能殺死數百倭寇得勝而回,咱們定海也多虧有了他,要不然,早就被倭寇攻陷屠城了!」

  那小伙子又道:「爹,還有協守孫大人,也是一員虎將啊,據說他殺的倭寇,都把頭砍下來用繩子穿著拴在馬後面拉回來呢。」

  「嗯,是啊,只可惜咱們大明這樣的虎將太少了。」

  宋蕓兒臉上露出敬佩之意:「原來還有這等猛將啊,有機會一定得瞧瞧。」

  「不用找機會,只要你在定海街邊茶樓上一坐,總能看見孫協守騎著馬帶著兵卒在城裡巡邏的。只不過,要見到黃守備不太容易,他畢竟是一城之主,輕易不能露面的,得防著倭寇的奸細暗殺。」

  宋蕓兒謝過之後,上了馬車,將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楊秋池。問楊秋池該怎麼辦。

  楊秋池道:「還能怎麼辦?繼續前行啊,咱們這一次來,其中一個目標就是要對付倭寇的,叫大家小心戒備就是。」

  馬車繼續前行,第二日傍晚,終於來到了定海縣城。經過嚴格的盤查之後,他們進了城裡,找客棧住下。

  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還有貴客來住店,這讓掌櫃的非常高興,親自前來招呼,安頓楊秋池他們住了最好的上房(反正都空著沒人住),親自泡了最好的香茶給楊秋池端了上來。

  馮小雪眼見楊秋池悶悶不樂,好不容易到地方了,有個人來和他聊聊天也好,忙招呼掌櫃的坐下。

  楊秋池隨口問道:「聽說前幾日倭寇來襲,貴店沒有受到襲擾吧?」

  「托福!托福!」掌櫃的笑呵呵道,「咱們可真是托了黃守備和孫協守的鴻福啊,要不是他二人領軍守城,這城池一旦被倭寇攻破,那全城百姓可就遭殃了。我這小店恐怕也難倖免啊。」

  「哦……」楊秋池神情有些落寞,這一路上,聽到的災民們說的都是這兩位守城將軍的好,看來,自己為了冰兒跑定海這一趟,恐怕純屬浪費精力,問道:「聽說,以前守城的還有一位鎮撫,名叫葉軍強,這人作戰如何?」

  「他啊?嘿嘿,別提了,這種膿包提他作甚!守備、協守等大將軍都在城樓上抗擊倭寇,他小子卻貪生怕死,惦念家中妻小,仗一打起來,他小子就偷偷跑回了家中躲了起來。黃守備得知後勃然大怒,擊退倭寇後帶兵來他家中要治他的罪,這小子自知難以倖免,自己抹脖子死掉了。呸!早知道這樣,反正都要死,又何不戰死在疆場呢!真是個膿包!」

  楊秋池搖頭不語。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他覺得心中氣悶,站起來走到臨街窗邊,依在窗臺上,望著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覺得甚是無趣。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7 AM

第十七節 做事要厚道

  這時,街的盡頭傳來馬蹄聲,一隊軍士手持刀劍列隊走了過來。

  一聽到這馬蹄聲,店掌櫃喜道:「孫大人巡街過來了!」走到窗邊,也往外觀瞧。

  這時,只見遠遠過來那隊軍士當先一人,騎著黃彪馬,虎背熊腰,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提著一柄金背大砍刀,正警惕地四處張望。

  街兩邊的行人紛紛避開,恭恭敬敬肅立兩邊,有膽大者招呼道:「孫將軍,巡街啊?辛苦了!」

  孫協守微笑點頭,一路從楊秋池他們客棧樓下行了過去。

  楊秋池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掌櫃的見楊秋池神情黯然,似乎精神很是疲憊,忙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告辭出了房間。

  馮小雪、宋蕓兒和雲露三女見楊秋池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不敢多說話,只是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時房裡靜悄悄的。小黑狗似乎也受到她們的傳染,靜靜地趴在楊秋池的腳邊,閉著眼睛假寐。

  半晌,楊秋池才吩咐宋蕓兒和徐石陵帶著聖旨去衙門宣讀聖命,並讓黃守備和孫協守以及縣城知縣到客棧來見自己。

  過了一會,就聽到樓下面人聲嘈雜,進來了不少人,接著樓梯咚咚響。數人急匆匆走過走廊,來到門外。隨即,宋蕓兒推門進來,對楊秋池道:「哥,黃守備、孫協守還有定海縣知縣高陽等官佐來了。」

  「叫他們進來。」

  片刻,幾個穿著鎧甲和烏紗官袍的武將文官魚貫而入,依次站開,宋蕓兒作了介紹後,眾官一起恭恭敬敬拱手道:「下官參見巡撫大人!」

  楊秋池起身拱手還禮,吩咐看座。

  眾官佐按品秩依次落座後,當先一個山羊鬍子武將正是定海守備黃克寧,當下由他做了介紹。隨後,楊秋池聽取了他們的工作報告。黃克寧主要匯報了軍事方面的情況,倭寇的危害,軍隊部署,近期作戰情況,取得的戰果等等;知縣高陽匯報了軍民共同防禦倭寇的情況,農業和手工業生產情況,尤其提到了由於倭寇匪患,造成大量沿海居民流離失所,朝廷下撥的賑災糧餉卻屢次被倭寇攔截掠走。

  楊秋池聽完之後,說了一些嘉獎勉勵的話,黃克寧很高興,說道:「巡撫大人,孫協守這兩日帶兵追擊倭寇,殺敵五百餘人,下官替孫協守向巡撫大人請功。」

  孫智高忙躬身謝過,謙卑地說道:「這一切都是仰仗黃將軍指揮有度。」兩人相視而笑。

  楊秋池道:「本官很早就聽說過倭寇,只是一直沒見過,既然孫將軍擊殺了數百倭寇,本官倒想瞧瞧這倭寇長的什麼樣子。」

  黃克寧忙站起身道:「是,倭寇的屍體都堆放在衙門殮房處,一共五百二十四具,下官陪同大人前往清點。」

  楊秋池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們,只是好奇罷了。」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一事,說道:「本官聽說黃將軍原來有一位手下,名叫葉軍強,是鎮撫,抗倭不力畏罪自殺,你們是否將他所有家產連帶他夫人娘家的家產都充公了?」

  黃克寧臉上閃過一絲不安,忙躬身道:「回稟大人,這葉軍強貪生怕死,在數月前倭寇襲擾定海縣城時,他臨陣脫逃,潛回家中躲藏,有孫協守等多人作證,下官本擬拿他治罪,不料趕到他家中時,他已經畏罪自殺了。故下官下令將他家財充公。」

  「嗯,你們將他個人家產充公到也無妨,只是,將他夫人娘家的家產也充公,有失公允,畢竟這件事與他夫人娘家並無瓜噶,他夫人既然已經嫁給了他,他的事情就不要牽連他夫人娘家了。」

  「是是,下官處置欠妥,只是……,前段時間倭寇襲擾,已經將那一片村莊都燒燬了,她娘家的家產也未能倖免。再說,他夫人已經失蹤日久,無處找尋啊。」

  楊秋池皺皺眉:「他夫人蔡雅蓮已經將狀子告到本官這裡來了,所以,本官帶她來查處此事,黃將軍,咱們做事就算占理也要公道,不能亂來,咱們國庫也不缺這點錢。」

  這幾句說得有些重,黃克寧急忙躬身道:「是是,下官知錯了,既然她娘家家財燒燬,那就將抄沒的家產全部退回給她母女作為補償吧。」

  「嗯!這樣可以。」楊秋池點點頭,「行了,咱們去瞧瞧倭寇屍體去,看看小日本長得什麼個**樣!「

  這句粗話引得眾人都開心地笑了。黃克寧道:「大人,這倭寇中相當一部分其實是咱們大明的人,都是些流寇無賴,以及沿海無心生產的刁民,流竄海上為匪。倒不全都是日本人。」

  「哦,是吧。」楊秋池一邊下樓,一邊問了一些抗倭戰鬥的情況,黃克寧都恭恭敬敬回復了。

  來到衙門殮房,這時已經天黑了,早有隨從軍士拿來燈籠,又點亮火把,將殮房前的空地照得通明。

  楊秋池走過去慢慢挨個巡視,忽然咦了一聲,轉身接過燈籠,舉在頭頂,俯下身仔細查看屍體,良久不語。

  黃克寧忙問道:「大人,有什麼不對嗎?」

  楊秋池沒說話,挨個將屍體都檢查了一遍,回頭問孫協守:「你們擊殺這數百倭寇,可曾繳獲什麼戰利品?」

  「繳獲了一些武器,還有倭寇搶走的財物。」

  「帶我去瞧瞧。」

  黃克寧帶著楊秋池來到衙門軍械庫,繳獲的武器都放在這裡。楊秋池挨個查看了一遍後,說道:「嗯,兩位將軍辛苦了,擊斃數百倭寇,繳獲大量武器,本官一定報告皇上,給兩位將軍請功。」

  兩人大喜,急忙躬身稱謝。

  從衙門出來,楊秋池問道:「那葉軍強家宅在什麼地方?帶我去瞧瞧。」

  黃克寧剛才已經佈置人將抄沒的家宅騰出來還給蔡雅蓮她們了,並把抄沒的財產也都歸還了,此刻聽了楊秋池很關心這件事,心中暗叫僥倖,看樣子這巡撫大人與葉軍強一家或許有些牽連,自己及時見風使舵是正確的,要不然,惹巡撫不高興,那可就麻煩了。

  來到葉軍強家,正看見蔡雅蓮帶著女兒在收拾房子。這處宅院不大,有些陳舊,看樣子是多年的老宅了。蔡雅蓮見到楊秋池進來,喜不自勝地拉著女兒過來磕頭感謝。

  楊秋池對黃克寧等隨從道:「你們先回去吧,本官在這裡坐坐,就不要跟著了。」

  黃克寧連聲答應,又道:「巡撫大人,下官在寒舍略備了薄酒,恭請大人光臨。」見楊秋池點頭答應後,便留下一隊拿著燈籠的兵士在門外伺候,這才喜滋滋帶著眾官佐走了。

  楊秋池對蔡雅蓮道:「你丈夫死在何處?帶我去瞧瞧。」

  「是。」蔡雅蓮領著楊秋池來到客廳,指了指當中地上,說道:「就在這裡,我和冰兒帶著郎中回來的時候,見到我相公側倒在地上,就死在這裡,地上到處都是鮮血。」

  楊秋池拿了一盞燈籠進屋,由於這宅院死了人,所以這段時間並沒有人願意來這裡居住,兵荒馬亂的一時之間也沒有變賣,所以,衙門只是將宅院中值錢的東西抬走,將宅院封存了。房間的陳設還基本保持原貌,數月過去,地上血跡已經成暗紅色。

  楊秋池拿著燈籠蹲下身仔細觀察。宋蕓兒一直一聲不響跟在他身邊。見此情景,也低頭查看。楊秋池示意讓她注意血跡分佈情況,並輕聲解釋。

  看完現場,楊秋池出來後,站在院中,沉思良久,將宋蕓兒叫過來,低聲吩咐了好一會,宋蕓兒連連點頭,急匆匆出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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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39 AM

第十八節 陰謀對陰謀

  當晚,楊秋池在黃克寧家中與定海守軍和地方官僚共飲一場,並表態說要立即寫奏折加急稟報朝廷,撥款巨額款項賑災。

  接下來的數日,楊秋池視察了沿海衛所防禦情況,又在高知縣的陪同下,視察了沿海被燒燬的村莊民房,慰問了流離失所的災民們。

  終於,皇上下旨讓寧波府籌措糧餉若干,再次調撥給定海衛。

  這一天,楊秋池正在定海衙門裡和高知縣等商議如何賑災的事情,黃克寧急匆匆進來稟報,說得到報告,倭寇伏擊押運朝廷賑災糧餉的車隊,請求增援。他已經下令讓孫協守帶兵馳援了。楊秋池連聲誇獎黃克寧處事果斷。

  當日傍晚,孫協守率軍凱旋而歸,用繩子串了一串的人頭,騎著黃彪馬返回了定海縣城。全城百姓紛紛傳言孫將軍又立了戰功了,格斃倭寇無數。

  楊秋池親自迎接,褒獎有加。並下令召集所有定海衛守衛部隊百戶以上軍官,明日下午在定海縣城衙門大院裡召開慶功大會。

  第二天下午,定海衛各千戶所及百戶所大小軍官上百人齊聚定海縣城衙門大院。楊秋池擺下英雄宴,高搭慶典臺,臺上擺了一桌,除了楊秋池之外,黃守備、孫協守和高知縣等地方高官也坐臺上。

  人都到齊之後,楊秋池先犒賞三軍,然後只顧喝酒,卻一直沒給黃克寧和孫協守頒獎。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許多軍官都喝得有些醉了。這時候,徐石陵匆匆上了臺子,在楊秋池耳邊低語了幾聲,楊秋池點頭微笑,端起酒碗走到臺前,高聲道:「各位兄弟~!」

  聽到巡撫大人發話,所有軍官都安靜了下來。

  楊秋池環視了一眼場中眾將官,說道:「昨日黃將軍指揮孫將軍前往徵繳搶掠朝廷糧餉的倭寇,斃敵無數。本官看得手癢,所以,也叫麾下護衛外出搜尋倭寇,不了瞎貓碰到死耗子,正好遇到一夥倭寇,一番激戰之後,除了格斃者外,擒獲數百名倭寇,剛剛本官得到稟報,說倭寇已經押解來了,本官已經吩咐將他們押到會場,據本官瞭解,咱們以前看見的多是被黃將軍和孫將軍擊斃的倭寇屍體,今日,本官生擒活捉了不少倭寇,咱們一邊喝酒,一邊看看這些倭寇什麼德性!——將為首的倭寇押上來!」

  片刻,數十名持刀軍士將十多個倭寇押了上來,在臺前跪下。

  楊秋池轉回頭,對孫智高道:「孫將軍,你過來瞧瞧,本官擒獲的倭寇如何啊?」

  孫智高端著酒杯慢慢走到臺前,定睛一看,手一鬆,酒杯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忙掩飾道:「啊,這些倭寇可真夠醜陋的。大人應該將他們悉數擊斃,免得花白米養這些禍害。」

  跪在正中間的一個倭寇厲聲道:「孫智高!你好毒啊!哈哈,不過,你想殺我們滅口?沒門!老子死了也要拉你墊背!」

  孫智高打了個激靈,轉頭望向楊秋池,見他正似笑非笑望著自己,不僅惶恐道:「這……這倭寇說些什麼,下官怎地聽不懂呢?」

  「是嗎?他就是定海一代赫赫有名的倭寇頭子烏寧,孫將軍不認識嗎?」楊秋池微笑,轉頭對那倭寇道:「烏寧,你老實交代,如果你坦白供述,我可留你個全屍,給你一個痛快。」

  「多謝大人!」倭寇被擒,一般都要凌遲處死的,所以他得到這句話很是感激,掙扎磕頭道,「我是烏寧,是定海一帶倭寇的首領,前些日率隊襲擾定海、寧波的就是我。前幾天,我得到密報說,朝廷又下撥若乾糧餉要運來定海,並得知具體的行進路線,我帶隊伏擊,沒想到中了楊大人您的計……」

  「本官不讓你供述昨日的事情,說說以前的吧。」

  「是,黃守備和孫協守與我們早有勾連,確定一個方針叫做『圍點打援』,也就是包圍和經常襲擾定海,燒民房,等朝廷下撥賑災糧餉,從寧波護送來定海時,他們將糧餉行進路線秘密告知我們,由我們設伏偷襲。而寧波衛指揮使張卓也與我們有勾連,派出護送糧餉的都是老弱病殘的軍士,我們得手後,將這些兵士悉數殺死,換上我們的裝束假扮倭寇,然後他們拿這些屍體去冒充軍功邀賞。搶到的糧餉我們五五分配。張卓和黃克寧說,這叫雙方得利……」

  「胡說!老夫殺了你!」黃克寧花白鬍子亂抖,滿臉漲紅走過來,手按劍柄道就要動手,卻被楊秋池一把按住了手臂:「黃將軍少安毋躁。」說罷,斜眼看了看孫協守:「孫將軍,你說呢?可有此事?」

  「不不!這是一派胡言!他分明在使反間計,大人切莫上當!」

  「是嗎?」楊秋池從懷裡抽取一封信,展開在黃守備和孫智高面前,「那這密報信呢?又如何解釋?」

  黃克寧一看之下,頓時臉色煞白:「這……這……」

  「黃守備,這是你的字跡吧?這信寫的是朝廷糧餉行經路線,咱們要不要對對筆跡啊?嘿嘿,這是本官派出的軍隊全殲倭寇後,從這烏寧身上搜出來的!」轉頭問烏寧道:「本官所說是否屬實?」

  「是,大人,這封信是黃克寧寫給我們,通報運糧餉的行進路線的。」

  黃克寧倒退了兩步,冷冷道:「楊大人,你當真聽信這賊子的誣陷之言?」

  楊秋池上下打量了一眼黃克寧和孫智高:「兩位將軍,我已經派錦衣衛調查瞭解,得知你們一年前都只不過是定海衛的普通百戶軍士,近一年來,青雲直上,直升到了守備和協守的高位。這是為何啊?難道真是你們抗倭有力嗎?」

  黃克寧冷哼一聲,並不搭話,孫智高卻冷笑道:「大人以為呢?」

  「嘿嘿,你這次格斃的倭寇跟上次你們帶我去看的屍體,有一個地方明顯不同——你知道什麼地方不同嗎?」

  孫智高已經和黃克寧並肩站在一起,冷聲道:「下官不知,還想請教楊大人。」

  「傷口!這一次你運回來的數百具倭寇屍體,你就沒發現屍體上的傷口跟上一次你運回來向我邀功的倭寇屍體的傷口不相同嗎?」

  孫智高和黃克寧相互看了一眼,黃克寧沉聲道:「怎麼不同?」

  「倭寇的日本刀長而狹窄,比我軍的寶劍略寬一寸左右,而且刀刃比我軍的寶劍、單刀都要薄一些。當然,這一點差異在你們看來或許沒多大的不同,但是,在本官眼中,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前一次運回來的倭寇屍體上,大部分屍體創口都是劈創,卻跟我們的單刀劈創明顯不同,本官當時提著燈籠仔細觀察過,這種創腔只有日本刀這類比較薄的刀刃才能形成!而且,屍體上還有相當一部分創口是捅創,創口狹窄,也只有日本刀才能形成!」

  「楊大人的意思是什麼,下官怎地聽不明白了?」

  「意思很簡單,——這些所謂的倭寇,其實就是寧波押運朝廷糧餉來定海的官兵,剛才烏寧已經交代了,他們倭寇數千人襲擊這些運糧官兵之後,將他們悉數擊殺,然後剝下屍體的明軍服裝,換上倭寇的衣服,將屍體留在現場,等你們隨後趕去,用這些屍體冒充倭寇向朝廷邀功!這就是你們如何一年內從百戶陞遷至現在高官的原因!當你們忽視了,這些屍體是被倭寇殺死的,所以身上的創口是倭寇的日本刀形成的,而不是你們的刀劍形成,仔細一看,就露餡了。本官在前些日子檢查你們擊斃的倭寇屍體時,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

  「厲害!」黃克寧鼓掌道:「楊大人果然厲害,還抓到了我們什麼把柄呢?」

  「不多,但也足夠將你們抄家滅門的了!」楊秋池冷笑道,「昨日的倭寇屍體,你們沒有仔細看,那些都是真正的倭寇,是我的護衛隊擊斃倭寇,將屍體留在了現場,等你們去冒領軍功的。你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做吧?因為我發現了那個端倪之後,立即派出我的貼身護衛徐石陵,也是錦衣衛從三品同治,攜帶皇上御賜本官的調兵軍符,緊急趕赴紹興府,調集福山衛和三山所海軍艦船,秘密包抄到定海外的定海中左所外海域待命。與此同時,我派出錦衣衛探查後,發現幾次被倭寇襲擊的押運朝廷糧餉的押運隊,都是寧波衛指揮使張卓派出的老弱病殘軍士,而且人數不足。我懷疑其中有詐,便下令錦衣衛將張卓秘密拘捕審訊,他供認了你們與倭寇勾結的罪惡勾當!」

  黃克寧嘆息道:「楊大人是錦衣衛指揮使,這一點我倒沒有忘記。看樣子,以後我們跟錦衣衛打交道,還真得多留幾個心眼!」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0 AM

第十九節 請君入甕

「你們還有這個機會嗎?」楊秋池譏諷笑道,「查清你們的罪惡勾當之後,當然再不會派老弱病殘押運朝廷糧餉了,所以,這一次派出押運糧餉的,其實是我留守寧波府的五百鐵甲騎兵,只不過外面套了外套,裝成老弱病殘的樣子罷了。烏寧倭寇部隊來襲時,他們以少敵多,但由於事先有準備,裝備精良,而且身披重甲,倭寇的武士刀奈何不得他們,倭寇被擊潰留下數百具屍首後逃到海邊,上船逃出海外,卻正好落入我埋伏在定海中左所的數十艘堅船利艦的包圍中,被一舉全殲,除烏寧等數百倭寇投降外,其餘的船艦被擊沉葬身大海。」

  「厲害!真的很厲害!我都有些佩服楊大人沉著冷靜了,這些天我等竟然沒有發現楊大人不動聲色已經做了如此重大的安排,真是厲害!」

  楊秋池冷冷道:「還有,葉軍強其實是抗倭英雄,她女兒親眼看見父親在城牆上砍死了好幾個倭寇,她夫人也證明當時他抱著女兒回來的時候,倭寇已經退走,他箭頭中箭,一身血污,我一直相信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所以一到定海,我立即派人深入調查當時參與城樓防禦的軍士,查清楚當時葉軍強葉鎮撫的確是淤血奮戰,擊斃數名倭寇,直到倭寇退走,女兒露面才抱著女兒回家查看情況。不存在貪生怕死的問題。」

  「那他又為何要畏罪自殺?」孫協守道。

  「他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殺死的!」楊秋池道,「我那一晚仔細檢查葉鎮撫死亡的那間房子,發現地上血跡很奇怪。」

  「血跡就是血跡,有什麼奇怪的。」黃克寧冷聲道。

「血跡呈兩個方向飛濺!」楊秋池用手比劃了一下,「兩個不同的方向,一個斜向前,一個斜向後!據葉軍強的夫人述說,當時她丈夫脖子上的那道傷口很深,那麼深的傷口,會當場斃命,根本不可能形成第二次創傷,脖頸的大血管被切斷後,血液會像噴泉一般噴射而出,而刀劍的一次砍切創,只可能形成一個方向的血液噴濺。但是,地上有兩個方向的噴濺,說明葉軍強不是自殺,而是被人從前後用刀劍先後砍中脖頸,由於用力方向和身體當時體位的不同,才有可能形成這種不同的噴濺血跡!」

黃克寧鼓掌道:「精彩!真是精彩!想不到楊大人還有這麼一手啊。沒錯,葉軍強的確是我派人殺的,因為他已經察覺我和孫協守與倭寇的交易,他又不肯和我們合夥,所以,只好殺了他。現在,楊大人,你也知道了內幕,所以,也只能請你去和他見面去了!」

  楊秋池笑了笑:「殺了我,你們怎麼交代?」

  「好辦啊,就說倭寇殺的。」

  「看樣子我現在身入虎穴了嘍?」

  黃克寧冷聲道:「是啊,楊大人,你怎麼聰明一時糊塗一時呢?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們與倭寇的交易,又怎麼這麼粗心大意,不秘密拘捕我們,反倒將定海衛所有百戶以上將領都召集來搞什麼慶功,難道楊大人不知道,這些在座的兄弟們,沒有哪個不從這件事中得到好處的。既然大人不讓我們活,那我們就只有讓大人死了!」

  場中幾乎所有的軍官都都站了起來,手按刀柄,惡狠狠盯著楊秋池。

  而臺邊站著的宋蕓兒、石秋澗、夏萍等護衛拔出刀劍一擁而上,將楊秋池護在當中。與此同時,黃克寧的數十個衛隊也衝上來護在了身前。

  黃克寧哈哈大笑:「楊秋池,你就憑這幾個人,想對付我千軍萬馬?勸你還是自己抹脖子吧。」

  楊秋池也哈哈大笑,手一揮:「給我拿下,拘捕者,格殺勿論!」

  隨著一聲令下,五百重甲騎兵從衙門的四面八方湧了進來,將場中百來個將官圍在當中,面對身披重甲的騎兵,這些軍官們都傻了眼了,他們沒穿鎧甲,根本沒辦法對抗。

  黃克寧也是臉色一變,瞧了一眼孫智高。孫智高從懷裡摸出一支火箭,凌空射向天空,炸了開去。

  楊秋池瞧著他並沒有下令阻止,等那火箭發出之後,這才笑道:「你們忙完了嗎?」

  「哼,姓楊的,你以為這區區五百鐵騎就能制服我們?告訴你,我們早有防備,我定海後衛的大軍已經到了城外,前鋒上午就已經秘密潛入城裡,就防著你有什麼動作!」

  「是啊?」楊秋池微笑,「那為什麼還不動手呢?沒關係,我等著。」

  黃克寧側耳聽了一會,卻沒聽到什麼動靜,更別說喊殺之聲,不由吃了一驚。

  楊秋池道:「不用等了,你們的大部隊是不會再來了,因為我已經派手下用調兵軍符進行了佈防重新調配,臺州府的軍隊已經到達定海後所,你的部隊我已經用皇上御賜調兵軍符全部接管,違抗著已經當場格殺。你的軍隊,不僅不抗倭,反倒勾連倭寇,我已經下令全部調集到臺州,在金華府部隊協助下進行整編核查,這些都是我調集錦衣衛秘密進行,只不過消息封鎖很嚴,你不知道而已。所以,此刻城外並沒有什麼軍隊,你先鋒部隊進城之前我就已經得到消息,所以已經派出部隊將他們悉數繳械了。黃將軍、孫將軍,還有什麼底牌,就拿出來吧?」

  「我不相信!」黃克寧大吼道,轉身朝臺下叫道:「弟兄們,反正左右都是死,跟他們拼了!」

  這些死黨拔出刀劍吼叫著衝向臺子想抓住楊秋池,臺子前面和兩邊已經部署了鐵甲兵的長矛手和弓箭手,頓時箭如飛蝗,死黨們大部分還沒衝到跟前便紛紛中箭到地,少數幾個衝到臺子前的,被長矛鐵甲兵捅死當場。那些剩下的將領大部分都是自認為沒做過太多壞事,估計不會判死罪的,紛紛跪下投降。

  與此同時,黃克寧和孫智高拔出長劍,在數十名護衛的保護下衝向楊秋池,也想擒住他作為人質,只不過,楊秋池他們早就防著這一招了,臺下鐵騎箭如飛雨般傾瀉過去,護衛們倒下一大片。

孫智高身中兩箭,卻還是帶著幾個死黨拚死衝了過來的,可迎接他們的是宋蕓兒等十多個錦衣衛精英高手。孫智高雖然武功不錯,可惜主要擅長的是兩軍對戰的弓馬騎射,對這種個人搏擊,連一般錦衣衛高手都比不過,更何況面對的是宋蕓兒。只見宋蕓兒刷刷幾劍,孫智高雙手雙腳中劍,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時候,臺子上除了躲到角落簌簌發抖的定海知縣高陽之外,黃克寧的死黨悉數被亂箭射死或被錦衣衛殺死。孫智高重傷倒地。黃克寧長嘆一聲,拿起手中長劍要抹脖子,卻被宋蕓兒一飛鏢射中手腕,長劍落地,錦衣衛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這一戰,由於準備充分,楊秋池沒傷一兵一卒,將勾結倭寇的黃克寧等叛亂將官悉數擒獲,拘捕者當場格殺。

  接下來,楊秋池讓金師爺寫了一份給明成祖的奏折,詳細敘述了事情經過,對黃克寧和孫智高進行審訊後,兩人均供認與倭寇勾結事實,派錦衣衛將黃克寧和孫智高押往京城受審。後二人及其死黨被明成祖下令凌遲處死。

  楊秋池委派臺州府軍隊負責定海海防。由於這一帶的倭寇主力已經被楊秋池用計全殲,所以,這一帶沿海倭寇之患在數十年裡基本解除。

  這天傍晚,楊秋池視察軍情回來,宋蕓兒急匆匆跑進房裡,將一張小紙條遞給他:「哥,錦衣衛飛鴿傳書!我姐有消息了!」

  楊秋池又驚又喜,顫抖著手急忙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四川成都府錦衣衛見一品夫人柳氏於西去朵甘路上。」

  朵甘!

  格爾登寺!

  今生來世之約!

  楊秋池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高興,連連用手捶打自己腦袋,怎麼就沒想到這上面去呢,柳若冰一定是帶著兒子去格爾登寺,緬懷他們那段今生來世的約定!

  「走!立即出發!」

  「啊?去哪裡?」

  「朵甘,格爾登寺!」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1 AM

正文

第1章 穿越,只為了來世的約定

  大明永樂九年,初春的傍晚。

  四川以西的朵甘都司的格爾登寺前,遼闊的草原一望無際,遠處的雪山白雪皚皚。牛羊像一個個緩慢移動的黑點,點綴在這風景如畫的草原上。

  寺廟前的白塔,香煙裊裊,一排排一人多高的金黃色的轉經筒在寺廟的黃牆邊繞著排列成行,幾個衣衫襤褸的藏族老阿媽駝著背,嘴中唸唸有詞,沿著轉經筒組成的環寺小路慢慢前行,手裡撥弄著轉經筒,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寺廟下面的官道上,停著一輛馬車,後面是十多個錦衣衛護衛和五百鎧甲鮮亮的重裝騎兵。

  寺廟前斜掛著的條條金幡下的草坪上,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楊秋池和他的第四個妾室柳若冰相對而立,初春那稍有凌冽的寒風吹得他們的衣帶輕輕飄起。

  楊秋池的妻子馮小雪,五妾宋蕓兒和七妾雲露站在楊秋池的身後,她們所有想勸說柳若冰回去的努力,都如夕陽般沉寂了。

  楊秋池哀傷地望著柳若冰:「冰兒,跟我回去……好嗎?我不能沒有你……」

  柳若冰身子輕輕一顫:「秋池,還記得嗎?你第一次叫我冰兒,就是在這裡。」

  「是,我記得,那時我說,我欠你一個完整的今生,希望有來世,那樣我會一輩子陪著你一個人。」

  「你現在還是這麼想的嗎?」

  「是!」楊秋池上前一步,低聲卻堅定地說道,「如果來生我們還有緣,我一定只愛你守著你一個人!」

  柳若冰望了望他身後的幾個女子,幽幽道:「秋池,你太多情,這時候還在想著她們,生怕她們聽到了你和我這來世的約定,心裡不好受。唉!今生如此,來世呢?多情未必真豪傑!」

  楊秋池搖搖頭:「相信我!冰兒。」

  柳若冰深深凝視著他,良久沒說話。

  楊秋池腳下的小黑狗眼巴巴仰著頭,瞧瞧這個,又望望那個,不知道他們這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為了什麼。

  終於,柳若冰抱著兒子走到馮小雪面前,將兒子輕輕交給了她,苦澀一笑,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過來,拉著楊秋池的手,快步向寺廟裡走去。

  進了寺廟,穿過寬闊的院子,進入大雄正殿,來到一尊高大的佛像前。柳若冰在一個蒲團上跪下,垂首合十低聲禱告。楊秋池也在她旁邊的蒲團上跪下。

  片刻,柳若冰從懷裡摸出一個精美的淡黃色琉璃瓶,低聲道:「秋池,知道嗎?這個寺廟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在寺廟金頂上有一株如意草,傳說傷心的人只要每天收集它葉子上的第一滴露水,九九八十一顆,再加上自己傷心時的眼淚,和一滴最毒的毒藥鶴頂紅,一起服下,就能實現心裡的願望……」

  說到這裡,柳若冰轉過頭來,淒然一笑:「秋池,我知道,今生我不能擁有你,我想起了你當初在這裡給我的誓言,所以,我來到這裡,流著淚收集了這九九八十一顆露珠,——秋池,你要真心約我來世,那麼,我們用它實現這個約定,好嗎?」

  「好!」楊秋池伸手去拿那淡黃色琉璃瓶。

  柳若冰卻晃手避開了:「鶴頂紅一滴就能要人性命,你不怕嗎?」

  楊秋池輕輕握住柳若冰的手:「冰兒,我如果傷了你的心,讓你寧願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因為,我不會讓你在另一個世界裡孤單……」

  「秋池!」柳若冰撲進楊秋池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嚶嚶地低聲飲泣著,「我想躲開再也不見你,守著我們的兒子消磨一生。可是,這些日子,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個早晨,每一個傍晚,每一個深夜,我都會想到你!想你的時候,心撕裂了一般的痛……」

  「是我不好,累你受此磨難!」

  「我沒辦法跟她們分享你的愛,既然不能成為你的唯一,又再不能一個人平靜地活著,於是,當我來到這裡,知道了這個傳說後,我作了一個選擇——我要在來世等著你,那時候……我們再一起……快樂地……雙宿雙飛……」

  楊秋池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忙一把將她推開,低頭望向她手裡的琉璃瓶,卻已經空了。原來說話的功夫,柳若冰已經飲乾了這一瓶加著傷心眼淚的露水毒藥!

  「冰兒~!」楊秋池抓住柳若冰的雙肩,嘶聲叫道。

  柳若冰眼神已經開始散亂,嘴角露出了一個淒涼而美麗的微笑:「秋池……,記住……我們來世的……約定……」鳳目輕闔,纖纖素手從楊秋池腰間滑落,無力地垂在身旁。

  「冰兒~!」楊秋池將柳若冰摟進懷裡,緊緊摟著,摸索著從她手心取過琉璃瓶,猛地揚起頭,將瓶子裡的露水毒藥往嘴裡倒,——可是,瓶子裡連一滴毒藥都沒有了。

  楊秋池扔掉琉璃瓶,一轉頭,看見香案上的香燭,一把抓過,扯掉蠟燭,將尖銳的蠟臺尖抵著心口,望著柳若冰絕美的臉龐,淒然一笑:「冰兒~,等我!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抬手猛地朝心窩刺去!

  猛然間,金光一閃,楊秋池手裡的燭臺也不見了!而他面前的蒲團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老僧,雪白的眉毛一直飄到顴骨上,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看這外貌,沒有一千歲,也有八百歲了。

  楊秋池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心,驚問道:「你……大師是誰?」

  老僧卻微笑道:「你既然能穿越來,為什麼不穿越去找她呢?」

  楊秋池不知這老僧如何知道自己是穿越到的明朝,既然知道,必有此能耐,聽他這話,楊秋池心中狂喜得如要炸開一般:「大師!大師!幫幫我!求你!我要穿越去找冰兒!」

  「今生之因,來世之果,老僧送你去她的來世,再續你們的前生之緣吧!」

  「謝謝……!」楊秋池喜極而泣,「大師,我怎麼才能找到冰兒?」

  「隨緣。」

  「隨緣?緣是什麼?我怎麼知道它在哪裡啊?」

  「緣是由願而生,有願望就會有緣份。」

  「我懂了。」

  楊秋池回過頭望了望已經進到院子裡,正遠遠站著望著他們的馮小雪、宋蕓兒和雲露,她們似乎並不知道柳若冰已經服毒死了。小黑狗溜到了門口,黑亮的眼睛瞧著他。

  楊秋池轉回頭問老僧道:「那……她們怎麼辦?」

  「今生自是今生,來世自為來世。柳姑娘乘願而去的是她的來世,今生塵緣未了,當與你和你的妻妾們共續今生緣分。」

  楊秋池驚喜交加,抱緊了柳若冰:「大師的意思是,我的冰兒可以復活?」

  老僧點頭微笑。

  「太好了!求大師恩典施救!」

  老僧嘆息道:「楊施主宅心仁厚,只可惜,勘不破這『情』字,來世情緣,望好自為之。」手一揮,楊秋池和柳若冰頓時籠罩在一片五彩光芒之中。

  小黑狗汪汪汪叫著,在門欄邊上跳來跳去。眼看主人四周光芒大盛,身形漸漸消失,小黑狗終於身子一挫,一個虎跳撲上去咬住了楊秋池的衣角拚命往外拖,可它哪裡能拖得動楊秋池和柳若冰兩人的身子。

  光芒四射中,楊秋池忽然感覺自己抱著柳若冰已經飄身空中,低頭望去,只見那老僧微笑起身,念誦佛號轉身進了後堂。

  而蒲團上,卻有另一個自己,懷裡緊緊抱著的,卻是柳若冰。此刻,她已經睜開眼睛,隨即坐了起來,與蒲團上的自己緊緊擁抱,隨後站起來,手拉手向院子裡的馮小雪她們走去,小黑狗歡蹦亂跳,撒著歡,迎上來的馮小雪、宋蕓兒和雲露的眼睛裡閃現著欣喜的淚光。

  原來今生的楊秋池和柳若冰等妻妾們的生活仍將繼續,而來世的楊秋池,正穿越而去了,找尋來世的柳若冰去了。

  楊秋池視線漸漸模糊,懷裡緊緊抱著的柳若冰也漸漸淡去,最終消失在了他的懷裡。楊秋池驚恐地大叫著:「冰兒……!」

  四周的繁星點點迅速旋轉起來,如同激流中的漩渦一般,五彩的光環一個套著一個,鋪天蓋地到處都是,楊秋池如置身在繽紛的肥皂泡的世界。那條小黑狗還死死咬著楊秋池的衣角,跟著他一起旋轉。

  片刻間,這美麗的泡沫世界變成了一個五彩絢麗的漩渦,一眨眼工夫,又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漏斗,像一個黑洞洞的巨人的嘴,楊秋池感到身子正無助地旋轉著流向漩渦底部,小黑狗也跟著飛速旋轉,卻死咬著他的衣角不松嘴。

  昏昏沉沉之間,漏斗忽然調頭一轉,將他肚子裡的東西都往下吐出。楊秋池和小黑狗本來向上飛昇,這下變成了往下跌落。他雙手亂抓,卻什麼都抓不到。飛速下墜中,他的意識正漸漸喪失。

  楊秋池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這熟悉的一切不就是當初自己穿越過來的情景嗎?這一次,時空隧道又會把自己送到什麼地方去呢?

  沒等他想清楚,意識已經消失,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2 AM

第2章 吃樹皮的年代

  楊秋池是被嗆人的煙霧熏醒的。

  他咳嗽著,閉著眼睛使勁地咳著,喘著粗氣微微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灰濛濛的天,因為天空都被濃煙籠罩了,視野裡,依舊有股股的濃煙飄上天空。

  儘管天空是灰濛濛的,卻依舊強光刺眼,他只好閉著眼睛,掙扎著用手摀住鼻子,不停喘著氣咳嗽著。

  有東西在碰自己的臉,濕濕的,楊秋池慢慢睜開眼,轉頭望去:「小黑!」

  在這聲孱弱的呼喚中,小黑狗汪汪叫了兩聲,蹦跳著,原來剛才是小黑在用用舌頭舔他的臉。

  楊秋池欣喜地喘息道:「太好了!小黑,你還活著!」

  他的眼睛已經漸漸習慣了光線的刺激,四周關節都要裂開了一般,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四周,一片荒涼的原野,除了天上滾滾的濃煙之外,看不見一絲生命的痕跡,而那些濃煙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升起來的。

  「冰兒!」楊秋池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柳若冰在哪裡,甚至來不及去考證他們已經穿越來到了什麼地方。已經有了一次穿越的經驗,楊秋池沒有更多的新鮮感,他現在一心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柳若冰。他搖搖晃晃爬了起來,大聲叫喊著:「冰兒~!冰兒你在哪裡~!」

  沒有回答,只有空曠的原野上隱隱的回聲。

  楊秋池爬上一個小土包,手搭涼棚張望,曠野裡一片貧瘠,甚至連青草都沒有,只有黃土黃沙,在寒風中捲著揚塵飛起。

  小黑汪汪叫了兩聲,抬著頭望著主人。

  楊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的腦袋:「小黑,快,去找冰兒,看看她在哪裡!」小黑狗似乎聽懂了楊秋池的話,撒開小腿一溜煙跑下小土坡,一路汪汪叫著衝向遠方。

  楊秋池繼續在小坡上喊著,用盡了全身力氣叫喊著:「冰兒~!」依舊沒有回答,除了遠處小黑狗汪汪的叫聲。楊秋池以小土坡為半徑,踉踉蹌蹌地也開始搜尋。兩個多時辰過去了,楊秋池帶著小黑狗將這方圓幾里路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不僅沒有看見柳若冰,也沒有見到一人,一座村莊,甚至沒有看見一條狗、一隻雞、一頭牛或者一個老鼠。

  他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心想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如此荒涼?轉了大半天連個鬼影子都看不盡。難道穿越到了火星上嗎?

  空氣中瀰漫著嗆人的煙霧,應該在某個地方有煙火人家!楊秋池心想。但他不敢離開這附近,因為這是自己穿越過來的落腳點,生怕柳若冰會找到這裡來,或者柳若冰也穿越到了這附近,那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夕陽在灰濛濛的天空中慢慢沉了下去,楊秋池和小黑狗坐在小土坡上,身後的影子慢慢拉長了,寒風也變得凜冽,吹得楊秋池臉上生痛。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可方才轉了半天沒見到人家,也沒見到什麼生物,拿什麼充飢呢?

  就在太陽馬上要落下地平線的時候,楊秋池徹底絕望了,冰兒肯定不在附近,那老僧不是說了嗎,自己要遇到冰兒,只能隨緣。現在看來,緣分還沒有到,自然見不著了。

  可緣分在哪裡呢?老僧說,緣由願而生,有願望就會有緣分,自己渴望見到冰兒的願望已經非常強烈了,為什麼還不能見到她呢?

  楊秋池淒苦地想著,坐累了,便蜷縮著躺下來,遙望著遠方,空蕩蕩的,天空那嗆人的濃煙已經慢慢飄散,變得重新清澈了。

  太陽終於沉下了地平線。天空變成了金黃色,很快又變成了淡黃色,淺灰色,灰色,黑色。一顆星,兩顆星,五顆……眨眼的時間,天上已經是繁星點點。

  冰兒,冰兒要是在就好了。肩並肩坐著,讓冰兒靠在自己的懷裡,數天上的星星,數她長長的睫毛。冰兒的丹鳳眼雖然冷艷,卻是自己長這麼大見過的最美的眼睛。

  閉上眼,楊秋池感覺到心在抽泣,想著冰兒,心中陣陣的酸楚,——冰兒,你在哪裡啊?

  ……

  楊秋池昏沉沉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被凍醒了,感到手腳冰涼,小黑正蜷縮在自己身邊,聽到動靜,也立即醒了,歪著腦袋望著楊秋池。

  天還沒有亮,天上的星星還在眨著眼睛。

  楊秋池盤膝而坐,默運內功,這是柳若冰的徒兒妹妹宋蕓兒教給她的。

  運行了幾個周天之後,身上暖烘烘的,寒意已經消失無影。身上是不冷了,可肚子咕咕叫得更厲害了,看見小黑咂吧著嘴,估計也餓了。不行,不能再這樣等下去,要不然,還沒見到柳若冰,恐怕就已經活活餓死了。

  楊秋池站了起來,四周看了看,帶著小黑狗朝著下午濃煙升起最多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走去。

  又過了一個來時辰,漆黑的天終於慢慢露出了魚肚白。楊秋池站住腳,環顧四周,依舊是一片荒涼的土地,只不過,藉著這濛濛的晨曦,他看見了前方遠處淡淡的裊裊的輕煙。有人煙就有人家!可以買點吃的,楊秋池一陣興奮,伸手摸了摸懷裡,笑容隨即僵住了。

  沒錢!

  自從當了官之後,他身上幾乎就再沒帶過銀子,主要是銀子太重,懶得帶,反正走到哪裡都有人跟著,當了錦衣衛指揮使後他就更沒為銀子的事情發過愁。現在沒銀子怎麼辦?

  他想起了腰間的玉珮,那塊玉珮可價值上萬兩白銀,隨便夠自己好好生活了,不管穿越到了什麼朝代。可是把整個腰都摸了,全身上下都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那玉珮。抓起衣袍仔細看過才發現,原來系玉珮的地方破了個小洞,看樣子,穿越過來的時候,那玉珮被漩渦扯斷後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沒有銀子,沒有玉珮,只摸到了懷裡一對手套和小腿上的手槍。這對手套是當初粉碎紀綱謀反時從紀綱家搜出來的寶貝,戴在手上薄如蠶翼,卻刀槍不入,這次出巡出發前,宋蕓兒特意找出來給他揣在懷裡,就怕什麼時候用得著。這把64式手槍是前一次穿越過來的時候帶來的,本來有十二顆子彈,打了八顆,現在還剩四顆,這可是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這次穿越可比上次慘,上次還有一箱子東西,什麼發電機、電腦、法醫物證勘察箱,數碼攝像機等等,現在呢,就這雙手套和這把64式手槍,子彈還只有四發了。

  他有些後悔,當時穿越的時候,應該拿點錢,至少把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拿著。現在沒這個寶貝,連破案都成問題了,怎麼混啊。也難怪,當時自己一心只想立即穿越來找冰兒,哪裡還去考慮這些。

  又走了一個時辰,當他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終於看見了一處村莊。村莊上面冒著裊裊的青煙。

  他帶著小黑狗走到近前的時候,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只見村邊橫七豎八躺著一些屍體,大都身上中箭,有的頭身份離,有的屍體上插著刀劍,而村裡的大部分房屋都被燒燬了。從還在冒煙的情況來看,這村莊應該是昨天被洗劫的,難怪那麼嗆人的濃煙,原來整個村莊都被燒燬了。

  楊秋池先從懷裡摸出薄如蠶翼刀劍難傷的手套戴上,拔出手槍,子彈上膛,小心地蹲下觀察,沒有任何動靜,微微放心,挨個檢查地上的屍體,不需要看多的,只需要搬動一下手腳就知道是否還活著,檢查完之後發現,屍體全都已經僵硬了。而屍僵是只有死人才會出現的。

  從屍體衣著情況來看,還是明朝服飾。楊秋池心中暗喜,只要還在明朝,那就好辦得多,畢竟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不是白當的。但轉念一想,又很是沮喪,自己當了錦衣衛指揮使之後,腰牌就不用帶了,而沒有錦衣衛腰牌,誰會相信自己是指揮使呢?再說,如果穿越到一百多年之後,自己說自己是永樂年間的錦衣衛指揮使楊秋池,那不被抓起來治個冒充國家工作人員招搖撞騙罪,也會被當成瘋子的。一百多年之後,自己所在的那個年代的人都死光了,認識自己的也沒有了。跟穿越到別的朝代有什麼兩樣呢?

  當務之急是查清楚自己來到了明朝的什麼年代了。然後想辦法找尋冰兒,現在得找個人問問。

  他提著手槍,帶著小黑慢慢摸進了村子。

  村裡的景象更是觸目驚心,淒慘無比,不僅到處都是屍體,而且年輕女子大多赤身露體慘死在地上,兩腿間污物夾雜血跡,明顯遭受了性暴力侵害。

  難道是日本鬼子干的?自己來到了抗日戰爭時期?

  不對,地上屍體的服裝無論男女,都是自己熟悉的明朝的服裝,這一點絕對沒錯。

  楊秋池搜索了整個村莊,然後檢查了所有的屍體,沒有發現一個活的。殘垣斷壁的民宅裡,也沒找到一粒糧食!只在幾口鐵鍋裡,發現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找了個湯勺撈起來一看,不是麵糊糊,也不是米湯,而是搗碎了的榆樹皮和柳樹葉!

  吃這些東西?他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這一帶正在鬧饑荒?

  楊秋池感到全身一陣發寒,他曾經在湖廣武昌見過鬧饑荒的情景,見過餓死的人屍體倒在路邊爛了臭了都沒人管的情景。忙回頭查看地上的屍體,發現幾乎都是面黃肌瘦的,很多小腿有明顯浮腫,這是飢餓的徵象。

  楊秋池不死心,房子裡找不到吃的,他便挨著把屍體全部搜索了一遍,可所有的屍體都搜遍了,沒找到銀子,甚至連一枚銅錢都沒有!看樣子,洗劫村子的人早就搜索過了。

  不過也不算沒有一點收穫,他找到了一張賣女兒的賣身契,上面寫著:「蘄州土窯村李老二,因生活貧瘠,折銀四兩五錢,將女兒李蘭草賣給蘄州賈旺祖為奴,銀契兩清,空口無憑,立字為據。」下面是畫押,落款寫著「崇禎十六年而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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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5 AM

第3章 黑吃黑

  崇禎?

  楊秋池腦袋裡嗡的一聲,他是學理科的,歷史知識不怎麼樣,明朝的皇帝知道得不多,但這明朝最後一個皇帝他卻是知道的,這皇帝雖然想勵精圖治,卻無力回天,最後吊死在了皇宮後面煤山的歪脖樹上。楊秋池沒穿越之前出差北京,還專門去旅遊過,只不過崇禎皇帝吊死的那棵歪脖樹早已經不復存在,那只是一棵替代品。饒是如此,他還是在樹下感慨了一番。

  沒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兩百多年之後,來到了這上吊皇帝的年代。

  楊秋池盡可能搜索著腦海裡關於這個年代的知識,只記得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戰亂年代,張獻忠血洗四川,李自成攻入北京,搶了大美女陳圓圓,逼得崇禎皇帝上吊自殺,吳三龜衝冠一怒為紅顏,投降清軍,殺入山海關,入主中原幾百年。

  自己一個法醫,怎麼跑到這麼個亂七八糟的年代來了,一個法醫來這裡能幹什麼?這裡需要的是武將,是能征善戰的武將,自己雖然跟著宋蕓兒學過一些武功,但主要學的是強身健體的內功,招式只會一些三腳貓,對付江湖上一般的二三流武師倒還湊活,但實在不值一提,更何況,行軍作戰主要靠的是弓馬騎射,自己可不會這些玩意。而且自己穿越過來,只是為了冰兒,找到冰兒之後,找一個世外桃源,過雙宿雙飛的幸福生活去。

  想到冰兒,楊秋池心頭一熱,可天下之大,到哪裡去找呢?

  偌大的一個村子已經成了廢墟,而且找不到什麼吃的,對鐵鍋裡殘留的那些黑乎乎的榆樹皮,楊秋池儘管飢腸轆轆,卻也沒什麼興趣吃。撈了一點榆樹皮遞給小黑狗吃,它聞了聞,鼻子裡嗚嗚叫了兩聲,抬頭望著楊秋池,舌頭伸出來舔了舔,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是啊,小黑狗以前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哪有吃過樹皮喲。

  楊秋池扔掉樹皮。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的腦袋:「那沒辦法了,我也不吃,那咱們爺倆一塊先餓著吧。

  站在村口,回頭望望一村的屍體,自己可沒這個能耐都埋了,趁現在還有點力氣,趕緊找到吃的,要不然……楊秋池想到後果,禁不住有些不寒而慄。

  帶著小黑狗繼續前行。出了這個村子楊秋池這才注意到,原來,沿路的樹木的樹皮幾乎都被剝光了,初春剛剛發出的綠芽新葉也都沒了蹤影,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擺。地上找不到連片的青草,估計都被挖走煮吃了。

  天啦,老百姓都已經餓到吃樹皮樹葉和草根,這是什麼世道啊?

  往前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見到了一條小溪,楊秋池走得又累又渴,蹲下身趴在小溪邊,正要把嘴湊上去喝水,視野裡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往小溪對面望去,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小溪對面躺著兩具已經差不多腐爛完了的白骨,兩張臉都已經差不多成了骷髏,楊秋池身為法醫,單從骨架粗壯程度和骨盆寬度就基本判斷出,應該是一男一女。

  楊秋池見過無數噁心恐怖的屍骨,親手檢查處理過的已經數不清了。所以,這屍骨本身並沒有讓他如何噁心,不過要是喝了這水,恐怕感覺就不一樣了。幸虧自己還沒喝。小黑狗見楊秋池不喝,它也不喝,歪著腦袋瞧著他。

  楊秋池帶著小黑往上走了一會,觀察河裡沒有死屍,河水也比較清涼透徹之後,這才趴下咕咚咚喝了一個飽。等小黑狗也喝了之後,楊秋池決定沿著小溪往下遊走,有小溪的地方總會有人家,因為古人都是傍水而居的,村莊、城鎮大多在有水的河流旁邊。小溪總會流到河裡的,而且,人如果沒有吃得,一般可以活七天左右,但如果沒有水喝,正常氣溫下,一般最多能活三天,地震搶救廢墟裡的人的黃金時間是72小時。所以,寧可沒有吃的,也不能沒有水。水裡或許還能撈到小魚小蝦什麼的。但是,在這饑荒年代,連樹皮都吃光了的時候,要從河裡撈魚這種希望恐怕很渺茫了。

  繼續往下走,一直到傍晚,倒是遇到了好幾個村子,只是,都成了一片廢墟,村民被殘殺,暴屍荒野無人掩埋。在村子裡殘存的民房的鐵鍋裡,除了一些樹皮或者草根,也找不到一粒糧食。好不容易在一個泥地裡發現了十多枚銅錢,急忙挖了出來。穿越過來之前的永樂年間,一枚銅錢可以買兩個饅頭呢,這十多枚,隨便夠好幾天吃的了。

  有了錢,楊秋池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現在最想找到的,是集鎮或者沒被洗劫的村莊,才能把銅錢換成吃的。

  眼看馬上就要天黑了,楊秋池決定在村子廢墟裡休息,找了一家鋪蓋還算齊整的,倒頭就睡。可是人肚子餓的時候是睡不著的,楊秋池也不例外,小黑狗也是,時不時朝楊秋池汪汪叫兩聲,表示肚子餓了。楊秋池苦笑:「叫也沒用,鍋裡只有榆樹皮,給你你又不吃。我也沒辦法。」

  這一晚,楊秋池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除了想柳若冰,還想大白面饅頭。到後來,腦海裡全都是饅頭、麵條、抄手還有雞鴨魚肉。

  第二天天邊剛露出魚肚白,楊秋池便起來了,從水缸裡舀了一勺涼水把肚子灌得光當響,這才帶著小黑狗繼續前行。

  這一天運氣還不錯,剛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見到了官道。有官道就有城鎮,楊秋池沿著官道往前走,路邊不時看見有倒臥的饑民,有的睜著無神的眼睛望著楊秋池,有的已經死了。

  好不容易,終於看見一個看樣子還有點精神的中年男人,在路邊沒有樹皮的樹下靠著樹坐著,旁邊放著一個包袱,便走過去問道:「兄弟,請問有吃的嗎?我給你買點?」

  那男人點點頭。

  楊秋池大喜,摸出口袋裡的十多文錢:「有什麼吃的?我買!」

  那人朝楊秋池咧嘴一笑,從身後取出一條小孩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部分已經差不多啃光了,露出一小截染著血的白骨:「喏,給你!」

  楊秋池嚇了一大跳,後退兩步,這才發現他的嘴裡鮮紅的,怒道:「你!你怎麼吃人肉?」

  「是我兒子,餓死了,我不吃也要餓死……」

  「畜生!虎毒還不食子呢,你竟然吃自己的兒子屍體,連畜生都不如!」

  那人似乎並不在意楊秋池的怒罵,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被楊秋池腳邊的小黑狗吸引住了:「把你的狗殺了,分一點給我吧?」

  「放屁!」

  小黑狗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黑亮的眼睛放出一道兇光,撲上去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痛得這人慘叫,手裡的小孩斷臂也掉在了地上。

  「咬得好!小黑。」楊秋池道,「咱們走!」

  那人望著楊秋池的背影,說道:「哎!有狗不吃,餓死你活該!」

  楊秋池往前走了一會,低頭看見小黑狗垂頭喪氣跟在身後,便站住了,蹲下身撫摸了一下小黑狗的頭:「小黑,你是我的好兄弟,就算我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放心吧。」

  小黑狗似乎很高興,汪汪叫了兩聲,用舌頭舔了舔楊秋池的手心,鼻子裡又嗚嗚哼了哼。

  下午的時候,終於遇到了一撥逃荒的饑民,都是面黃肌瘦拖家帶口的,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其中一個老頭還推著一輛獨輪車,床上斜斜歪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不知道是病了還是餓的。

  楊秋池上前問道:「眾位大哥,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蘄州。」

  「還有多遠啊?」

  「六十來里。」

  楊秋池又向他們買東西,可他們也只有榆樹皮或者草根,楊秋池心想,我要吃這玩意的話,先前經過那些村子時,鍋裡就有,要吃早吃了。這些人望著小黑狗,眼睛裡露出了貪婪的神色,有人出價五十文,要買楊秋池的小黑狗。楊秋池當然不賣,帶著小黑狗接著往前走。

  穿越過來之後已經兩天多了,除了喝了一肚皮的水之外,沒吃一粒糧食,楊秋池餓得已經有些打晃了,小黑狗也有氣無力的。

  正往前走著,忽聽到後面有人叫喊「站住」,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剛才那一幫子逃荒的人,手裡握著菜刀、棍子、石頭之類的,為首一個黑臉漢子叫道:「喂,把你的狗留下!否則宰了你!」

  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殺個把人根本沒人管。楊秋池冷笑道:「怎麼?想硬搶啊?問問我的小狗自己同不同意再說。——小黑,上!」

  話音剛落,小黑狗已經如利劍一般竄了上去。雖然兩天沒吃東西,小黑的身形還是快如閃電一般,一連串的慘叫響起,叮噹叮噹菜刀、棍棒和石頭紛紛掉落地上。有的捂著手,有的抱著腳,慘叫不已。

  楊秋池走了過去:「既然你們不仁,那可就別管我不義。把吃的都拿出來!」

  那些人苦著臉道:「大爺,我們錯了,我們只有樹皮草根,就是看見你這條狗,一時動了壞心思,您就饒了我們吧。」

  楊秋池懶得廢話,親自搜查,解開那些大包小包,裡面除了破爛的衣褲之外,吃的就是樹皮草根,果然連個黑面窩窩頭都沒有。楊秋池不死心,又挨著個搜身。站著的都搜完了,只搜出了幾十文錢,楊秋池不是搶劫來了,而是找吃的,所以這些錢都沒要。

  他把目光落在了獨輪車上歪坐著的瘦小男人身上,伸手過去要搜。那人無力地用手擋在胸前,輕輕搖頭,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不過楊秋池現在是餓急了,反正是他們先搶自己的,自己反搶他們也不為過,而且只搶吃的,也算不得什麼。

  楊秋池一把拉開他的手,伸手探入他的懷中摸索,忽然覺得有些異樣,著手處軟綿綿的隆起兩團,頓時警覺,急忙抽回手,瞧了一眼他的臉,臟兮兮看不清相貌,觀察脖頸,發現沒有喉結,頓時明白這瘦小男子原來是女扮男裝,問道:「你是女人?」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6 AM

第4章 一個女人和半隻兔子

  那女人被一個大男人伸手進懷裡亂摸,早就羞愧難當,哭在無力抗拒,手臂擋在胸前,眼淚簌簌而下。

  楊秋池上下打量了一下這男扮女裝的女子,見她臉上抹著一些鍋底黑,臟兮兮的也看不出個相貌來,腰間估計也包了布帶,看不出腰身,所以也不知道長得如何。

  推獨輪車的老頭見楊秋池上下打量那女子,忙陪著笑連連作揖:「大爺,她是我閨女,這兵荒馬亂的,才扮成男人,您行行好。」從懷裡摸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裡面是三十多文錢,「這錢給您,您就放過她吧。」

  楊秋池哼了一聲:「你怕我欺辱你閨女?放心,我現在心裡只有我的冰兒,別的女人在我眼裡跟石頭沒什麼兩樣。行了,看樣子你們也是窮人,錢就留著你們花吧。不過,窮歸窮,要窮得有骨氣,可不能起歹心!」

  「是是!」這些漢子們急忙連聲答應。

  楊秋池正要帶著小黑繼續走,忽然,小黑耳朵立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盯著官道外那坑坑窪窪的原野。隨後小跑著下了路基,躡手躡腳往前匍匐前進。

  楊秋池不知道小黑髮現了什麼,手搭涼棚往小黑前進的方向查看,卻沒看見什麼。

  此刻,小黑已經摸進數十步,行進更慢,又小心翼翼往前十來步之後,忽然,如離弦的利劍一般衝了出去,幾個虎跳,撲住了某個東西,似乎是什麼動物,發出了吱吱的慘叫。

  小黑用嘴咬著那東西,仰著腦袋小跑著回來了,把東西丟在楊秋池腳邊。這下看清楚了,原來是一隻大灰兔,喉嚨已經被小黑咬斷,冒著鮮血,四腳還在抽搐著。

  「小黑你可真行!」楊秋池讚道,蹲下身將兔子揪了起來,「這麼大一隻,好傢伙,夠咱們兩飽餐一頓的了,哈哈哈。」

  那幾個人盯著那隻兔子,眼中冒著飢餓的綠光。

  楊秋池從他們推行李的架子車上拿了一口鐵鍋,一把菜刀,說道:「你們搶劫我,得受點處罰,菜刀是作案工具,依法沒收,——這鐵鍋嘛,就當作罰金吧。」楊秋池又要了火石,這才說:「行了,你們走吧!」

  小黑狗威風凜凜盯著他們,那幾個人哪裡敢說半個不字,拿著東西推著小車繼續沿著官道一步三回頭往前走去。當然,盯著的是楊秋池手裡的兔子。

  等他們走遠了,楊秋池剛才已經看見官道外遠處有一條小河,這一手拎著鐵鍋,一手拎著兔子,說道:「走!小黑,咱們打牙祭去!」

  來到河邊,挖了一個土灶,用鐵鍋打了半鍋水,放在灶臺上,找了些枯柴枝,先把火升了燒水,然後把兔子剝了皮,內臟取出來整理好洗乾淨先放進鍋裡煮熟了,剁碎給小黑狗吃:「你是大功臣,先犒勞你!」

  狗最喜歡吃的就是動物的內臟,所以,小黑狗十分高興地搖著尾巴,汪汪叫了幾聲,趴在地上大嚼起來。

  楊秋池將兔子剁成幾大塊放進鍋裡。很快便香氣撲鼻,聞到這香味,楊秋池肚子咕嚕嚕叫得更歡了。

  這時,小黑狗突然警覺地揚起頭,朝著遠處汪汪威懾地叫著。

  楊秋池抬頭一看,只見剛才那老漢推著獨輪車朝他們過來了,其他人卻沒見到。楊秋池立即估計到,這老頭肯定是衝著這兔子來的,人只能吃樹皮啃草根的年代,這隻兔子那可是生命攸關的事情,楊秋池決定無論他怎麼哀求,都不能心軟分給他們。自己得先把命保住,才談得上找冰兒共續前緣的問題。

  很快,那老漢推著那女扮男裝的女子來到了楊秋池身邊。將獨輪車停下支好,走過來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

  楊秋池裝著沒看見,繼續加著柴火。兔子肉已經變白了,差不多可以吃了。

  老漢匍匐在地,哀聲道:「這位小哥,和你商量件事。」

  「如果是想打我兔子的主意,就免開尊口。」

  老漢道:「我閨女已經快不行了,求求你,可憐可憐她吧,送她點吃的。救她一命吧。」

  「救她命?那誰來救我呢?我都兩天兩夜沒吃一粒米了,恨不得連這兔子皮都啃下去呢。」

  「小哥,啊不,大爺,求求你呀,我閨女現在是進氣多出氣少了,再沒吃的,恐怕堅持不到太陽落山了。求你了!」

  「不用求,我不會答應的,我也靠這兔子救命,你閨女的命重要,我的命更重要,我得活著去找我冰兒呢。——再說了,你們不是有榆樹皮吃嗎?」

  「沒東西吃才吃這樹皮啊,樹皮哪是什麼好東西啊,吃久了會死人的,閨女就是吃多了榆樹皮,下腹墜漲,快不行了。求你了!」

  楊秋池眼皮都沒抬:「我說過了,這災荒年間,我走了兩天兩夜,除了看見被洗劫殺死的人之外,也看見了無數餓死路邊的人,比你女兒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救,救得過來嗎?再說了,還是那句話,我救你們,誰來救我啊?這兩天我可是嘗夠了這餓肚子的滋味,我得活著,我還要找我冰兒呢。」

  「大爺,你這黑狗這麼厲害,還可以再抓兔子啊。」

  「哈!真是說得輕巧舉根燈草!以後再抓?別做夢了!我和小黑走了兩天兩夜,別說兔子,連老鼠都沒見到一隻,——我們能抓別人不會抓啊,早就他媽的被人抓光了!這只恐怕是老天爺可憐我和小黑,這才送給我們的漏網之魚。行了,不用求了,你走吧。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楊秋池哼了一聲,從鍋裡抓了一塊兔子肉往嘴裡送。

  老漢急了,一咬牙,說道:「我……我把閨女賣給你,為妾為奴都行。就賣半隻兔子!」

  那塊兔子肉在楊秋池的嘴邊定住了,他放下肉,問道:「你說什麼?把你閨女賣給我?」

  「是!就賣半隻兔子!你給我半隻兔子,我閨女就歸你,為妾為奴都可以,反正剛才你也……」

  「你當我樂意啊?誰叫你女兒女扮男裝。我以為她是男的呢,瘦骨嶙峋的,摸了還以為是具骷髏,我還怕晚上做惡夢呢!」楊秋池拿起兔子肉又要往嘴裡送。他這話當然有些違心,說實話,憑剛才那一摸的感覺,瘦是瘦,但胸前一對乳房圓圓的彈性還是很不錯的,可惜小了點,估計是營養不夠,發育不足,或者年歲還小的原因。

  老漢似乎對女兒的相貌很自信:「等等,大爺,你先看看人啊!我閨女俊俏著呢!」老漢站起身走到架子車旁邊,拿了一塊抹布走到河邊沾濕了,回來仔細擦了擦女兒的臉。

  楊秋池有些好奇,拿著那兔子肉站起來走過去,定睛一看,禁不住大吃了一驚:「冰……冰兒?你是冰兒?」

  說了這話之後,楊秋池又搖搖頭,不對,猛一看有幾分像,可仔細看了之後發現,很多地方不太像,首先是臉盤,柳若冰是瓜子臉,而這女孩是鵝蛋臉,只是因為長期飢餓營養不良的原因,兩腮凹陷,沒什麼肌肉,差不多只剩下皮了。眼睛也不太像,柳若冰是美麗的丹鳳眼,眼角漂亮地微微上翹,看上去很艷麗。這女孩不是,可能是飢餓消瘦的原因,顯得眼睛比柳若冰大一些,但眼型明顯不同。整體看來,排除消瘦的原因,與柳若冰只有四分相似。

  楊秋池按捺住心底狂跳,問那老漢:「你閨女姓什麼叫什麼?」

  「姓郭,名叫雪蓮。」

  楊秋池微微有些失望,仔細打量這名叫雪蓮的女子。這女子已經聽見她父親把她賣給楊秋池為妾為奴都可以,心中酸楚,閉著眼睛,眼淚慢慢浸出眼睫,滾落腮邊。

  看見這女孩淒然哭泣,楊秋池心中如同重錘一擊,這哭泣太像柳若冰了,彷彿看見了柳若冰在哭泣,一顆心似乎已經飛回了穿越前的那一幕,柔腸寸斷地伸手幫她擦掉眼淚,柔聲道:「冰兒,不哭啊……」

  這柔聲寬慰,反倒把雪蓮引得抽泣起來,眼淚簌簌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滾落。

  楊秋池更是心疼不已,輕輕將她扶起來摟進懷中:「冰兒不哭,秋池在你身邊呢,以後再不會讓你孤伶伶受苦了的啊……」

  一旁的老漢大喜道:「小哥同意買了?」

  楊秋池身子猛一震,心緒這才收回腦海中,也沒理郭老漢,低頭問郭雪蓮道:「你認識我嗎?」

  郭雪蓮微微張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已經被淚水沾濕了,瞧了一眼楊秋池,又趕緊閉上,輕輕搖搖頭。

  不認識是正常的,如果這女子就是轉世之後的冰兒,因為老僧說他送自己到冰兒的來世,說明冰兒肯定是投胎轉世的,那就肯定喝了孟婆湯了,前生的事情都忘了個一乾二淨,當然不認識自己。

  楊秋池又問道:「你會武功嗎?」心想冰兒武功打遍天下無敵手,如果她真是冰兒轉世,那怎麼也該會個三招五招的吧。

  郭雪蓮又搖搖頭。

  一旁的老漢忙道:「我女兒的女紅做的一流,村裡人都誇呢。那些舞槍弄棒的事,她是不會學的,嘿嘿嘿」在古代,女人打架那是違背女德婦道的,當然不能學武,所以老漢急忙解釋。

  楊秋池想起柳若冰腋下有顆米粒大小的黑痣,只不過,投胎轉世之後,肯定換了肉身了,那這黑痣也就沒有了。但他還是想檢查一下。

  楊秋池想也不想,用嘴咬著兔子肉,去解雪蓮的衣裙。

  旁邊的老漢忙攔住:「小哥,你還沒買,不能碰我閨女。」

  楊秋池停住了手,捧起雪蓮的臉又仔細看了看,這女孩雖然哭泣的時候很像柳若冰,但相貌還是與柳若冰差距較大,最多只有四分像,所以他不敢肯定究竟是不是轉世之後的柳若冰。但是,既然有這幾分像,說不定就是,自己怎麼能眼看著冰兒活活餓死呢?

  「我買了!」楊秋池將嘴裡那塊兔子肉用手撕下一小塊送到雪蓮嘴裡,轉頭對老漢道:「你寫一張賣身契,免得人家說我拐帶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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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7 AM

第5章 殺人魔王

  「好!馬上寫!」老漢忙從獨輪車包裹裡找來筆墨,問了楊秋池的名字和籍貫,名字楊秋池照實說了,但籍貫隨口說了個蘄州,反正自己穿越過來就是在這裡,算作籍貫也沒錯。

  老漢提筆在一張紙上寫道:「立契人郭大龍,湖廣太湖人,因年荒趁食,度日不過,將親生女兒名喚郭雪蓮,年方十六歲,作價……」寫道這裡,問道:「這作價如何寫?」

  楊秋池道:「反正別寫半隻兔子,就寫……嗯,這半隻兔子怎麼也值個四兩五兩銀子的,就寫作價四兩五錢銀子好了。」

  「可我沒得銀子啊……」

  「哎!這饑荒年代半隻兔子可比四兩五錢值錢!你不要算了!」

  「好好!我寫!」老漢忙繼續寫道:「……作價銀子四兩五錢,賣與蘄州楊秋池,銀契兩清,今後郭雪蓮或妾或奴……」

  「喂喂!等等,」楊秋池叫道,「不能寫妾,我不納妾的,我答應了冰兒,這輩子只愛她一個的!你女兒再好,我也不納!」

  「那……那就只寫為奴如何?」

  「嗯,這可以,不過,說實話,你女兒呢長得有點像我冰兒,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如果是的話……」

  「啊?」郭老漢張大了嘴瞧著他。

  「……這個什麼,反正跟你說不清楚,這樣吧,你就按照我說的寫就行了,嗯,就寫『或妻或奴』吧。」

  郭老漢大喜,心想原來他是嫌做妾委屈了自己的女兒,要讓女兒做妻,真是好人啊!忙不迭連連點頭,沒口子謝謝,另找了張紙重寫:「……或妻或奴,或送或賣,聽從其便。恐後無憑,立契為據。立契人郭大龍。崇禎十六年二月十七。」

  寫完後,手掌沾了墨汁按手印畫了押。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嘴裡嚼著兔子肉,接過賣身契瞧了瞧:「嗯,你這筆字還算不錯,以前當過教書先生?」

  「沒,只是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

  「那也算是知識分子了,雪蓮呢?她認識字嗎?」

  「粗通文墨,小時候老漢教過她。」郭大龍盯著鍋裡冒著香氣的兔子肉,不停嚥著口水。

  楊秋池瞧了瞧落款,問道:「今天是崇禎十六年二月十七?」

  「是啊。」

  楊秋池走到鍋邊,撕下一半兔子肉遞給老漢郭大龍:「喏,拿去吧。」

  「多謝!」郭大龍接過後咬了一口,嘴裡嚼著,眼圈卻紅了。

  「你準備去哪裡?」

  「去蘄州。」

  「我一路上看見許多村子的人都被殺光了,是誰幹的?」

  「老漢不知道,不過,這些日子張賊的兵和朝廷的兵在這一帶打得很厲害,死了很多人。」

  「張賊?誰啊?」

  「張賊名叫張獻忠,自號『八大王』。他的兵打仗厲害得很,一會打這裡,一會打哪裡,帶兵造反十多年了,朝廷一直沒能剿滅他們。

  楊秋池心裡打了個突,張獻忠?聽說他可是個殺人王。問道:「他的軍隊對老百姓如何?」

  郭老漢想了想,說道:「怎麼說呢,好的時候好得很,又免稅賦又分田地給糧食銀兩,可兇殘的時候沒人性。崇禎八年,張賊殺入南京鳳陽,血洗了整個鳳陽城,聽說殺了好幾萬人,把孕婦剖了肚子,將嬰兒用長矛穿在矛尖招搖過市,城裡的房屋差不多都付之一炬了。」

  「這麼兇殘?」楊秋池臉色有些發青。

  「這算什麼,張賊攻入和州的時候,不僅屠城,還把孕婦都集中起來,賭懷的是男是女,然後剖開了檢驗,還把小孩扔到油鍋裡炸。」

  「不會吧?哪有那麼變態的!你親眼看見了?」

  「那倒沒有,老漢也是聽說的。」

  「那做不得數,說不定是朝廷故意醜話他們,好讓老百姓不隨從罷了。」

  郭老漢搖搖頭:「也不盡然,我帶著女兒跟著村裡人逃出來,就是因為女兒他舅舅、舅母一家都被張賊的兵殺了,而且正朝我們村方向來,所以全村的人都跑了。他們殺村民就跟打獵一般。」

  「打獵?」

  「是,張賊的軍隊先不殺村民老百姓,所以老百姓也就沒有警覺,等把幾個村子都完全包圍之後,四下齊向中央搜殺,就跟打獵圍場合龍口一樣,連藏在山上的都搜出來殺了,不分男女老少,逢人就殺。」

  「這麼說來,我先前看見的村子那些死人,很可能是他的軍隊干的了?」

  「十有八九,不過也有可能是朝廷的兵干的,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歷史上,張獻忠的名頭沒有李自成響亮,但恐怖程度有過之無不及,尤其是殘忍殺戮,歷史上是罕見的,當然,具體的屠殺數字上,寫史的人可能出於某種目進行了誇張,但張獻忠兇殘暴虐卻是歷史公認的,這一點不僅正史有記載,各地的地方志甚至一些野史都有記載,也有考古挖掘的多處萬人坑等印證,還有當時的老外傳教士親眼目睹,並成書為證。

  楊秋池當然不想遇到這個大魔頭的軍隊,問道:「那什麼地方安全?蘄州安全嗎?」

  郭老漢搖搖頭:「誰說的清楚啊,這張賊神出鬼沒,指東打西,沒人說得清的。只不過正月間他剛剛打過了蘄州,所以,老漢覺得張賊不太可能回頭殺回來,蘄州可能相對安全一些,所以帶著女兒和村裡人想去蘄州討個活路。沒想到,走到這裡,閨女就不行了。幸虧遇到了大爺你這個好人啊。」

  「既然如此,那咱們一起走唄,反正我們也要去蘄州,路上有個照應。」

  「不了!」郭老漢慚愧地搖搖頭,「女兒賣給了你為奴,她以後就是你的婢女了,與我再沒有瓜葛,咱們已經兩清,老漢如何能厚著臉跟著你們呢。而且,這蘄州不一定安全,最好啊,你們能去蘄水或者黃州,咱們一南一北,這樣,萬一張賊又回頭攻打蘄州,也不會一起死掉。而且蘄水、黃州是武昌的門戶,武昌有楚王,所以朝廷在蘄水、黃州一帶駐有重兵,應該安全的。」

  「你說的不錯,那好,我帶雪蓮去蘄水或者黃州。」

  郭老漢點點頭,走到獨輪車邊,拿了一個小包袱,轉頭對楊秋池道:「我閨女身體不好,這獨輪車就留給你們吧……」

  「好啊,不過不能白佔你的便宜。」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那十多文銅錢,塞在老漢郭大龍的手裡,「這點錢你拿著。」

  郭老漢忙謝過,將銅錢揣進懷裡,走到獨輪車旁邊,對郭雪蓮道:「兒啊,爹沒本事養活你,又不能看著你死,只能把你賣了……,爹看得出來,這楊公子心地善良,他會照顧好你的,爹走了啊……」

  郭雪蓮心裡明白,父親賣她,也是為了她能有條活路,眼淚滾滾落下,點點頭,掙扎著從獨輪車上下來,匍匐在地上,磕頭道:「爹……,你老人家保重……」

  郭老漢嘆了口氣,抹了一把眼淚,咬了一大口兔子肉,拎著小包,頭也不回走了。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楊秋池衝著老漢的背影說了一句,又撕了一塊兔子肉送進郭雪蓮的嘴裡。郭雪蓮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淚珠滾滾,嘴裡含著那小條兔子肉。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49 AM

本帖最後由 airstock 於 2009-2-18 12:53 AM 編輯

第6章 相依

“好了別哭了。冰兒……啊不,雪蓮。我喂你喝點湯……”楊秋池叫她冰兒,又覺得她不太像柳若冰,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叫她雪蓮。

  楊秋池從獨輪車上找了個土碗,從鍋裏舀了半碗肉湯放在一旁晾著,然後將兔子肉撕成小條放進碗裏,走過來對郭雪蓮道:“這坑坑窪窪的不好坐,要不我抱你到那大石頭邊上休息一會,怎麼樣?”

  郭雪蓮輕輕點點頭:“多謝老爺……”

  “別叫我老爺,我只用半隻兔子買了你,算不得什麼老爺的。咱們都是苦命人,吃了上頓沒下頓,我比你大,以後你叫晤哥就行了。”

  楊秋池先從獨輪車上拿了個包裹走到河邊一塊大石頭旁邊放好,然後回來將她打橫抱在懷裏,走到大石頭邊,褒放下,讓她坐在包裹上,斜靠著大石頭。

  一邊忙,一邊嘴裏接著說道:“這年代,人餓得都吃人肉了,要不是你長得跟我的冰兒有幾分像,尤其是哭的時候,我才不會用那半隻兔子買你呢。”

  說罷,走過去將那半碗兔子肉湯端過來遞給郭雪蓮,又從獨輪車上找來一雙筷子遞給她:“吃吧,慢慢吃,別急,你餓久了,腸胃經萎縮,吃得太猛會傷到的。最好先喝點湯。”

  郭雪蓮點點頭,接過碗,吹了吹,飲粱口,長長的眼睫毛撲閃兩下,一顆晶瑩的淚珠落進了湯裏。

  楊秋池瞧得心酸,歎了口氣:“哎,你真是水做的啊?動不動就哭,跟你說了你現在身體弱,哭多了會傷身體的。”

  “多……多謝老爺……”

  “喂!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別叫我老爺,叫晤哥。”

  “我爹經將我賣給老爺,為……為妻為奴,都可以,當然要叫老爺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死腦筋!你見過我這付德性的老爺嗎?”

  郭雪蓮瞧粱眼楊秋池的衣袍:“老爺穿得這麼好,當然是老爺的了……”

  楊秋池低頭一看,頓時明白了,原來,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穿的這一身可是永樂時代名牌高檔長袍,是富貴人家才穿得起的。敢情先前郭老漢堅持要把女兒賣給自己,肯定自己這身衣袍從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郭老漢相信自己肯定是個有錢的主。把女兒賣給自己,以後至少不用擔心吃穿了。他卻不知道,自己除了這身衣袍,真的身無長物,整個窮光蛋一個。

  楊秋池苦笑道:“告訴你你別不信,我就這身衣服,再沒有一文錢,僅有的十多文錢全部給了你爹了。所以,你跟著我得做好吃苦的準備。”

  “雪蓮不怕吃苦的,老爺……”

  “還叫老爺!暈死你了!算了,你愛這麼叫就這麼叫吧。”楊秋池吃完一塊帶骨頭的兔子肉,將骨頭扔給小黑狗,又從鍋裏拿粱塊嚼著,一邊吃,一邊將兔子肉撕成小條放進郭雪蓮的碗裏。

  郭雪蓮雖然餓得恨了,卻記得楊秋池剛才交代的話,先喝湯,再慢慢吃肉。低聲問道:“那個冰兒……是老爺的什麼人啊?”

  想到柳若冰,楊秋池心頭一酸,停止了咀嚼,說道:“是我的愛妻,我最愛的妻子。我在正。位定會找到她的。你長得很有幾分像她,尾不知道是不是……”

  郭雪蓮微微一愣,心想哪有自己老婆都不認識的,低聲道:“應該不是,雪蓮以前真的沒見過老爺,我從小就在村裏長大,從來沒離開過村子,要不是鬧兵荒,爹也不會帶我出來逃荒的。所以,雪蓮應該不是……不是老爺要找的冰兒……”

  “我知道……,因為你忘記了……,其實……,哎呀說不清楚!”楊秋池想解釋,可這玩意沒辦法解釋,告訴郭雪蓮說自己要找的這冰兒是轉世投胎,自己與冰兒有這來世的約定,所以穿越過來正,那不把郭雪蓮嚇成神經病才怪了。

  郭雪蓮見楊秋池急成這樣子,不敢再問,低頭慢慢吃著碗裏的肉。

  楊秋池想了想,說道:“這樣告訴你吧,如果將來我肯定你就是我的冰兒轉……那個什麼的話,我就娶你為妻,和你恩愛百年,但如果你不是我冰兒,那你就只能當我的丫鬟,作小妾都不行,因為我答應了我的冰兒,今生要和她雙宿雙飛的。”

  這妻與奴婢的區別那可是天地之差,郭雪蓮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羞澀地點點頭:“奴婢知道了。”先前她一直自稱雪蓮,那是因為名分還沒有定,現在楊秋池明確她先當丫鬟,當然便只能自稱奴婢了。

  那半隻兔子的內臟和骨頭都給了小黑狗,肉分粱半給郭老漢當買閨女的錢了,剩下一半楊秋池和郭雪蓮差不多是平均吃完的,所以楊秋池其實只吃聊分之一,吃了個半飽,最後咕咚咚喝粱大碗兔子肉湯,這才飽了。而郭雪蓮人小胃口小,這一頓是吃飽了的。

  吃飽之後郭雪蓮有些精神了,楊秋池讓她坐在獨輪車上推著她走。

  郭雪蓮說:“老爺,奴婢自己走,能行的。”

  “那你試試。”楊秋池攙扶她站了起來,可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身體經極其虛弱,只走了幾步,便頭暈目眩站不住了。只得由楊秋池將她抱到獨輪車上推著走。
  上了官道後,既然他老爹說分開走安全,而塹黃州一帶有朝廷重兵把守,相對比較安全,所以儘管距離黃州相對要遠一些,有好幾天的路程,但寧可多走幾天,安全為上。所以,楊秋池推著獨輪車往北邊黃州方向行去。

  他跟隨柳若冰、宋芸兒習練內功,這時候才真正發揮了作用,雖然經走了兩天的路了,前面主要是饑餓的原因,加上對柳若冰的思念和擔憂,所以覺得累,現在遇到粱個長得有幾分像柳若冰的女孩子,又用半隻兔子買了下來,心裏高興,加上經飽餐粱頓,精力旺盛,推著獨輪車也不覺得累,一溜小跑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和郭雪蓮說話,當然主要是說一些與柳若冰有關的事情,如果郭雪蓮真是柳若冰轉世投胎,或許能喚起她的回憶也未可知,那樣就能證明她真是柳若冰轉世了。

  讓楊秋池洩氣的是,說了許多柳若冰前世的事情,這郭雪蓮都跟聽故事一般聽得津津有味的,問到相關問題印證時,卻茫然不知如何作答,楊秋池很是沮喪,最後也懶得說了。

  見楊秋池不說話了,郭雪蓮有些歉意地問道:“老爺,對不起,要是奴婢真是老爺的冰兒就好了,可惜奴婢沒這個命……”

  “不要說這些,或許有一天發現,其實你就是我的冰兒,那才叫我們有這個緣分呢~!”

  兩然邊說著話一邊前行。由於擔心張獻忠的兵馬突然出現,所以楊秋池決定星夜兼程,只是實在太累了的時候,才停下來歇息一會。這天一直走到深夜,路過一處被燒毀的村莊廢墟,楊秋池這才決定住下歇息。

  找粱間房頂經燒穿但門窗相對還完整的房子,用石頭頂住了門。

  借著屋頂漏下的月光,發現房間裏的東西經被搶劫一空,只剩一張土炕。楊秋池從獨輪車上取下唯一的一床薄薄的卻很乾淨的棉被鋪在炕上,攙扶郭雪蓮坐在床沿,說道:“你睡床上,我靠著門睡就行了。”

  郭雪蓮忙道:“那怎麼行,奴婢可不敢……”掙扎著要站起來。

  楊秋池不由分說將她按到在床上,拉過棉被蓋住她的身子,隔著被子抱著她,說道:“聽話!你現在需要靜養。你既然叫我老爺,那當然要聽本老爺的話了。閉上眼睛趕緊睡!”

  郭雪蓮身子被楊秋池抱著,雖然隔粱床被子,卻依舊感到全身酥軟,臉上飛燙,又羞又窘,緊閉雙眼不敢看他。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54 AM

正文 第7章 信守

    朦朧的月光下,郭雪蓮似乎比白日裡看上去更像柳若冰了。楊秋池望著她清秀而姣美的臉龐,不由心頭一顫,心底升起了無限的愛戀,如果她真的就是冰兒,那該多好啊。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俏臉,柔柔的聲音問:「雪蓮,你腋下有顆黑痣嗎?」

    郭雪蓮閉著眼睛,顫聲道:「奴婢不知……」

    這個證據沒有驗證,楊秋池總覺得不踏實,道:「讓我瞧瞧看!」伸手解開她的衣帶。

    郭雪蓮下意識地抬手要擋在胸前,卻又無力地垂下了,想起父親已經將自己賣給了他,為妻為奴,或送或賣都行,自己的命都是他的,更何況身子呢。側過頭,將俏臉埋在了陰影裡,心中一陣莫名的酸楚,禁不住淚珠滾落眼角。

    楊秋池沒有發現她落淚,用一側衣襟掩住她的酥胸,慢慢揭開她另一側衣襟,藉著月光,看見郭雪蓮細腰上果然纏了一層層的布帶,遮掩住了腰身,上身卻赤裸著的,身子雖然瘦弱,皮膚卻雪白如洗一般,腋下沒有絲毫暇疵,當然也就沒有黑痣。

    楊秋池沮喪地搖搖頭,忽又想到會不會在另一側呢,想也不想,掀開了她的衣襟,要去察看她另一側腋下。

    郭雪蓮啊了一身,身子一顫,以為楊秋池已經忍耐不住,要佔有她了。她緊緊閉著雙眼,將嬌弱的身子完全裸露在了月光下,胸前一對嬌小圓潤的乳房,淡紅如桃花初開般的乳暈,兩點櫻桃般嬌小可愛的**,讓楊秋池感到了熱血上湧,禁不住口乾舌燥,心裡原始的衝動在萌發。

    這個女子是自己買下來的奴婢,是屬於自己的了,佔有她是自己的權利。不管那麼多了,楊秋池在原始衝動的支配下,顫抖著手,慢慢摸向她的酥胸。

    月光下,他終於發現郭雪蓮長長的睫毛間有晶瑩的淚光,那中淒然無助的神情像極了冰兒的哭泣。

    冰兒!自己與冰兒的來世之約,就是與她雙宿雙飛的,怎能再與別的女人有瓜葛,要是郭雪蓮不是冰兒,而自己又因為玷污了她的身子而不得不娶她,將來找到冰兒,如何面對?又如何對得起冰兒的一片癡情!

    楊秋池心中責罵著自己剛才那原始的一閃念,急忙閉上雙眼,摸索著用衣襟將她胸前蓋上,將她身子側過來,俯下身,這才睜開眼睛,察看她另一側腋下,依然肌膚如雪,也沒有黑痣。

    楊秋池心中雖覺失望,卻也為自己戰勝原始衝動,保存了對冰兒來世之約的信守而感到了喜悅。

    他閉著眼睛將郭雪蓮的衣服整理好,腰帶繫上,又給她蓋好被子。

    郭雪蓮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麼眼看著要動手,卻又忽然停住了,還給自己穿好了衣裙,慢慢張開眼,望見楊秋池哀傷失望的眼神,她還以為是自己偷偷的哭泣掃了楊秋池的興致,心中有些愧疚,畢竟,自己的命是楊秋池救的,要不然,此刻恐怕已經活活餓死了,低聲道:「老爺……,你想要……,奴婢……」伸手揭開被子,要去解衣帶。

    楊秋池一把將她的手按住,重新給她蓋好被子,附身道:「雪蓮,不要!你不是我冰兒,我要找我冰兒,她才是我的唯一。所以我不會碰你的!你快睡吧。聽話!」

    「是……,老爺。」郭雪蓮低聲道,心裡微覺失望,更多的是感激和崇敬,低聲道:「老爺……你真是好人,奴婢遇到老爺,是奴婢的造化……」說到動情處,眼淚又湧了出來。

    楊秋池微微一笑,替她擦了淚珠:「不哭了,乖,快睡吧。咱們還要趕路呢,你得快點恢復體力,咱們才能盡快趕到黃州。要不然,路上遇到張獻忠的造反軍,咱們倆都得死!」

    郭雪蓮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點點頭,乖乖閉上眼睛。

    楊秋池從獨輪車上拿了個包裹墊在門後的地上,一屁股坐下,把小黑狗抱在懷裡,靠著門,閉上眼。一天的疲憊,讓他很快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楊秋池睜開眼,發現身上蓋著那床棉絮,微覺驚訝,又覺得身邊暖烘烘的似乎有個人依偎著自己,忙轉頭一瞧,這才發現郭雪蓮正摟著自己的胳膊靠在自己身邊,睡得正香,那床杯子蓋在兩人身上,難怪自己睡得這麼熟,沒像前兩晚那樣凍醒過來,原來郭雪蓮用被子蓋了的。

    側過臉,朦朧的晨曦裡,郭雪蓮長長的眼睫毛輕輕撲閃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在做一個甜甜的夢。

    楊秋池醒轉過來後,懷裡的小黑狗已經察覺,也一骨碌爬了起來,這一下,將郭雪蓮也驚醒了,睜開眼,發現楊秋池正側頭瞧著她,不僅大羞,低聲道:「老爺,您醒了……」

    楊秋池故意板著臉道:「嗯,讓你自己蓋被子睡,你又拿來給我們蓋,你這小妮子鐵了心想抗命呀?」

    郭雪蓮吃了一驚,見楊秋池嘴角含著笑,這才知道他是開玩笑的,羞澀一笑:「奴婢見老爺抱著雙肩很冷,所以……,所以就擅作主張了。」

    「行了!你惦記本老爺,懂得體貼老爺,老爺我其實很高興的。起來吧,咱們該出發了。」

    「嗯。」郭雪蓮爬了起來,將被子疊好放在了獨輪車上。楊秋池將小黑狗放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小黑狗也前腿弓後腿蹦,張大嘴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郭雪蓮道:「老爺,您還是把身上的衣袍換了吧,要不然……」

    「對,這身衣袍太好了,有些惹眼,而且咱們到了黃州,說不定將這衣袍當了能換些銀兩過日子呢。」

    郭雪蓮服侍楊秋池將錦衣換下,從獨輪車的包裹裡找了一套粗布衣袍給他換上。自己也打扮了一下,——按照男裝打扮,找了些鍋底黑抹在臉上,一張俏臉又髒兮兮的看不出相貌了。

    楊秋池拿了條圍巾將她脖頸圍上,免得別人看見她沒喉結,察覺是女子,多惹是非。

    收拾停當,這才推著獨輪車繼續朝黃州前行。

    這一路上,小黑狗也隨時觀察沿路有無小動物出現,指望著能再抓到些什麼兔子、野雞之類的。只可惜,走了一天,除了時不時見到路邊倒斃的饑民和扶老攜幼拖家帶口逃荒的人之外,依舊沒發現一隻動物。上次煮兔子的肉湯楊秋池留著的,強迫郭雪蓮一個人喝,讓她盡快恢復體力,而自己和小黑狗只喝清水,沒什麼東西吃。

    郭雪蓮拗不過楊秋池,只得喝了肉湯,心中更是感激。隨著體力的漸漸恢復,郭雪蓮已經能走一部分路了,走累了當然楊秋池就用獨輪車推她走。一直到深夜,才找地方歇息。

    既然上次都依偎著一起睡,這一次歇息,楊秋池也就不堅持讓郭雪蓮一個人蓋被子睡了。找不到村子,便找個背風的地方,兩人蓋著被子和衣相擁而臥。

    如此星夜兼程,又走了一天,還是沒找到吃的,肉湯也喝光了,餓得直打晃的時候,又遇到一幫子人看中了楊秋池的小黑狗,持械打劫,楊秋池也不客氣,以小黑狗為前鋒,三兩下打趴一地,挨個搜身找吃的。這一次運氣好,竟然找到了一小袋硬邦邦的黑蕎麥面。楊秋池大喜,卻也不忍心全部拿走,說見面分一半,便只拿了一半的蕎麥面。

    有了這一小袋蕎麥面,每餐掰一小塊熬成幾乎能照見人影的麵糊糊喝下去,倒也灌了個水飽。小黑狗似乎也知道沒什麼山珍海味給它吃了,所以只好跟著灌麵糊糊。

    靠著這一小袋黑蕎面,後面幾天的吃的也基本有了保障,而兩三天的調養後,郭雪蓮已經基本能行走了,這樣楊秋池也節約了體力。經過數天的日夜兼程,靠著黑蕎麥的支撐,他們終於平安地來到了黃州城。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55 AM

正文 第8章 錦衣和饅頭

     黃州府是武昌的南面門戶,果然佈防了大量朝廷軍隊,進城的盤查也很嚴格,不過楊秋池他們還是跟著許多逃荒者一起依次順利地通過檢查進入了城裡。

    進到城裡,楊秋池傻眼了,只見滿城都是逃荒的災民,在街道兩邊擠著挨著或坐或躺,重重疊疊,只留下一條小路供人行走了。看樣子,大家都知道這裡有朝廷重兵,相對安全,有當官兵肯定就有吃的,所以四鄉八里的災民都跑到了城裡來了。

    楊秋池推著獨輪車,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到處找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但這種地方早就被先到的災民佔據了,哪裡能找得到這樣的風水寶地呢。

    站在街心,楊秋池心中不僅很是感概,想當年沒穿越之前,自己可是堂堂的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可兩百多年後,淪落到推著小車滿城轉卻找不到棲身之所。

    楊秋池想起了自己換下來的錦衣長袍,或許能換一點銀兩吃的,可連走了好幾家掛著當鋪旗旛的店舖,都是緊閉門戶。

    就在他彷徨無計的時候,忽聽得遠處有人大聲叫著慢慢走了過來:「招兵了!白面饅頭熱水湯,陞官發財娶婆娘,願意當兵的跟我走啊,吃香的喝辣的,左右是個死,飽死也比餓死強啊!」說著,慢慢往這邊走了過來。

    楊秋池心念一動,這些天他可是飽受了飢餓的滋味,原來萬惡的舊社會還真的很萬惡,至少這肚皮餓著讓人就不舒服,難怪以前人們見面都要問:「你吃了嗎?」生存權真的是第一人權啊,心想著,媽的與其餓死,還不如當兵混口飯吃,有一種衝動就要跟上去,可轉念一想,自已要去當兵,郭雪蓮怎麼辦?誰來照顧她?萬一她要真的就是冰兒呢?眼睜睜看她餓死?

    這時候,旁邊一個老頭哼了一聲,嘟噥道:「騙人的玩意,今晚一頓飽飯,明天或許就身首異地回不來了!」

    楊秋池支好架子車,陪著笑臉問那老頭:「大爺,我到有點心動呢,聽你這一說,想請教你老人家一下,這當兵不好嗎?」

    「好!好得很!不用自殺,不用等著餓死!今晚去,明天就不用再想下一頓了,好得很呢!」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越走越近的那軍官,見他身後跟著的,也就稀稀拉拉十來個人,看樣子城裡饑民知道情況的還不少,忙蹲下身,低聲問那老頭:「大爺,我剛剛逃荒進城來,不知道城裡的大致情況,您老能跟我說說嗎?」

    那老漢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又瞧了一眼他身後的郭雪蓮,說道:「這位小哥,多的我也不能告訴你,這招募的兵士,都是飽餐一頓後馬上送到前線跟張賊廝殺的,跟張賊拚命,沒有幾個人能平安回來的!」

    楊秋池點點頭,把一顆亂跳的心按捺了下去,等那招兵的過去之後。又問老漢道:「大爺,請問,這城裡有吃的嗎?」

    「吃的?」老漢有些奚落地瞧了一眼楊秋池,「那就得看你問什麼吃的了。大魚大肉?有,一桌沒有五十兩銀子下不來!饅頭?有,一個五十文。大米,有,一斗米六千文,蕎麥三千六百文,有錢就去買吧。」

    楊秋池頓時傻了眼,要知道,明朝一斗米大概重12.5斤。也就是說一斤米480元人民幣,那一兩銀子也就能買兩斤米!而明朝官員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二兩白銀左右。只能買四斤米,不夠一個人吃幾天的。

    楊秋池道:「我有些東西可以當典,就不知道合適的地方,老人家您可知道?」

    那老漢道:「你要真有好東西,我勸你去知府衙門口那家當鋪典當,那裡或許還能有所收穫。其他的當鋪,恐怕都關門了!」

    楊秋池大喜,忙不迭感激答應,根據老漢指點的方向,推著獨輪車來到了老漢說的知府衙門前的。

    這門口早已經滿是人山人海,似乎在等著什麼。楊秋池一打聽才知道,卻原來這裡每天都在佈施粥飯,——當然是只可以吊命的清湯白水,雖然有所幫助,卻不能阻止許多饑民因此餓死的。

    問了典當的地方才知道,衙門有一處為民典當鋪,晝夜開業,楊秋池很快就找到了那典當鋪,將自己那價值上百兩錦衣遞上,裡面的掌櫃歪著腦袋只瞥了一眼,說道:「典當破衣一件~!一兩!」

    「什麼?」楊秋池又驚又怒,「喂!你看清楚了,這可是上好的錦衣,價值一百兩都不止呢!」

    「哼!行啊。那你去當一百兩的地方去!」那掌櫃的將楊秋池的錦衣扔了出來,摔在地上。袖袍一拂,轉身進了後堂。

    「去你媽的!狗日的存心趁人之危!老子就算餓死了也不賣給你這黑店!」楊秋池氣急敗壞惡狠狠吼道。

    撿起衣服正要轉身出門,一個老者高聲道:「這位客官且慢!」走過來低頭瞧了瞧楊秋池手裡的錦袍,說道:「鄙人乃店舖掌櫃,客觀這錦衣果然價值不菲,只是這兵荒馬亂的,錢不當錢啊。這樣吧,這兵荒馬亂的,典當東西無非就是想找口飯吃,你這錦衣一套,鄙人也不折算銀兩了,就直接用食物沖抵,客官以為如何?」

    楊秋池從剛才轉了大半天的情況也知道,滿城裡,除了這一家當鋪還正二八經開門營業之外,也就再沒有開門的當鋪了,而自己典當衣袍,主要的目的也就是換取吃的,點頭道:「好啊,說說看,抵償多少食物呢?」

    當鋪掌櫃拿過那衣袍瞧了瞧,正要說,忽然聽到外面人聲鼎沸,如同要炸了鍋一般,不知何故,當鋪掌櫃驚恐失色,抓著衣袍就要往後門跑,卻被楊秋池一把扯住了:「喂!東西還沒給呢!」

    外面此刻更是亂成了一團,有人高喊:

    「張賊攻城了~!」

    「快跑啊!」

    「張賊衝入城裡來了~!」

    如此等等。

    那當鋪掌櫃早就嚇得如篩糠一般簌簌抖個不停,慌亂地連聲叫著關門!直到過了好一會,城裡的喊殺之聲漸漸稀落,這才恢復了平靜。

    楊秋池還惦記著自己衣袍折算問題,忙道:「喂!把沖抵的吃的給我啊!」

    掌櫃的見房門已經關上,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好好!客官跟我來!」帶著楊秋池來到後堂廚房,指著幾蒸籠的饅頭道:「客官,我也不想佔你便宜,你自己挑吧!」

    楊秋池望著饅頭口水直淌:「一兩銀子買多少個饅頭?」

    「二十個!」當鋪掌櫃的沉聲道,「看在老弟也不是普通人的份上,這樣吧,翻倍給你,四十個!你也知道現在是鬧饑荒——換成旁人,這個價沒人會出的!要是客官不滿意,小店也不敢強迫,卻也不能再抬價買下了。畢竟……,唉!這年代活著就已經很滿意了。」

    儘管楊秋池知道,這遠遠比不上自己那一套錦衣的價值,可是,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在滿城的典當鋪都關門的情況下,能找到買主,某種情況下說,那可是相當幸運的事情了,更何況掌櫃的還翻了倍給自己饅頭了,楊秋池當然只有答應的份。道:「好!不過我不要饅頭,換成等量炒熟的蕎麥,行嗎?」

    蕎麥是粗糧,雖然營養比不上做饅頭的麵粉,但卻更能抵餓,這時候,騙肚子是第一位的。而且,這炒熟的蕎麥面可以當乾糧吃,又長時間不會壞,這兵荒馬亂的時候,確實比四十個蓬鬆的饅頭更方便更適合隨身攜帶。

    掌櫃的當然也懂得楊秋池的用意,點頭答應,吩咐拿了等量的炒熟的蕎麥面用一個長條布袋子裝了給了他們。

    楊秋池將郭雪蓮叫到一邊,取下她腰間裹纏的布帶,將裝著蕎麥面的長布袋子好繫在她腰間,穿上粗布短衫,這樣既隱藏了吃的,也掩蓋了郭雪蓮女子婀娜的身形。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56 AM

第9章 神功扛木頭

    整理好之後,掌櫃又額外給了他們兩個饅頭,一碗面湯,兩人多天沒吃過飽飯了,就著面湯將兩個大饅頭干掉,謝過掌櫃的,推著獨輪車出了當鋪。

    走在滿是饑民的路上,眼看著一個個饑餓得奄奄一息的饑民們無神的眼楮,寒風中顫抖的乞討的手臂,楊秋池有一種沖動,想把那些蕎麥都分給這些饑民們。但理智讓他冷靜了下來,這滿城的饑民有上萬人,自己只有這一小袋蕎麥,能救得了幾個人呢?再說了,自己身上再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小袋蕎麥,或許就是救命的食物啊,給了他們,自己和郭雪蓮又如何生活呢。所以,楊秋池硬著心腸推著小車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往前走。

    剛才那一陣的騷亂,楊秋池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張獻忠的軍隊已經攻陷並血洗了蘄水城,並急行軍趕往黃州城,先前是前鋒營沖到了黃州城外,與官兵發生了激戰,雖然最後寡不敵眾被迫退走,但卻也重創了城外駐扎的官軍。

    此刻已經是傍晚時分,他們轉到知府衙門前的空地上時,發現這里人山人海的,排著長長的隊伍,一個個仰著脖子,手里舉著碗,不知道在等什麼。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在等每天一次的衙門賑災發放稀粥。而這稀粥真的算得上是稀粥,比清水差不了多少,而且數量有限,每人一勺,只發放半個時辰,時辰一到,立即收攤。畢竟,城里的糧食都集中給守城的軍隊了。沒有更多的糧食發放給災民。

    楊秋池當然不想等這清水一般的稀粥,瞧瞧這長長的繞著圈等粥的饑民隊伍,他也懶得排,再說現在自己還有的吃。還是找地方先安頓下來再說。

    他們推著獨輪車轉到城門樓子下時,發現這地方人比較少,有些奇怪,怎麼那些饑民很少到這里來呢,問了一個蜷縮在地上的老者才知道,城牆一百米屬于危險區域,一旦敵軍攻城,城外射進城里的火箭、火炮、會如雨一般落在這一區域。

    楊秋池這下明白了,只不過,其他地方都沒空位了,這里人少,決定暫時在這里棲身,一旦敵軍攻城,立即往後逃跑就是。

    他抱著小黑狗,和郭雪蓮在城牆牆角坐下,這地方應該是理論死角,城外射進來的火箭、火炮,拋物線飛進來,一般落不到他們這個位置,所以,有一些不怕死的饑民已經蹲在這里了。

    楊秋池眼看著一隊明朝軍士們指揮一些老百姓正往城牆上搬運滾木擂石。每扛一根滾木或者擂石上城樓下來後,可以從旁邊的一個軍校那里領一張寫著字蓋著紅印章的小紙條。他有些奇怪,問了一旁的饑民才知道,那些是可以兌換糧食的條子,——二十張可以換一個饅頭。只不過,滿城的饑民雖然多,卻都因長期饑餓,有體力能扛滾木擂石二十次上城樓的沒多少人,大部分扛上去中途都要歇息好些次才行。

    楊秋池心想,自己剛剛吃飽,身上有勁,何不去扛些木頭換吃的呢。他大致計算了一下,中途不休息,從城下扛一根滾木上城樓,然後下來,大概十分鐘左右,那樣,三個小時差不多就可以湊滿二十張,既幫助守城,又能換吃的,可謂一舉兩得。

    楊秋池對郭雪蓮道︰“你帶著小黑狗在這里不要亂跑,不然找不到你們就麻煩了,我去跟他們一起扛活。”

    郭雪蓮慌忙拉著楊秋池,愧疚地低聲道︰“老爺,你……你能行嗎?別傷了身子,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這些蕎麥能維持一些日子了,奴婢吃得很少的……”

    “傻話!坐吃山空怎麼行?”楊秋池輕輕擰了擰她消瘦的臉蛋,笑著彎了彎胳膊,“別看老爺瘦,還是有肌肉哦!沒問題的!”說罷,一溜小跑過去,扛了一根滾木往城牆上走。

    最先,他沒感覺這滾木有多重,可扛著一口氣爬上城牆之後,還是累得呼呼喘粗氣,這才是第一根,還有十九根才能換一個饅頭啊,現在楊秋池知道了,為什麼滿城的饑民卻沒幾個願意來扛著活掙饅頭了。一個是沒這體力,就算有這體力的,扛完二十根,體力差不多透支完了,那一個饅頭能不能抵償扛二十根木頭支出的體力,恐怕還得畫一個大大的問號呢。

    既然開始了,楊秋池不想白干,又連著扛了五六根,不由累得眼冒金星,從最先不需要歇息一氣扛上城樓,到後來需要歇息兩三次才能扛上。這還沒有一半呢。

    郭雪蓮哭著要幫著楊秋池扛,被他推開了,讓她帶著小黑狗坐回去。因為郭雪蓮身體才剛剛恢復一些,再一累,恐怕要出問題。郭雪蓮不肯離開,可她卻也沒這個體力和力氣幫楊秋池扛滾木,只能站在一旁嗚嗚哭著愧疚地瞧著他,似乎楊秋池這樣辛苦都是為了自己一樣。

    郭雪蓮落淚哭泣的樣子,跟柳若冰簡直一模一樣,楊秋池瞧得心酸,想起冰兒,他心中忽然一動,是啊,自己跟柳若冰、宋芸兒學了這麼久的武功,而且主要是內功,怎麼不用在這上面試試呢。

    當下,楊秋池默運起宋芸兒當初教給他的內功,扛起一根滾木,頓時感覺輕松許多,心中暗喜,繼續運功調息,繞著大周天、小周天運轉不息,快步如飛,一口氣上到了城樓頂,放下滾木,竟然只是呼吸稍微加粗些許而已!

    楊秋池大喜,果然有門!一溜小跑下了城樓,領了字條後接著扛。這一次,扛了一根,感覺很輕松,索性又加了一根,兩根一起扛,運氣調息,也是一氣扛上了城樓!

    下來之後,楊秋池決定試試一次扛三根!肩膀上扛兩根,一只手夾著一根,默運柳若冰教的神功,竟然還是一口氣上到了城樓。雖然喘息比較厲害,卻不覺得如何辛苦。

    接下來就輕松了,楊秋池每趟都是三根,而且中途不歇息,很快便扛滿了二十根!

    郭雪蓮見楊秋池健步如飛,也不如何勞累,雖然不知道緣由,卻是非常的高興。

    楊秋池拿著二十張字條找那軍校換饅頭時,軍校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很不錯,叫什麼名字?”

    “楊秋池。”

    “好!”那軍校親自拿了一個饅頭遞給楊秋池,上下打量了一下,“有膀子力氣!這樣吧,你力氣大,別扛這滾木了,幫我們扛‘萬人敵’好了,扛一個上去抵三根滾木,怎麼樣?”

    “萬人敵”是明末的一種燃燒彈,主要用于守城,用泥土燒制而成,中間裝燃燒的原油或者火藥,引燃投下城去,不僅可以直接燒殺敵軍,還能在城下形成大區域長時間的火海,燒斷雲梯,從而阻止敵軍攻城。由于體積龐大,重量將近四十公斤,所以需要力大者方便操縱運輸。

    楊秋池也不知道這玩意是什麼,聽說一個抵三個,忙先答應了再說。

    那軍校叫一個兵士帶楊秋池去武器倉庫,指示給楊秋池看了之後,試著抬了一個,比三根滾木要輕一些,當即一個人扛了飛奔一般上城樓。

    一直扛到深夜停工,楊秋池總共換了六個饅頭回來。雖然有神功幫忙,但畢竟還是體力活,連續幾個時辰扛東西,楊秋池還是累得全身筋骨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

    郭雪蓮見楊秋池累成這樣子,心疼得直掉眼淚,替他擦了汗水,讓他躺在地上,輕柔地幫他按摩解乏。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57 AM

第10章 屠城

    郭雪蓮一雙小手十分靈巧,按得楊秋池通體舒泰,閉著眼楮說道︰“雪蓮,將來你要當了誰家媳婦,那人可就享福了!”

    郭雪蓮柔柔的聲音道︰“老爺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一輩子跟著老爺,不嫁人。”

    “那可不行!”楊秋池伸手在她大腿上輕輕一拍,“等我找到了冰兒,我們成親之後,就給你找個婆家嫁了。我可不能耽誤你,讓你一輩子守活寡,那豈不是罪過。”

    郭雪蓮只是輕輕搖搖頭︰“奴婢不嫁……”

    楊秋池閉著眼楮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有人說道︰“喂!楊兄弟,你在這里啊?我到處找你。”

    楊秋池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先前那負責發紙條的軍校。忙一骨碌爬起來,拱手道︰“軍爺找我有事?”

    “嗯,看你力氣挺大,所以來問問你,怎麼樣?想不想當兵吃糧?我們守城需要你這樣有力氣的才行。”

    楊秋池笑著搖搖頭︰“軍爺,小的膽子小,又是家里的獨苗,爹娘不讓我當兵。”

    “哦……”那軍校一臉失望,“那算了,不過,張賊殺人成性,一旦黃州城破,你未必能獨善其身。嘿嘿……”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城樓上轟隆隆的巨響,四下里慘叫聲,喊殺聲響成一片。與此同時,腳下感覺到整個大地都在搖晃。

    “不好!張賊攻城了!”那軍校拔出腰刀轉身往城樓上跑,忽又站住,對楊秋池道︰“你要想活,就幫我們守城,要不然城池一破,大家都得死無葬身之地!”說罷急匆匆上城樓去了。

    楊秋池抬頭望去,只見城樓上火光沖天,無數的火箭如雨一般越城而入,落在了城牆邊的民房上,頓時燃燒了起來。城樓上喊殺聲和城里的哭爹喊娘的聲音響成一片。原來,張獻忠的大部隊在夜色掩護下,悄悄接近了黃州城,用火炮、火箭轟擊城樓,軍士們架起雲梯開始強行攻城。

    郭雪蓮嚇得抱緊了楊秋池的胳膊︰“老爺……,怎麼辦?”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四處火起的黃州城,心想城里光饑民就數萬,一旦亂起來,恐怕不比張獻忠的軍隊危險小,在火海里冒險還不如上城樓去,想起了先前那軍校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心中念頭一閃,說道︰“我走上城樓幫忙守城,你找地方躲起來,等平靜了,咱們還在這里匯合!”

    “不!老爺,奴婢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楊秋池瞧著她髒兮兮的臉,眼里雖然有恐怖之色,可神情卻十分的堅定,不及多說,點頭道︰“那好,你跟在我身後,別亂跑!”低頭對小黑狗道︰“小黑,你保護她別人人傷了。聽到了嗎?”

    “汪汪~!”小黑狗仰著腦袋叫了兩聲。

    楊秋池拉著郭雪蓮的手,急匆匆上了城樓。只見城牆上到處都是火海,死傷的明軍士兵橫七豎八到處都是。楊秋池揀了一塊盾牌遞給郭雪蓮,將她按到︰“你蹲在這里,別亂跑!我就在這里守城!”

    說罷,楊秋池幾步沖到城牆邊上,探頭往下一看,只見下面也是死屍無數,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無數的雲梯架在城樓上,張獻忠的士兵舉著盾牌往上猛攻。遠處,一排的火炮不停轟鳴著,將一發發炮彈射向城樓。城牆的一些城垛已經被轟塌,弓箭、火箭如飛蝗一般射上城牆。

    楊秋池轉身扛起一個“萬人敵”,在城牆的火把上點燃引線,朝一個架在城牆的雲梯方向扔了下去,轟的一聲,樓下騰起一片火焰,雲梯上的敵軍慘叫著跌落城樓。

    楊秋池一口氣扔了十來個“萬人敵”,將這一片都變成了火海。先前那軍校發現楊秋池後,大喜道︰“好樣的!殺!殺退敵軍,我重重犒賞……”話音未落,一支羽箭飛上來,從他腦袋一側射入,對穿而過,哼也不哼,倒地而死。

    楊秋池迅速臥倒,無數羽箭火箭從他頭頂飛過,前面的城垛被射上來的炮彈砸踏了一片,看樣子,張獻忠軍隊發現了楊秋池這邊守城萬人敵的厲害,決定先干掉他,所以集中了火力朝他招呼。

    這一來,楊秋池也就不能再從容往下扔萬人敵了,只能躲閃著往下扔。

    守城只支持了一個來時辰,防線就開始被突破了,明軍守軍與沖上城樓的敵軍展開白刃戰,可是,拼死抵抗的明軍似乎不多,見到城樓越來越多被攻破,敵軍殺上來的人越來越多,許多明軍都抱頭逃下城樓而去。

    楊秋池提了一柄單刀砍翻了幾個沖上來的敵軍,忽聽的城樓下喊殺聲震天,晃身來到城牆邊往城里一看,只見無數的敵軍已經沖進了城里。想必是殺上城樓的敵軍已經趁亂將城門打開,張獻忠軍隊殺入了城里了。

    知道大勢已去,楊秋池早就想好了應對辦法,沖到郭雪蓮身邊,叫她躺下裝死。趁著城樓上亂成一團的時候,悄悄拉了兩具敵軍屍體過來,剝下衣袍頭巾,兩人換上。然後大叫著站起來,裝成張獻忠攻上城樓的士兵的模樣,喊叫著拉著郭雪蓮往樓下沖殺。小黑狗汪汪叫著緊跟其後。

    這時候,黃州城已經四處火起,張獻忠的軍隊開始屠城,見人就殺,沿街都是明軍、饑民、城里的老百姓的屍體,許多士兵開始搶劫,楊秋池揮舞著刀子也跟著亂叫,所以混亂之中也沒人發現這兩個假冒貨。

    當然,這樣跟著亂跑終究不是辦法,最後還是要被發現,所以楊秋池一邊拉著郭雪蓮往前跑,一邊尋找著藏身的地方。

    一支放任的軍隊破城之後一般都會做四件事,殺、搶、燒、奸,女人是最容易被戰爭侵害的對象。張獻忠的軍隊也是如此,所以,滿城除了屍體和火焰,便就是滿大街角落里侵犯女子的丑惡場景。

    這些情景讓郭雪蓮嚇得渾身發抖,緊緊拽著楊秋池的手低著頭不敢看,楊秋池更是怒火中燒,一旦身邊沒有大隊敵軍,他便手起刀落將看見的正在奸淫女子的敵軍砍翻。

    可是,殺入城里的張賊軍越來越多,四周都是瘋狂的張賊軍,楊秋池已經不敢亂出手,便拉著郭雪蓮躲進了一家藥鋪。

    楊秋池和郭雪蓮沖進這家藥鋪時,店主人和伙計們正嚇得跟落水的鵪鶉一般抖個不停,見楊秋池他們倆身穿張賊軍服,手提單刀,一身血污沖了進來,嚇得哭爹叫娘擠成一堆。

    楊秋池問道︰“你們這有地下室之類的隱蔽地方嗎?”

    藥鋪掌櫃花白胡子一時之間不懂楊秋池問這話的用意,摟著老太婆驚恐地望著他。

    楊秋池還待要問,忽然從身後沖進四五個張賊軍,看見藥鋪掌櫃懷里有女人,頓時兩眼放光,上前抓住頭發扯了出來。楊秋池正要動手,從門外又沖進來十多個張賊軍,開始搶店鋪的銀子,藥鋪掌櫃的跪爬上前哀求,被一刀砍死。幾個店伙計轉身又往內堂跑,也被追上砍死在過道上。

    而將掌櫃的老婆拉出來的兵士發現這女子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而且相貌平庸之後,罵了一聲,一刀將其砍死。

    楊秋池見敵軍人多,不敢出手,也隨意翻箱倒櫃裝出一副似乎在尋找財物的模樣。那伙人將藥鋪洗劫一空後,也沒在意楊秋池他們兩人,提著搶到的東西出了門繼續洗劫下一家。

    楊秋池帶著郭雪蓮悄悄摸出大門,突然聽到身後馬蹄聲急,一隊張賊騎兵沖了過來,楊秋池和郭雪蓮急忙讓到旁邊。這一隊騎兵過去後,隨後又來了三騎,楊秋池心念一動,站出來叫道︰“三位兄弟等等,有幾個美女跑進這店鋪去了,幫忙抓一下啊。”

    那三人一聽,都面露喜色,立即勒住了戰馬,跳下來,爭先恐後往屋里沖,楊秋池隨後跟進一刀一個,結果了三人。隨後出來,先將郭雪蓮抱上戰馬,隨後自己抱著小黑狗也上了戰馬。叫了聲︰“咱們趁亂沖出城去!”

    策馬往前奔出數步,沒聽到郭雪蓮後面跟來,忙回頭望去,發現郭雪蓮抓著馬鞍,忙亂地催促馬兒往前走,卻不知該如何操縱這戰馬。楊秋池知道她沒騎過馬,急忙奔了回來,牽住她的馬韁,策馬往城外奔去。

    這時候滿城烈火熊熊,殺聲震天,張賊軍都忙著燒殺搶掠,而他們倆都穿著張賊軍的軍服,騎著戰馬,所以也無人盤查他們。由此順利地沖出了黃州城。

    奔出數里,這才勒馬站住。郭雪蓮驚魂未定,問楊秋池道︰“老爺,咱們……咱們現在去哪里?”

    楊秋池回頭瞧了一眼黃州城,半個天空都映紅了,隱隱還能聽到喊殺之聲,想了想,說道︰“你爹說武昌有楚王,那里應該是明軍重點布防的地方,咱們去武昌!”辯明了方向之後,策馬直奔武昌而去。

    又奔出十數里之後,考慮到前面是明軍的控制範圍,如果被明軍誤認為是張賊軍,那才死得願望呢。楊秋池和郭雪蓮便脫掉身上沾滿了鮮血的張賊軍軍服扔掉,繼續打馬前行。

    他們兩騎的戰馬雖然是打有烙印的軍馬,但一路狂奔,只是在沒人的地方才停下來歇息,吃些炒熟的蕎麥面,又繼續往前趕路,所以一路上倒也安全,既沒有遇到張賊軍隊,也沒有遇到明軍。

    幾天後,他們終于來到了武昌城。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12:58 AM

第11章 仵作行當

    這一路上,路邊倒閉的饑民更多,很多都臭了爛了,卻無人埋葬。

    而這一路上跟先前不同,雖然看不見其他動物,但卻不時看見老鼠出沒,小黑狗要抓,被楊秋池阻止了。他知道,成千上萬百姓餓死荒野,無人掩埋,很容易引發鼠疫等烈性傳染病,而老鼠往往是這種病的媒介,所以是不能吃的。

    好在他們還有炒熟的蕎麥做干糧,再說還有戰馬,不必吃老鼠。

    遠遠看見武昌城的時候,因為他們騎的是戰馬,不敢帶進城去,所以楊秋池和郭雪蓮下了馬,也不敢殺掉戰馬賣肉,因為古人一般是不吃馬肉的,尤其是戰馬,帶著馬肉進城容易引起別人警覺,報告了官府,麻煩事多著呢,索性將戰馬放了,跟著逃荒的饑民們步行進城。

    剛進到城門口,便遇到一隊車馬隊從城里出來,趕車的用毛巾圍著鼻嘴,含含糊糊高聲叫著︰“躲開了啊~!疙疽病死的,自己躲開點啊!”

    楊秋池聽了這話,心頭一沉,急忙將郭雪蓮拉到一邊,同時讓她背過身去用袖子捂住口鼻。其他路人也都紛紛避讓老遠。那大馬車搖晃著,車 轆吱扭響著從面前經過,楊秋池瞧了一眼,只見馬車上蓋著幾張破涼席,有幾支枯瘦如柴的手腳從涼席下伸了出來,隨著馬車的搖晃而僵硬地晃動著。馬車慢慢出城去了,後面跟著幾個扛著鋤頭鐵鍬的仵作。

    等那馬車過去了,郭雪蓮顫聲道︰“老爺,這些都是疙疽病病死的人嗎?”

    “應該是!”楊秋池苦笑道。

    郭雪蓮露出驚恐的神情,靠緊了楊秋池︰“那……那咱們怎麼辦?要不還是不進城了,離開這里吧。”

    疙疽病就是鼠疫,即“黑死病”,是危害最大的烈性傳染病之一。6世紀發生于東羅馬帝國的鼠疫,持續時間長達50年,死亡人口達到1億。發生于14世紀歐洲的鼠疫,造成大約2500萬人口的死亡,幾乎佔歐洲總人口的四分之一。

    鼠疫的大規模流行主要與氣候條件有關。在年成不好發生旱災飼草歉收時,草原上的老鼠會四處遷徙來尋求食物,將找到的食物藏在地下的老鼠洞里。老百姓餓慘了的時候,也會挖老鼠洞找糧食吃,這樣會接觸到大量傳播鼠疫的跳蚤,因而感染鼠疫,進而在人群中爆發傳染。鼠疫發病迅速,一般從發病到死亡只有兩三天時間,傳染性極強,波及面廣。

    楊秋池聽了郭雪蓮的話,搖搖頭︰“走到哪里去啊?這種病一旦爆發,方圓數百里都是疫區,咱們步行能躲到哪里去?再說了,北邊也有李自成的軍隊,他們並不比張獻忠的軍隊好多少,咱們恐怕還沒病死,就先被亂軍殺死了,所以那里未必安全。唉,這時候,整個中原大地上,哪里還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呢!”

    “那,怎麼辦呢?”

    楊秋池抬頭瞧了瞧城里人流如梭,道︰“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而且看樣子,武昌城里並沒有大規模爆發這種病。目前還比較安全,咱們進城再說。這里至少有楚王在,應該相對好一些。”

    進到城里,果然相對還比較平靜,城里也是湧滿了饑民,只不過讓他們心驚膽顫的是,城里並沒有見到他們倆希望看見的大量明朝軍隊。萬一張獻忠的軍隊殺將過來,如何抵御呢?

    武昌楊秋池在穿越之前曾經來過,那時候這一帶也正在鬧饑荒,建文余黨利用賑災糧大做文章,企圖策動饑民造反,被楊秋池一舉偵破,還收了美麗絕倫的小妾紅綾。

    兩百年後故地重游,早已物是人非,楊秋池禁不住感概萬千。冰兒呢,兩百年前,冰兒曾經出現在這里,就在武昌城外的黃鶴樓,將自己劫持而去,開始了兩人纏綿悱惻的情感糾葛。兩百年後,自己穿越過來,就是為了找尋她,可冰兒在哪里?

    老僧說了,緣分到的時候,自己會遇到柳若冰,可這緣分什麼時候才來呢?

    楊秋池帶著郭雪蓮走在街上,茫然不知道該去哪里。那一小袋炒熟了的蕎麥已經差不多吃光了,當務之急是找份工,能賺一點錢。想自己運神功扛東西一絕,如果能充分利用這方面的優勢,賺錢也方便了。可他們找了好幾個扛伙的地方,卻都是等活的人多,而需要工的人少。一直到天黑,也沒找到事情干。

    兩人帶著小黑狗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夜晚,初春的寒風格外刺骨,楊秋池摟緊了郭雪蓮,相倚著坐在地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感到格外的淒涼。

    這些日子,兩人已經習慣了相擁而眠,所以,郭雪蓮將楊秋池的胳膊摟在自己的懷里,臉貼著他的手臂依偎著他。

    他們的衣袍和棉被都放在獨輪車上,張賊軍殺入黃州城的時候丟失了,只能靠這樣依偎著取暖。

    黃州城里親眼所見燒殺奸淫的一幕幕,讓郭雪蓮身心受到了極大的摧殘,這幾天晚上兩人相擁歇息,郭雪蓮每每都要從噩夢中驚醒,全身簌簌發抖依偎在楊秋池懷里。這天終于逃進了武昌,心里稍稍踏實了,所以這一次很快便摟著楊秋池進入了夢鄉。

    楊秋池抱著郭雪蓮,一時沒有睡意。現在天已經黑了,街道兩邊的店鋪都關了門,街上也沒什麼行人。街兩邊的饑民也都三三兩兩擠成堆躺著。

    這時,有幾個人來敲街對面一家店鋪的門,敲開門之後,低聲商量了片刻,付了銀子,店里的幾個人將兩口黑漆棺材抬了出來,放在馬車上。店里出來的伙計跟著那幾個人趕著馬車將棺材拉走了。

    借著店里的燈光,楊秋池看清楚那店鋪牌匾上寫著的是“福壽全壽木店”,是一家棺材店,那些人原來是來買棺材的,不過天黑才來買棺材,這還真有些讓人不可理解,或許是因為人剛剛死了急著裝棺入殮下葬。什麼事情這麼急甚至等不及守靈吊唁呢?

    想到這個答案,楊秋池心頭又是一沉——黑死病!很可能是死的人得了鼠疫,才這麼急著下葬,免得傳染。

    又過了一會,楊秋池摟著郭雪蓮正迷迷糊糊將要入睡的時候,忽聽得對面那家棺材店又有人拍門。睜眼一看,只見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正不耐煩地和店掌櫃說著什麼。他身後三輛馬車停著,幾個伙計正佝僂者身子望著他們。

    左右無事,細細聽了一會,原來那山羊胡子中年人要買三口棺材,另外要請幾個仵作去處理入殮的事情,可是棺材店老板陪著笑臉一直解說仵作剛剛都派出去了。

    店掌櫃倒沒說假話,楊秋池剛才看見了店里幾個仵作模樣的跟著先前來買棺材的人走了。店里可能還真的沒了仵作。

    忽然,楊秋池心頭一動,自己是法醫,也就是以前的仵作,這不是個掙錢的好機會嗎?忙搖醒了郭雪蓮,跑了過去,對棺材店掌櫃的說︰“兩位大哥,我是仵作,能不能把這入殮的活交給我呢?”

    那棺材店掌櫃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你是仵作?我怎麼沒見過你?”

    仵作最早是幫助別人處理喪葬入殮事宜的人,後來才發展成為衙門偵破案件負責檢驗屍體協助查案的人,這一行有行會,叫做仵作行,而且在衙門要登記入籍,棺材店一般都有自己的仵作,而全城的仵作數量並不多,棺材店老板差不多都認識,見楊秋池面生,才有此一問。

    楊秋池穿越之前是刑警隊法醫,也相當于古代的仵作,所以他自稱是仵作並不算說謊,只不過,古代仵作屬于賤民,一旦入籍,就算不干了,子孫三代也歸屬賤民,不能參加科舉考試,更不能當官的,楊秋池雖然不知道自己將來能不能當官,但他不想留下後遺癥,忙陪笑道︰“我的確不是仵作,但我一個堂伯叔叔是蘄州的仵作,以前沒少叫我幫忙,所以我雖然未入籍,卻也懂仵作行當。前些日子蘄州被張賊屠城,我帶著我這位小兄弟逃荒來了武昌。”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0 AM

第12章 神秘的嘔吐物

    店掌櫃賠笑問那山羊胡子︰“孫爺,你看……”

    那姓孫的山羊胡子瞧了一眼楊秋池和他身後的身材瘦小的郭雪蓮,皺眉道︰“既然你們懂仵作行,那也就湊活吧,不過就你們兩個,人手不夠啊!”

    楊秋池忙道︰“夠了,這仵作我一個人就能行,我這小兄弟也只是打打下手的。”

    “哦?我可告訴你,這種事情你可別吹牛,搞砸了可沒你好果子吃。”

    “那是當然,沒有這金剛鑽,我也不敢攬這瓷器活。”

    “那行!”山羊胡子轉身對趕馬車的伙計道︰“你們幾個去幫他把壽木抬出來放馬車上。”

    楊秋池帶著郭雪蓮跑進棺材店,而山羊胡子身後的趕馬車的伙計可能是擔心晦氣,不願意踫這棺材,又或許是似乎存心看楊秋池的笑話,都懶洋洋慢騰騰不挪窩,所以沒人上來幫忙。

    楊秋池見這棺材還沒有上蓋,放在兩根長條板凳上面,估計重量比三根滾木重不了多少,自己一個人能扛起來,便叫郭雪蓮退開,自己默運柳若冰所教神功,大小周天轉了一遍,蹲身鑽到棺材下面,兩手抓住棺材底側,一聲斷喝︰“起!”將棺材頭舉了起來,隨即放在肩膀上,大踏步出了店門。

    “好!”山羊胡子叫了聲,轉身對棺材店掌櫃的說︰“呵呵,看不出來,這小伙子身材單薄,這力氣卻不小,一個人便抗動了這口黑漆棺材,有點本事!”

    楊秋池已經將棺材穩穩地放在了一輛馬車上,掃了一眼那幾個望著他目瞪口呆的趕車伙計,抱拳對山羊胡子道︰“多謝孫爺誇獎!”走回店里,將剩下的兩口棺材也都抗出來放在了另外兩駕馬車上。

    山羊胡子微笑著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道︰“你姓什麼?”

    “回稟孫爺,我姓楊。”

    “嗯,楊兄弟,老夫姓孫,你叫我孫管家就行了。”付了錢,騎著馬領頭走,楊秋池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跟著馬車,穿大街過小巷,來到一處大宅子門前停下。

    這真算得上是大宅子,一丈余高的琉璃瓦蓋著的紅漆高牆一眼望不到邊,高牆里面能看見吊角飛檐,氣勢不凡。只不過,這運棺材進入的地方似乎是一道便門,因為門邊沒有台階、沒有石獅,大門兩邊也沒有看門的。

    馬車進了里面,又轉了半天,這才來到一個小院子里停下。

    這院子門口挑著白幡,院子里有不少人來來往往忙碌著。孫管家站在院子中,指了指旁邊的側廂房,對楊秋池道︰“死者在那屋里,你是仵作,要怎麼辦你做主。一切從簡,入殮之後,立即運走下葬。這院子里的僕人你可以招呼幫忙。”說罷,孫管家扭頭出了院子。

    楊秋池聽他這話暗自吃驚,等他走了之後,將幾個僕人叫過來詢問,這才得知,死的這三人是府里的采辦,前些日子出差去外地采購,回來不久便生病,由于他們去的地方正好鬧瘟疫,便懷疑是瘟疫死的,郎中也只是草草看過,開了藥服了之後,還是沒治好,沒幾天便死了。

    楊秋池對郭雪蓮道︰“你帶著小黑狗在院子里等我,別進來,也別亂走!記住!”

    郭雪蓮聽他說的鄭重,忙拉住楊秋池的手︰“老爺,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楊秋池笑了笑︰“沒關系,我知道怎麼防範。”說罷,從懷里摸出那雙薄如蟬翼的手套戴好。

    這手套密封性很好,楊秋池曾經用它來裝水,一滴都不漏。而且有一定伸縮性,長及胳膊肘上臂處。又叫僕人拿來一塊長布條將鼻口蒙住。收拾停當後,這才小心地將房門推開。屋里點著一盞長明燈,三塊木板上停放著三具屍體,全身上下蓋著白布。

    楊秋池從牆上取下一盞燈籠提著,走過去揭開白布,俯下身觀察死者淋巴結,沒有發現腫大,又查看了屍體表面皮膚,沒有發現紫紺和淤血。剛才他詢問了僕人關于這三人死前的癥狀,得知並沒有出現咳嗽、高熱或者寒戰,結合現在沒有發現淋巴結腫大,基本排除了鼠疫的可能性。這才松了口氣。

    只不過這三人突然都離奇病死,必須弄清楚什麼原因,有沒有傳染性。

    根據僕人們所說的情況,三個人幾乎是同時死亡的,很可能是同時染上了同一種病,當然也不排除同時中毒死亡的可能性。

    只不過,楊秋池自己現在既不是官府的捕快,也不是死者家屬,于公于私都沒理由管這閑事,再說也沒有了法醫勘察箱,他這法醫也就沒了重要的破案手段。所以想管也管不了。

    現在對他來說,只要排除三人死于傳染病,就可以放心清洗屍體入殮了。但是,檢驗是否死于傳染病,他也沒有相應的設備。好在人死之後,屍體的傳染性要比活著的人小,至少通過呼吸、打噴嚏等導致的飛沫傳染的可能性沒有了,只有接觸傳染的可能。

    盡管排除了三人死于鼠疫的可能性,但楊秋池還是拒絕了郭雪蓮幫忙的要求。畢竟死的是三個大男人,讓一個沒成親的小姑娘幫著洗身子,那也太不像話了。

    他讓僕人們將熱水燒好,用木桶裝了放在門口,由自己提進來清洗屍體。再把裹屍布準備好。

    楊秋池口鼻用白布纏裹蒙住,雙手帶著密封的長手套,盡量小心不讓身體其他部位接觸到屍體表面。先脫光了屍體的衣袍。

    三人衣袍前襟上殘留有大量嘔吐物。楊秋池將死者衣袍脫下後扔在一旁,還是擦洗死者的身子。

    忽然,他的手停住了,定定地盯著死者胸前的一團污物。這應該是死者嘔吐時留下的,他發現里面有些小圓點,不知道是什麼,拿了燈籠細看,頓時臉色一變,有急忙拿起地上的衣服,仔細查看死者胸前的污物,神情更是嚴峻。

    檢查完三具屍體的嘔吐物之後,楊秋池急匆匆出到門口,將僕人叫過來再次詳細詢問了這三人死亡的前後經過,然後讓僕人去把管事的叫來。

    管事的來了,卻是剛才那個帶他們來的孫管家。楊秋池道︰“孫爺,我發現這三人是怎麼死的了!”

    孫爺斜眼瞧了瞧楊秋池,哼了一聲︰“你是仵作,不是捕快,老夫叫你來是讓你入殮屍體,不是要你來看他們是怎麼死的!”

    “你別著急,孫爺,”楊秋池不溫不火,說道︰“我之所以告訴你他們三個的死因,是因為我擔心如果不告訴你,府上還有可能人會這般離奇死亡。”

    孫管家這才動容,又好生瞧了楊秋池一眼︰“哦,說說看。”

    楊秋池沒有直接說出緣由,轉而問道︰“孫爺,府上最近是否購進一些河豚給府上食用?”

    河豚是一種無鱗魚,武昌邊的漢水是它的主產地之一。由于河豚肉味鮮美,膠質濃厚,食之粘口,味覺美感遠勝于魚翅、海參。被譽為“長江三鮮”之冠,是以前高檔餐桌上常見主菜。甦東坡就曾有名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最後這句醒人們這時候正是吃河豚的時節,千萬別忘記了,這一句非常形象,似乎能讓人看見這位赫赫有名的文豪拉著馬臉盯著河豚饞涎欲滴的模樣。

    但是,河豚有劇毒,它的毒性比大名鼎鼎的氰化鉀還要毒五百倍,而且高溫無法破壞蛋白質成分的河豚毒。且毒素經鹽腌、日曬、一般加熱燒煮等方法都不能解毒。中毒後潛伏期短,很快就會出現中毒癥狀,一般五個小時左右死亡,死亡率極高。目前都沒有特效解毒藥(所以現在河豚是嚴禁作為食物的有毒魚類)。

    河豚毒素最厲害的是卵巢和肝髒,而每年春季的產卵季節,也是河豚毒性最強的時候,所以才有“拼死吃河豚”的說法。

    孫管家點頭道︰“是啊,開春了,河豚肉正是味道最美的時候,我們都很喜歡吃河豚。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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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美味的毒菜肴

    楊秋池搖搖頭︰“河豚雖然肉質鮮美,但有些部位是不能吃的,比如卵、肝髒、血……”

    孫管家撇撇嘴︰“這誰不知道啊,還用你來說?我們膳食房殺河豚烹制菜肴的時候,都有多個廚師相互監督進行,從來不敢掉以輕心的。更何況還有護衛在一旁全程監督呢,這麼些年來,沒出現過任何事情。”

    “是嗎?這一點我相信。可是,我從三個死者身上粘附的嘔吐物里,都發現了河豚的魚卵,證明他們三個至少都食用過河豚卵,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孫管家又一楞,驚訝道︰“有這等事情?不可能!誰不知道河豚卵是不能吃的!他們幾個又不是餓死鬼,怎麼會跑去吃河豚卵呢?或許是別的中毒,你看錯了吧。”

    “我詢問過他們三人生病的癥狀,與河豚中毒非常相似。對了,請孫爺稍等!我拿一樣東西給你看看就知道了。”楊秋池反身回屋,取了一件從死者身上脫下來的衣袍,回到門口,遞給孫管家︰“孫爺請看!這上面是他們的嘔吐物,里面有尚未消化的河豚卵。”

    孫管家捏著鼻子仔細看過,點點頭︰“是有點像河豚卵,或許是他們回來途中當成別的魚卵誤服了吧。”

    “不對,剛才我詢問了院子里的家僕這三個采辦發病的情況,得知他們是回到府上兩天之後才發病,而河豚中毒,一般在食用後一兩個時辰就會病發而死。剛才我給屍體解衣服的時候,發現屍體還沒有僵硬,證明三人死亡時間應該沒超過一個時辰。估計是下午食用了河豚卵,隨後中毒死亡。”

    孫管家眉頭皺在了一起,眼楮咕嚕轉著似乎在思考其中的端倪。

    楊秋池又道︰“而且,我發現嘔吐物中這些河豚卵裹著蔥花、黃醬之類的調料,說明應該是烹制的食物,或許在食物里夾雜有河豚卵。所以我擔心府上食物中很可能還有河豚卵或者其他有毒的部分,會引起其他人中毒。這才向孫爺稟報。”

    孫管家臉色大變,回頭對幾個僕人厲聲道︰“快!立即去通報王爺和王妃,以及全府上下,停止進食,等候檢驗!如果要問原因……,就說發現食物有些變味,需要更換,不許透露剛才說的一個字!——另外告訴劉將軍,叫他帶護衛將內外膳食房的廚子們都給我抓起來。要快!”

    頓時間,一個院子里都炸了鍋似的亂成一團。

    剛才楊秋池的那一番話院子里的僕人們都聽到了,現在又聽了孫管家的吩咐後,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死三個采辦沒關系,但如果楚王或者王妃要有個三長兩短,全府上下都別指望活了。所以有的忙著帶護院去抓廚子,有的忙著去各處通知停止進食。

    楊秋池也被孫管家的話嚇了一跳,心想,“王爺和王妃”?武昌就一個王爺,那就是楚王。——難道,這里是楚王府?

    明太祖取天下後,將自己的兒子派到各地為藩王。在武昌的是楚王,傳到現在這一代,已經歷時八代了,末代楚王名叫朱華奎。

    楚王府佔地龐大,兩百年前楊秋池當永樂大帝的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時候,雖然沒跟那時候的楚王見面,卻也知道楚王府的位置,本來是應當認得出來的,只是一來天黑,二來他們走的是便門,現在回想起來,楊秋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進了楚王府。

    孫管家分派完之後,臉色煞白地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很好!如果這件事查證屬實,老夫重重犒賞你!你暫時也不要忙入殮的事了。跟隨老夫前往膳食房查驗,看看是有人下毒還是他們三個在別處誤食了這河豚卵。”

    “好的!”既然三個采辦證明不是死于鼠疫,那就沒有必要戴手套了。所以楊秋池在熱水里將手套清洗了揣入懷里,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跟著孫管家直奔廚房。

    楚王府非常大,里面上千口人,這膳食房的規模也就非同一般,分內外,內膳食房是專門負責王爺、王妃等楚王親屬的飲食的,而外膳食房當然就是負責楚王親屬以外的丫鬟、僕人、護衛等的飲食的。

    最先需要排查的,當然就是內膳食房。

    十多個廚師已經被先前急匆匆趕到的護衛們控制了,孫管家帶楊秋池來到這里時,一個大腹便便穿著輕便鎧甲裝的軍官問孫管家︰“孫爺,發生了什麼事了?”

    這人是楚王府的護衛隊隊長,名叫劉勇。都稱他為劉將軍。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孫管家也不敢亂說,生怕引起恐慌,也不能讓這楚王府的衛隊長知道,所以只是擺擺手,問那些被護衛的刀劍逼著抱著頭蹲在地上的廚子們︰“王爺進膳了嗎?”

    內膳房廚子領班是個大胖子,苦著臉道︰“還沒呢,布政使、都指揮使、提刑按察使幾位大人還在和王爺說話,所以,一直沒叫開膳。”

    孫管家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轉頭對楊秋池道︰“楊兄弟,你趕緊檢查一下,看看食物有沒有毒吧。”有求于人,這話語也就客氣了許多。

    楊秋池手里什麼檢驗設備都沒有,只好使用慣常用的生物實驗大法,叫人拿來了許多鴨子,將做好的飯菜分別給鴨子們灌下,結果,幾乎所有鴨子都很快抽搐而死!說明王爺這一頓膳食里差不多所有菜肴都被下了毒!

    這下子,那大腹便便的護衛隊長劉勇立即明白了,王爺的膳食里被人下了毒!頓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有人下毒想殺王爺和王妃,他這護衛長當然脫不了干系。

    劉勇罵了一聲,拔出長劍,快步走到那十幾個廚子面前,寶劍一指,厲聲喝問︰“說!怎麼回事?是你們誰下的毒?”

    在自己烹制的給王爺、王妃們食用的食物里,居然被人都下了毒,這可是要株九族的死罪,那些廚子已經抖得跟篩糠一般,除了幾個稍微鎮靜一些的還會說不知道苦苦哀求饒命之外,其余的已經嚇癱在地,話都說不出來了。

    楊秋池將烹飪好的菜肴仔細一個個查看了一遍,發現這數十道菜肴里差不多每一道都有少許河豚卵,只是散在菜肴各處,不仔細察看根本發現不了。而數十年來的平安無事,已經讓這些廚師和守衛放松了警惕,更不會仔細檢查每一道菜了。

    楊秋池想了想,又把膳食房烹制這些膳食的原料、配料包括油鹽醬醋佐料都給鴨子們一一喂下。這些東西生的不好吃,鴨子們苦惱地搖晃頭腦嘎嘎叫,卻沒有倒地死去的征象,說明原料、配料沒有毒,這河豚毒是直接下在了菜肴里的。

    如果說原料、配料里面有毒,這些廚子到還情有可原,現在居然發現毒在菜肴里,那就只能是烹制的菜肴本身被下毒了。

    楊秋池詢問了內膳房管理和傳膳的情況,得知內膳食房是全封閉並有護衛隊層層守衛的,從膳食房到王爺和王妃們的用膳房沿途也都有護衛看護,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傳膳沿線旁人根本無法靠近。他又詢問了那幾個廚師︰“內膳房既然是專門烹制給王爺和王妃們的菜肴的,那這些菜肴怎麼到了那三個死了的采辦手里呢?”

    那胖乎乎的廚師領班額頭都已經快要磕爛了,也不管楊秋池是誰了,哀聲道︰“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們一下午都在內膳房里做事,沒出去過,內膳房的菜肴也不可能送出去給他們吃的,除非是王爺、王妃賞賜的。只是,今天王爺一整天都在忙公務,並沒有賞賜過下人們飯菜。”

    “這麼說來,三個采辦中毒不是因為吃了內膳房的飯菜了?那他們平時吃的飯菜來自何處?”

    “外……外膳房……”

    楊秋池叫了聲︰“不好!趕緊去外膳房看看,或許是那里的菜肴有毒!”

    外膳房的飯菜早就送到了各處,包括孫管家、劉將軍等人也都剛吃過,聽了這話,猶如五雷轟頂,一個個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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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排除嫌疑

    還是孫管家最先反應過來,身子一躬,伸手入喉嚨深處猛掏,同時哇哇干嘔,企圖將肚子里的東西都吐出來。

    有了這個標桿作用,劉勇將軍和眾護衛們也都彎腰吐了起來,一時間哇哇聲大作,仿佛進了荷塘里,到處都是蛙聲。

    孫管家一邊吐一邊叫道︰“快……!快去端黃湯來!”

    先前差點被勒死的侯領班他們沒吃外膳食房的東西,所以不用嘔吐,聽了孫管家的吩咐,慌忙答應了一聲就往外就跑,可剛跑了幾步又停住了,回頭問道︰“黃……黃湯?什麼黃湯啊?”

    “媽的!廢話!黃湯就是……就是……”

    “就是茅廁里的大糞屎尿湯!”楊秋池忍住笑,幫他補充道,“用來催吐的。”

    “對對!”孫管家連聲道,抬頭見侯領班還愣在那里,大吼道︰“你***還不快去!想看老子怎麼死嗎?”

    “是是!”侯領班忙不迭答應,撒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別著急!”楊秋池叫住了侯領班,對孫管家道︰“孫爺,咱們還是先去查看外膳食房的東西有沒有毒,再決定是否用黃湯催吐吧。”

    一語提醒夢中人,孫管家撒腿就往外跑,楊秋池、郭雪蓮帶著小黑狗還有那些護衛們隨後跟著,急匆匆來到外膳食房。

    楊秋池又用鴨子對沒有送走的剩下的食物以及食物原料、佐料等進行生物檢驗。

    孫管家等人都緊張得額頭冷汗直冒,孫管家已經拿著一把大湯勺,兩眼直勾勾盯著那些嘎嘎叫的鴨子,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有一只鴨子抽搐倒下死掉,立即直奔茅廁大灌“黃湯”,畢竟性命是第一位的。

    幸虧,過了好半天,那些鴨子還是搖頭擺尾嘎嘎叫,並沒有倒下的意思,孫管家等人都一起望著楊秋池,等待他的判斷。

    楊秋池道︰“孫爺,各位,沒事了,外膳食房的食物沒有被下毒。”

    聽了這話,孫管家把手里的大湯勺扔到地上,斜倚著爐灶喘息了片刻,這才緩過勁來。自己的性命無憂了,查出真凶又成了當務之急。他又帶著楊秋池等人急匆匆趕回了內膳房,拿了一把菜刀指著那十來個廚師們喝道︰“說!究竟是誰下的毒?”

    那十多個廚師本來都已經站起來了,聽了這話,頓時又癱在了地上,可都不承認下了毒,磕頭如搗蒜一般哀求不已。

    “好!不承認是吧?沒關系,反正你們十來個人要連坐的,老夫稟報王爺,將你們所有人統統誅滅九族!”

    “饒命啊!”十多個廚師更是磕頭如擂鼓一般,“真的不是我們干的啊……”

    “不是你們是誰?外膳房菜肴沒有中河豚毒,只有內膳房被下了毒。內膳房是全封閉的,菜肴又都還沒有送出去,要下毒只能是在膳食房里,這里面除了你們還有誰?再說了,差不多每一道菜都有河豚卵,不是你們,誰有這麼充分的時間來下毒?嗯?說啊!不說統統滅九族!”

    這是很顯然的事情,那些廚師自己也想到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神仙恐怕也不能洗脫他們下毒的嫌疑了。聽說要誅滅九族,有的廚師當場便嚇得昏死了過去,其余的哭天搶地磕頭搗蒜苦苦哀求。

    孫管家惡狠狠叫道︰“***,不說是吧,給老子打!狠狠的打!拆了他們的骨頭!”

    幾個護衛手持皮鞭沖過來,劈頭蓋臉朝著這十多個廚子就是一頓狠抽,只打得慘叫連連,滿地打滾,卻還是一個勁叫冤枉。

    見他們不肯說,孫管家劈手搶過一條皮鞭,一把將肥頭大耳的侯領班拎脖子揪了起來,將皮鞭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雙手抓住兩頭使勁一勒︰“告訴你,侯胖子,你要不乖乖招供是誰下的毒,老子就活活勒死你!”

    這領班雖然姓侯,可與猴子沒半點瓜噶,長得肥頭大耳不說,還矮墩墩的跟胖冬瓜似的,那脖子已經胖得幾乎就找不到了,猛一看去,這身體似乎是一個小冬瓜放在了一個大冬瓜上面。不過這孫管家眼神好,這皮鞭準確地勒進了侯領班的脖頸。把他勒得喉嚨里  連聲,兩眼翻白,圓圓的眼珠子鼓了出來,舌頭伸出老長。

    眼看就要將這侯領班勒斷了氣,楊秋池道︰“孫管家,凶手應該不是他們這些個廚師。”

    孫管家回頭道︰“不是他們是誰?只有他們在屋里。他們不肯招供,老夫有的是辦法,先勒死一個再說!”

    “你要勒死了他,誰來給王爺做吃的?這麼晚了,只怕王爺早就餓了,隨時都可能吩咐傳膳。這一屋子吃的哪一樣能送給王爺呢?王爺要問起來,又如何作答呢?”

    孫管家一愣,勒緊的皮鞭稍稍松了些勁。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內膳房被下毒這件事傳到王爺的耳朵里,那他這管家恐怕也有失職之嫌,也是脫不了干系的。

    楊秋池又道︰“而且,真正的凶手沒抓到,危險就沒有解除,現在失手了,凶手還可能會下手,下一次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一聽這話,孫管家松開了皮鞭,道︰“楊兄弟你有什麼發現嗎?”

    侯領班脖頸皮鞭松開後,頓時癱軟在了地上,兩手撐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望了一眼楊秋池,眼中滿是感激之色。

    楊秋池微笑道︰“凶手的事暫時不忙,反正幾乎可以排除是這些廚師們下的毒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安排置辦王爺和王妃們的膳食。把眼前應付了。”

    “對對!”孫管家拍了拍腦門,踢了侯領班一腳︰“給老子起來!趕緊重新安排王爺的膳食,——這一次,每道菜你要給老子親自先嘗一口!”

    侯領班急忙爬起來,捂著喉嚨連連點頭稱是。

    孫管家又轉身掃了一眼所有的人,聲色俱厲道︰“今天內膳房發現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出去,如果有一個字傳到了王爺的耳朵里,老子就剝了他的皮!”

    眾人忙不迭點頭答應。這件事與護衛隊長劉勇也有莫大關系,所以他也著重叮囑了在場的護衛們。

    那十多個廚子在侯領班的指揮下,將那些有毒的飯菜全部集中做深埋處理,連原來用過的鍋碗瓢盆等一並都銷毀了,啟封新的餐具,用新的原料、配料和調料重新烹制菜肴。甚至連柴火都搬來了新的。一個個眼楮瞪得溜圓,生怕再出一點差錯。

    眼見內膳房有條不紊地忙開了,孫管家稍稍舒了口氣,現在只能是暗自禱告讓王爺暫時不要傳膳。問楊秋池道︰“楊兄弟,你怎麼知道廚子們不是這凶手呢?”

    楊秋池微笑道︰“很簡單,首先,如果是這些廚子下毒,他們不該下在自己烹制的菜肴里,否則王爺一旦中毒,他們會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哪有這麼傻的凶手?除非他不想活了想拼命,但剛才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不想要拼命的樣子。”

    “嗯,有道理,那第二呢?”

    “第二、剛才詢問已經知道,這里多個廚子各司其責,紅案、白案各負責各的,不能亂來,更不能交叉,而且,紅案、白案都是分開各處烹制的。因此,廚子要想下毒,下在自己負責烹制的菜肴里還有可能,可是河豚卵是在所有的菜肴里都發現了的,如何在別人烹制的菜肴里下毒呢?除非是所有的廚子都是凶手。”

    “嗯,有道理,那第三呢?”

    “嘿嘿,”楊秋池笑了笑,“這第三嘛,剛才廚子們都說了,各自烹制的菜肴做好之後,絕大部分都是馬上用帶蓋子的器皿盛上蓋住,別的廚子要下毒,必須要當著這個廚子的面下到鍋里,或者打開蓋子下到器皿菜肴里。這樣的話,這個凶手就只能來回奔波了,因為有幾十道菜肴,很多都是同時做好的。”

    “嗯,有道理,那第四呢?”

    “這麼幾點還不夠嗎?嘿嘿。”

    孫管家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楊兄弟說的很有道理,看樣子還真不是這幫廚子做的,那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呢?”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2 AM

第15章 冰兒,是你嗎?

    楊秋池道︰“既然凶手不是房里的人,那就只能是房外面的人了。”

    “房外面的人?”孫管家四處看了看,一臉茫然。

    楊秋池抬頭瞧了瞧上面,努了努嘴。

    孫管家若有所悟,指了指上面︰“你是說,凶手在上面?”

    嘩啷啷一串兵刃出鞘的聲音,劉勇等護衛已經拔出刀劍,指向房頂。

    楊秋池苦笑道︰“別緊張,我沒說凶手在房頂,毒都下完了,他還蹲在房頂做什麼?我是說,既然內膳食房里的人沒有下毒,一下午屋里都有這麼多人,而且也沒有外人進來過,凶手當然也不可能堂而皇之進來下毒,所以,凶手可能是從房頂下毒的。我們應該上去瞧瞧,看看是否有什麼端倪。”

    劉勇等這才松了口氣,刀劍還鞘,幾個護衛忙搬來梯子架上房梁。

    楊秋池撩起衣袍剛要上梯子,郭雪蓮抱著小黑狗上前低聲道︰“老爺,帶上小黑吧!”

    這些日子,郭雪蓮跟著楊秋池逃荒來到武昌,眼見小黑狗的神勇,所以提議讓楊秋池帶著小黑狗上去,小黑身形靈活,房頂上更能發揮作用,遇到什麼事情能幫上忙。

    楊秋池點點頭,將小黑狗接過來放在自己肩膀上,從旁邊一個護衛手里接過一盞燈籠,朝郭雪蓮笑了笑︰“別擔心啊,沒事!”說罷,一手抓梯子,一手提燈籠,一步步登上房頂。

    上到房頂,先將肩膀上的小黑放下來,然後抬頭朝四周望去,只見黑夜里滿城燈光,一片繁華景象,腳下的楚王府在黑暗中也更顯雄偉。心中感慨,張獻忠的軍隊距離這里已經不遠了,幾個月之後,這里將變成天堂還是地獄呢?會不會又像蘄州一般成為一個烈火的煉獄?

    正在他瞧得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孫管家的聲音︰“楊兄弟,趕緊勘查吧!”

    楊秋池回頭一看,只見孫管家和護衛隊長劉勇提著燈籠上來了。楊秋池忙答應了一聲,說道︰“這上面瓦片很滑,你們兩最好呆在這屋脊上,這里安全,我去查看,發現問題再告訴你們。”當然,楊秋池這樣安排的主要目的是怕他們破壞凶手在房頂可能留下的痕跡。

    兩人忙答應了,高舉燈籠給楊秋池照亮。

    燈籠這一舉,楊秋池咦了一聲,蹲下身仔細查看雕梁畫棟的屋脊一端,只見上面有個小孔,呈梅花形。

    “怎麼了?”孫管家低頭查看,一時之間卻沒有注意到那小孔。

    楊秋池沒有回答,將燈籠湊近了一些,按耐住心頭狂跳,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朵梅花型的小孔,在心里狂喊——冰兒!是你嗎?

    原來,這個小孔是柳若冰和宋芸兒師徒使用的飛爪留下的特有印記!據柳若冰說,這江湖上只有她們師徒的飛爪是三個爪,別的武林人物使用的飛爪都是四個爪,四個爪的無論哪個方向掛住,一般都能保證至少兩個爪能抓住物體,便于支持身體的重量,而柳若冰和宋芸兒輕功很高,可以說身輕如燕,這飛爪只是起到借力作用,其中有一個爪勾住,就能輕易上房。而三個爪收發更自如,比四個爪更簡便一些。但對輕功和受力判斷要求更高。另外,她師徒的飛爪的爪鉤被鑄成梅花形,因為柳若冰最喜歡的就是梅花。這一點也與其他飛爪的圓形爪尖不同。

    楚王府內膳房的房梁一端的雕刻物上出現一個小洞,這肯定是不正常的,所以引起了楊秋池的注意,而仔細查看之後發現,小孔是柳若冰的飛爪特有的梅花型,且在左右沒有發現孔洞,只有這孤伶伶一個,符合柳若冰飛爪的特征,小孔內木質清新,說明是新近形成,因此,柳若冰很可能來過這里!

    冰兒!

    楊秋池猛地站了起來,初春的寒風吹拂著他的臉,雖然有些冰涼,但他心中早已經澎湃如潮,又是狂喜又是心酸,望著滿城***,心中在呼喚著,冰兒,你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孫管家見楊秋池傻愣愣望著茫茫夜色不語,還以為他在琢磨凶手的事情,這小仵作一眼看出那三個采辦死于河豚中毒,又快速查出內膳房的菜肴有毒,這才避免一場大災難的降臨,等于是救了孫管家一條性命,孫管家不僅感激有加,更是對著小仵作心存敬畏,更何況還需要等待他查訪凶手,所以不敢打亂他的思緒。

    護衛長劉勇是個武夫,性格也比較急躁,剛才他也看見了那個小孔,也估計到可能是飛爪留下的,但他沒見過只有一個孔的飛爪,所以不敢確定,見楊秋池望著黑夜發呆,禁不住問道︰“哎!小兄弟,在看啥呢?這小孔是不是凶手飛爪上房的時候留下的啊?”

    楊秋池這才回過神來,苦澀一笑︰“我先查看了再說。”提著燈籠,小心翼翼踩著傾斜的琉璃瓦,一點點查看過去。

    楚王府內膳房已經修建多年,房頂瓦片上都是青苔和灰塵,只要有人行走,肯定會留下痕跡。

    這一照之下,果然找到了幾枚淺淺的腳印,鞋印嬌小,明顯屬于女子,踩踏痕跡很淺,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且只有腳尖部位,蹬踏痕跡比較明顯,似乎飛躍時留下的,看到這里,楊秋池更是心頭狂跳,——這人身輕如燕,輕功很高,又是女性,更有可能是冰兒了!

    整個房頂鞋印集中在三處,這三處旁邊都發現了琉璃瓦被翻動的痕跡。他揭開一片朝下觀看,正好位于灶台的上房。果然不出所料,下毒之人是通過房頂揭開瓦片向下投毒的方式下毒的。

    楊秋池仔細觀察被翻動的三處琉璃瓦,結果沒有讓他失望——發現了少量魚卵殘留,估計是下毒之人等待合適時機向下投毒的時候,將河豚卵放在旁邊琉璃瓦上而粘附在上面的。

    楊秋池在翻動的琉璃瓦片上,發現了幾枚殘缺的指紋,這讓他的心跳再次加速!根據指紋在瓦片上的位置排列,結合人的習慣動作,判斷是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所留。

    楊秋池心跳更加快了,因為他記得柳若冰的左手食指指紋是很少見的弓型紋。這種指紋很特別,沒有內部花紋系統,指紋上部是由弓形線構成的外圍線系統,下部是由不規則的水平直線構成的根基線系統,這種類型的指紋,由于沒有內部花紋,所以沒有三角。這種指紋一百個人中最多只有二三個有。最初柳若冰劫持楊秋池的小妾秦芷慧的時候,就曾經在瓦片上留下了這樣的指紋。雖然沒有柳若冰的指紋可以比對,但只要確認這塊瓦片上左手的食指指紋是弓形紋,結合前面的飛爪特征和輕功情況,就基本能確定是柳若冰留下的了!

    楊秋池深呼吸了幾下,閉上眼楮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這才端起那瓦片查看。這一看之下,頓時大失所望。不用看第二眼,他就能肯定,這是一枚斗型紋,兩者的差距十分的明顯。

    既然現場留下的左手食指指紋的類型與柳若冰的指紋類型完全不同,根本不需要進行特征對比,就能肯定現場留下指紋的人,絕對不是柳若冰!

    楊秋池本來狂跳的一顆心似乎停止了跳動。他一屁股坐在屋頂上,由狂喜到狂悲,讓他真想放聲大哭一場。冰兒,你到底在哪里啊?

    楊秋池將那幾片殘留著河豚卵的琉璃瓦拿給房梁上的孫管家和護衛隊長劉勇看,兩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賊人竟然躲在內膳房屋頂下毒,這要讓王爺知道了,這失職之嫌恐怕是跳進黃河也別想洗清了。

    楊秋池道︰“賊人是從房頂揭開瓦片,將河豚卵尋機扔進下面的炒菜的大鍋中,用這種方法下毒真可謂神不知鬼不覺。這人思維縝密,行動敏捷,武功看樣子很不錯。這次失手,恐怕還會卷土重來,兩位一定要小心戒備啊。”

    劉勇恨得直咬牙,啪的一聲,將手中那塊琉璃瓦掰成了兩半,晃動著肥肚子惡狠狠說道︰“媽的,真可惡!老子抓住這賊人,一定讓他後悔為什麼要生到這個世上來!”

    生到這個世上?楊秋池一愣,隨即狂喜,是啊,柳若冰是轉世投胎,又不是穿越過來的,都轉世投胎了,她的指紋怎麼還能和以前的一樣呢?

    哈哈!是冰兒!來到這房頂下毒的人一定是冰兒!哈哈哈!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3 AM

第16章 找份工作

    孫管家和劉勇見楊秋池一會兒傻傻發呆,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又神采飛揚似乎要放聲高歌似的,搞不懂他究竟什麼毛病,禁不住面面相覷。

    孫管家道︰“楊兄弟,你是否發現這凶手行蹤了呢?”

    楊秋池正要搖頭,忽然心念一動,自己現在四處逃荒,可憐巴巴的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現在正是一個就業的絕好機會,而且,冰兒既然來這里下毒,說不定與這楚王有仇,肯定還會再次來下毒的。何不守株待兔,一定能等到冰兒再次出現!

    想到柳若冰清冷絕美的面容,楊秋池禁不住心潮翻湧,臉上卻露出一副十分沉痛的樣子,說道︰“孫爺、將軍,你們兩都是武林高手,也應該看得出來,這下毒之人高來高去,在房頂跳躍穿梭,往下面炒鍋里下毒,而下面擔任警戒的護衛卻絲毫不知,真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武功極高。若要想抓住這人,恐怕得費些功夫才行啊。”頓了頓,瞧了他們兩位一眼,又沉聲道︰“如果這凶手是外面潛入的,那加強外圍護衛力量,讓他沒有潛入府內下手也就是了,怕只怕……”

    “楊兄弟的意思是,這下毒的凶手可能是府里的人?”

    “是,正所謂家賊難防啊!而且這人武功如此之高,要不及早揪出來,只怕他下次動手,王爺可就危險了!”

    劉勇畢竟是護衛隊隊長,雖然太平日子過久了,養尊處優慣了,這功夫不免荒廢了不少,但底子還在,剛才已經從房頂各處的腳印看出了這人武功非同尋常,換成他自己,要想在房頂如此飛躍,那是萬萬做不到的,這人輕功如此了得,就不知道手底下功夫如何,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楊秋池所說的,也正是他所擔心的,禁不住臉上滿是愁容。

    孫管家不會什麼武功,但他身為楚王府管家,最會察言觀色,從劉勇的臉上已經看出了這件事的棘手,當然,也聽出了楊秋池話中的含義,先前在棺材店門口,孫管家見楊秋池一個人扛棺材進出,就知道此人不凡,待到後來查案的準確,更讓他佩服。心想這人可是老天爺派下來幫自己的貴人,可不能輕易放過,要抓住這個凶手,恐怕還需要留住此人才行。

    正要開口,孫管家隨即又轉念一想,對這人畢竟還不了解,別沒抓住老虎,倒把狼招來。所以最好不要自己開口把他留下,得想個辦法。他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捋了捋山羊胡子,淡淡一笑,說道︰“楊兄弟逃荒到武昌,可有什麼打算呢?”

    楊秋池一聽有門,頓時一臉哀傷,先重重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們老家遭了旱災,緊接著又是蝗災,本來糧食就稀稀拉拉的沒幾顆,又都被鋪天蓋地的蝗蟲全吃掉了,唉!顆粒無收啊,爹娘都先後餓死了,我帶著我兄弟背井離鄉離開故里,四處流浪逃荒要飯,可到處兵荒馬亂的,真不知道該去哪里……,最後想著武昌府有咱們楚王在這里,反賊的大軍不敢來攻打,一定安全,這才來的。可到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也沒什麼活干,也是飽一頓餓一頓的……。唉!天底下,地上頭,什麼地方有我們窮人的活路啊……”

    劉勇是個武人,楊秋池及時發現了這起投毒案,讓他暫時免掉了一場滅頂之災,心里對他非常感激,此刻聽了他說得可憐,不由更多了幾分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要是沒地方去,就留在咱們楚王府好了,有咱們鍋里的,就少不了你碗里的!孫管家,你看如何啊?”

    楊秋池大喜,正要謝過,孫管家微笑道︰“劉將軍,咱們先下去,到下面再說這件事如何?”隨即轉身扒著梯子下去了。他要先吊吊胃口,然後再答應,這樣才顯出自己這管家的份量來。

    孫管家在府里的地位要比劉勇高,招收護衛這種事情,必須他說了算,劉勇是護衛長,只負責安全保衛,沒有人事權,所以他答應也沒用,當下又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放心兄弟,我盡可能說服孫管家讓你留下來。”

    楊秋池急忙躬身抱拳道︰“多謝將軍!”

    劉勇得意地腆著肚子嘿嘿笑了幾聲,然後也跟著下了樓梯。

    楊秋池抱著小黑狗下樓梯來到下面,郭雪蓮欣喜地跑過來,低聲道︰“怎麼樣?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凶手早就逃跑了。呵呵。”楊秋池故意將凶手兩個字說的很響亮,提醒孫管家這件事還沒完。

    孫管家瞧了楊秋池一眼︰“楊兄弟,你除了懂仵作一行之外,還會些什麼?”

    “我……我……,我不會別的什麼了……”楊秋池撓著頭,還真是的,自己除了會破案,還真想不出擅長別的什麼。

    孫管家有些為難,說道︰“你只會仵作,我們府上可不經常需要這行當……”

    劉勇在上面已經答應了幫忙讓楊秋池留下來,聽了這話,忙說道︰“要不,孫管家,讓楊兄弟到我護衛隊來吧,我那正少個雜役。”

    楊秋池到不在乎干什麼,只要能留在楚王府,有機會等待柳若冰再次出現就滿意了,正要答應,不料孫管家卻微笑說道︰“劉將軍,咱們楊兄弟可是身有武功的,而且不弱,你讓他當雜役,這不是辱沒了他麼?”

    “是嗎?”劉勇驚訝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你會武功?”

    孫管家道︰“豈止是會呢,楊兄弟一個人能將一口棺材舉起來扛著肩膀上,來去幾趟,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們護衛隊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劉勇更是驚訝,聽了孫管家的話,更激起了好勝之心,瞧了一眼楊秋池,說道︰“楊兄弟,我們倆對一掌,試試你的武功,如何?”

    楊秋池點頭抱拳道︰“行啊,不過剛才孫爺那是抬舉我,我只會些三腳貓的莊稼漢把式,那算得上什麼武功,還請劉將軍手下留情。”

    “好說!”劉勇沉聲道。

    楊秋池越是客氣,越讓劉勇警惕。他當年也是行走江湖的豪客,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雖然楊秋池身材單薄,說不定是只深藏的猛虎,想到這里,不覺有些後悔剛才貿然提出對掌比武,當著管家和手下護衛的面,如果自己輸了,這個臉可丟不起,應該先叫個人和他比試一下看看底細就好了,可話已經說出口,後悔也沒用了。

    劉勇取下帽子放在一旁,活動了一下手腳,雙眼凝視楊秋池,擺出架勢︰“來吧!”

    楊秋池腳邊的小黑狗見他要攻擊主人,身子一挫,雙瞳寒光閃現,嘴里發出低沉的嗚嗚威脅聲,只待主人一聲令下,立即撲上。

    楊秋池忙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小黑,別擔心,將軍在指點我武功,只是過過招,沒關系的。”

    小黑狗這才收了架勢,退到郭雪蓮腳下,兩眼依舊警惕地盯著劉勇。

    劉勇待楊秋池擺好架勢後,氣沉丹田,大喝了聲︰“接招!”呼地一掌拍向楊秋池的胸膛。

    楊秋池也大叫了一聲,一掌拍出。

    “ ”的一聲,兩掌相撞,劉勇只是身子一晃,楊秋池卻蹬蹬倒退好幾步,隨即仰面摔了個十分難看的四腳朝天。

    小黑狗一個虎跳縱到楊秋池身邊,低頭在他臉頰邊嗅了嗅,感覺主人沒什麼大問題之後,這才轉頭惡狠狠盯著劉勇。郭雪蓮驚呼了一聲,急忙跑過去攙扶楊秋池。

    楊秋池在郭雪蓮攙扶下掙扎著要站起來,剛站了一半,又軟倒在地。

    劉勇哈哈大笑,大步上前蹲下,按住他肩膀道︰“楊兄弟,剛才你硬接我這一掌,髒腑可能受到了震蕩。先躺下別動,稍等片刻再起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4 AM

第17章 巡衛

    楊秋池依言躺下,欠著身喘了幾口粗氣,苦笑道︰“劉將軍好……好功夫!我……差得太遠了,多虧了將軍……手下留情。多謝了……!”

    其實,剛才劉勇因為不知道楊秋池武功如何,擔心自己對掌輸了丟人,所以這一掌已經使出了十成全力,並沒有手下留情,只不過楊秋池這話讓他臉上很有面子,更是得意,哈哈笑個不停,胸脯一挺,大聲說道︰“楊兄弟,說實話,江湖上能接得住劉某這一掌的,還真不多,你雖然接不住,卻也沒被震吐血,已經很難得了,在我護衛隊里,也可以勉強排上號了,嘿嘿嘿,你再休息一下,我去跟管家說說。”

    劉勇站起身走到孫管家面前,腆著肚子道︰“孫管家,這楊兄弟的武功倒也罷了,這份初生牛犢的勇氣是很難得的,就讓他在我護衛隊里當個護衛吧,怎麼樣啊?”

    這正和孫管家的心意,微笑點頭道︰“既然將軍親自出面保他留在護衛隊,老夫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就按將軍所說的辦就是。呵呵呵。”

    孫管家老奸巨猾,輕輕一腳,將舉薦的責任推到了劉勇身上,將來就算楊秋池出什麼差錯,也是劉勇保舉的,與他沒有關系。

    劉勇可想不到這麼細,聽孫管家答應了,很是高興,回來對楊秋池道︰“楊兄弟,成了!”

    楊秋池急忙掙扎著爬了起來,躬身抱拳道︰“多謝將軍提攜!”隨即又把女扮男裝的郭雪蓮拉過來,說道︰“這是我表兄弟,名叫郭學廉,學習的學,廉潔的廉。也求將軍幫忙讓他跟我一起留在這里吧!”楊秋池將郭雪蓮的名字換了個字,讀音還相同。

    劉勇瞧了一眼郭雪蓮髒兮兮的臉,打量了一下她瘦小的身材,問道︰“你也會武功?”

    郭雪蓮正要搖頭,楊秋池忙搶先說道︰“會一點,是我教他的,剛剛學,但他很努力的,人也很機靈,將軍,我知道您心眼好,就幫人幫到底吧。”

    劉勇剛才一掌將楊秋池擊倒半天爬不起來,得意之下又有些內疚,畢竟人家幫自己躲過了一場滅頂之災,聽了他這話,心里也很受用,轉身對孫管家道︰“管家,要不,就把他這兄弟也留下吧,反正多一個也不多。”

    “嘿嘿,將軍保薦的,那肯定沒問題,老夫什麼時候駁過你的面子呢。”孫管家微笑道。

    “嗯!咱們哥倆合作一向很愉快的!”孫管家連續同意自己的保舉,這讓劉勇很得意,回頭道︰“行了,郭兄弟,你以後就跟著你哥在這里好好干,沒問題的!”伸手要去拍郭雪蓮的肩膀,郭雪蓮下意識第往後一閃,又覺不妥,忙借勢躬身施禮,憋著嗓子粗聲道︰“多謝將軍成全!”

    劉勇哈哈大笑,歪著腦袋瞧了瞧郭雪蓮︰“你身子骨比你哥還單,說話底氣也不太足,可得好好磨練才行!”

    “是!”郭雪蓮急忙加粗了嗓子,抱拳施禮。

    孫管家對楊秋池道︰“楊兄弟,你加入了護衛隊,保護王爺就是你的職責,你得時刻把這一點牢記在心,如果那凶手再來謀害王爺,你務必要將他抓住,死活都行。要知道,假如王爺有個什麼差錯,你我可都擔待不起的呀。”

    楊秋池急忙躬身答應,心想這孫管家還真是個老狐狸,原來他早就想好了讓自己進護衛隊,這樣把自己也串在這條線上,和他們一起成為線上的螞蚱,那樣自己就不得不拼盡全力緝拿下毒的凶手了。

    孫管家又道︰“三個采辦是如何死的還不清楚,目前來看很可能也與這下毒的賊人有關,這件事老夫就不交給衙門了,免得那些捕快整天跑來羅嗦,就由你負責繼續查到底吧。查到什麼問題,立即向老夫稟報。另外,三個采辦入殮的事情你還是做完吧,這時候也沒地方去找仵作了。”

    “是!”楊秋池躬身答應。

    孫管家又道︰“具體護衛工作由劉將軍安排,老夫就不插手了。”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背著手踱著方步而去。

    劉勇向楊秋池介紹道︰“咱們楚王府分內外府,內府是王爺、王妃、世子還有郡主們,以及貼身丫鬟僕人們住的地方,其余隨從護衛都居住在外府。”

    楊秋池微笑道︰“這倒有點像皇城哦。”

    “那當然,咱們王爺是親王,跟當今皇上那可是一個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住的地方當然不能差了,對吧?”

    “那是!”

    “嘿嘿,”劉勇咧著嘴笑得有些得意,仿佛楚王的榮耀就是他的榮耀一般,“咱們楚王府的護衛隊一共五百一十人,分前、後、左、右、內五衛,每衛一百人,各由一個百戶率領,當然,他們又都由我統領。這五衛的前四衛負責楚王府外府前後左右四個方位的防務,內衛負責內府防務。”

    楊秋池頻頻點頭,聽他說完,又問道︰“那剩下的十個人呢?”

    “這十個人是巡衛,負責整個王府的巡查工作。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巡查全府防務情況,對瀆職護衛可以緝拿查辦,發現疏漏防衛的地方,可責令及時調整布防。這十個人是我親自帶領。”

    楊秋池明白了,這十個人其實也就是警備糾察隊,又問道︰“將軍,我和我兄弟編入那一衛呢?”

    劉勇想了想,說道︰“嗯,剛才管家說了,你要負責查出這下毒之人,而這個人很可能是咱們府上的,咱們這五衛各負其責,相互不能隨便亂竄走動的,把你編入哪一衛都不太合適……,這樣吧,本來你是不能直接當巡衛的,不過為了方便你在全府四處查案,而且你武功嘛,當這巡衛也還湊活,就把你們兄弟兩個都編入巡衛好了,由我直接統領。”

    楊秋池大喜,躬身施禮道︰“多謝將軍提攜!將軍對我兄弟恩重如山,感激不盡!”

    “嘿嘿嘿,以後跟著我好好干,看你樣子挺機靈,會有出息的!”

    楊秋池又躬身謝過,心想,有出息?這護衛當到頭也不過是個護衛頭而已,能有什麼出息?不過,當了巡衛,不僅生活有了著落,更能尋找冰兒了。這不由讓他喜笑顏開。

    劉勇轉身將一個小個子護衛叫了過來,對楊秋池介紹道︰“他叫胡水,大家都叫他‘胡吹’,嘿嘿……,他也是十人巡衛隊的,你先忙管家交代的事情,等一會忙完了,讓胡吹帶你去護衛隊,安排住處,領裝備腰牌什麼的。好了,我要去安排加強布防了,別再出什麼亂子,要不然,咱們腦袋可真得搬家了!”說罷,也腆著肚子帶著其余護衛走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5 AM

第18章 奇怪的投毒

    郭雪蓮一直擔心楊秋池挨了那一掌是否受傷,等劉勇走了之後,急忙過來拉住楊秋池的胳膊,上下查看他是否受傷,壓低了聲音問道︰“老爺……,你現在覺得如何?要不叫郎中瞧瞧吧?”

    “我沒事。”楊秋池笑了笑,搖搖頭,鄭重低聲道︰“記住,以後只能叫我表哥,要是被人發現你是女的,咱們倆都得被掃地出門,說不定還要被治罪呢!”

    郭雪蓮慌忙點頭答應。

    剛才的對掌楊秋池是存心相讓,這劉勇論武功在江湖上只不過算個二流角色,而且太平日子過久了,功夫也荒廢了不少,真要打起來,楊秋池還是可以輕松獲勝的。楊秋池娶了武功第一高手柳若冰之後,在柳若冰的指點下,對付這種江湖二三流角色還湊合,盡管沒什麼大的作為,但畢竟名師出高徒,別的不說,但就眼光而言,算得上敏銳的了,他對劉勇的武功底細已經有了個大致的判斷。對掌時,劉勇那一掌當然傷不了他,因為他已經運功護住自己周身,同時借力摔倒,故意輸給對方,好讓對方收留自己。果然收效明顯。

    郭雪蓮見他身體表情和精神都無異,這才放心。

    楊秋池摸著下巴琢磨,這三個采辦死于河豚卵中毒,而內膳食房也被下了河豚卵,又是在差不多同一個時間發生,應該是同一個人做的,而從房頂痕跡判斷,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轉世投胎的柳若冰。也就是說,如果下毒之人真的是柳若冰的話,那找到殺死三個采辦的人,也就等于找到了柳若冰。

    楊秋池帶著郭雪蓮、小黑狗,還有巡衛胡吹,返回三個采辦被毒死的小院子,先將讓胡吹介紹了自己的新的身份,然後開始初步調查。

    這三個采辦屬于楚王府的中層管理人員,所以也都有自己的僕從。根據他們的僕從回憶,下午的時候三個采辦一起在房里吃飯說事,菜肴是外膳食房做好送來的,但菜肴並沒有河豚(這也是他們的死沒有被懷疑到河豚中毒上去的原因之一),吃完之後沒到半個時辰就開始發病,然後請郎中,最後還是死掉了。

    楊秋池皺眉思索,既然三個采辦吃的食物是外膳食房送來的,而外膳房的飯菜證明沒有被下毒,那他們三人的飯菜究竟是什麼時候被下毒的呢?難道也是屋頂投河豚卵下毒了嗎?

    楊秋池立即叫僕人扛來長梯子,將梯子架在三個采辦死前吃飯的屋檐上,爬上去查看之後,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痕跡。接著又來到外膳食房,將梯子架上房頂,提著燈籠又爬了上去,仔細將外膳食房的屋頂也檢查了一遍,這一次還是沒有發現行走或者翻動琉璃瓦的痕跡。

    這就奇怪了,這種方法這麼隱蔽,下毒的人既然用來殺王爺,為什麼不用來殺三個采辦呢?

    楊秋池百思不得其解,找來當時伺候三個采辦吃喝的僕人詢問得知,當時吃剩的飯菜都倒進泔水桶里。急忙尋找那泔水桶,幸虧還在沒送走,只不過,院子里的一些隨從僕人們吃的剩菜剩飯也倒進了這一個泔水桶里,分辨不出哪些是三個采辦吃剩的了。

    楊秋池瞧見泔水桶里好多雞鴨魚肉甚至都還是完整的,根本沒吃過,不僅想起唐朝杜子美(杜甫)那句名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楚王府里山珍海味,原封不動倒進泔水桶,城外卻有多少饑民活活餓死在路邊沒人收埋,甚至還有人餓極了吃人肉的。他原來認為萬惡的舊社會只不過是個誇張的詞匯,現在才真的有所感觸了。

    楊秋池吩咐將泔水桶的有毒飯菜進行深埋處理後,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辦。現在只能靠調查外膳食房負責烹制三個采辦菜肴的人了。

    帶著郭雪蓮、胡吹,將外膳食房的人都叫來詢問之後,得知其實外膳食房又分為三部分,簡單稱為大中小三種灶,小灶專門是給內外府的像孫管家、劉勇等這些高級管理人員的;而中灶則是給楚王府的像死了的三個采辦一樣的中層管理人員的;大灶當然就是剩下的全府丫鬟、僕人們的了。

    也就是說,這三個采辦吃的飯菜,楚王府其他中層管理人員也都吃了,如果在烹制菜肴過程中下毒,那其他人也應該中毒才是。可截至目前,並沒有發現其他人中毒,說明應該是在中灶的飯菜準備好之後,分盛到食盒的過程中,或者送食盒給三人期間,被下了毒。

    這樣看來,裝飯菜和送食盒的僕人有很大嫌疑!

    他將負責這方面的幾個僕人叫來詢問的時候,這些人當然都不承認投毒了,而且辯解說外膳食房誰都可以進去,平時各房丫鬟僕人經常跑來吩咐做什麼做什麼之類的,也有經常進來偷嘴的,每道菜肴弄好之後都分了放在餐櫃各自的食盒里,全部齊備之後再分送各房各院,所以說,這期間進出外膳食房的人都有機會下毒。

    楊秋池叫來外膳食房的領班和廚子們一查問,還真是這麼回事,頓時傻了眼。

    既然沒有證據證明是這些負責分飯菜和送食盒的僕人干的,楊秋池當然不會隨便亂動用刑訊,便把他們放了。

    線索斷了,暫時想不到該如何將偵破進行下去,楊秋池只好回到房里,繼續干仵作老本行。清洗那三個采辦的屍體時,由于已經過了好一會了,屍僵已經開始形成,好在是下行性的,只有脖頸和肩膀開始出現,而且強直度不高,所以換衣入殮還算比較容易。

    既然不是瘟疫死的,那就不急著下葬了。所以楊秋池將三具屍體清洗完,用大幅裹屍布橫豎裹好之後,分別抬入棺材,將棺蓋蓋上釘封之後,讓僕人用馬車運出王府,暫時寄存在武昌城里的一座小寺廟,同時派人通知他們親屬前來領屍回去安葬。

    一切收拾停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二更時分。

    楊秋池帶著郭雪蓮、小黑狗,跟隨護衛胡水來到巡衛隊的住所。

    楚王府的五衛分別把守楚王府的五個區域,護衛們都各自居住在轄區內,並不全部集中在一起居住。胡水帶他們來的地方,是護衛隊總部,也就是護衛隊長劉勇的辦公地點,和那十個巡衛的住處。

    這也是一個院子,但院子比采辦他們那個要大得多。這院子其實是演兵場,正中一排房子是劉勇的住所,兩廂房屋住的巡衛。

    劉勇聽說楊秋池他們倆回來了,笑呵呵吩咐巡衛隊小旗(也就是警備糾察小隊隊長)付冠先給兩人安排住處,準備衣服裝備,同時召集各衛頭領來聚會。

    付小旗已經知道這兩個新來的巡衛是劉勇將軍親自保薦的,當然不敢怠慢。巡衛隊都是兩人一間房,付小旗專門指示給楊秋池和郭雪蓮騰出一間朝陽的小屋,里面常用家具陳設也都制備齊了的。

    在此之前,劉勇見兩人身上髒兮兮的,尤其是郭雪蓮,臉上髒得都看不出相貌了,回來之後就吩咐僕從燒熱水先預備著,他們倆一到馬上可以洗澡。

    楚王府的護衛尤其是巡衛的條件是非常不錯的,有專門伺候生活的僕從,房間里都有大木桶可以洗澡的。熱水很快送來了,倒進了大木桶里,熱氣騰騰的十分誘人。

    楚王府護衛隊從里到外所有衣褲裝備都是府里定額配置的,付小旗根據他們倆的身材,已經叫人送來幾套嶄新的護衛服裝,包括內衣外衣,還有輕便鎧甲裝、腰刀以及他們倆的護衛腰牌,都放在了他們倆房間的床上。

    倒好水之後,僕從問道︰“兩位爺,是否需要小的們給搓背呢?”

    郭雪蓮慌得連連搖頭,楊秋池哈哈大笑,擺擺手︰“不用了!”等他們退出房間後,楊秋池正要上前關門,郭雪蓮已經搶先上前把門關好拴上,轉過身,羞澀地貝齒輕輕咬了咬紅唇,鼓足勇氣,抬起頭,一雙剪水瞳眸向楊秋池瞟去,遇上他黑亮的眼楮後,又慌亂地迅即低下頭,蚊蠅般低聲道︰“表哥……,我……我幫你寬衣洗浴!”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6 AM

第19章 青春誘惑

    楊秋池穿越過來之前,身為鎮國公,早就習慣了奴僕服侍,當下點點頭。郭雪蓮幫他把衣袍都脫了,郭雪蓮第一次看見男人赤身裸體,不由得臉頰緋紅,一顆心跳得跟小鹿一般。

    楊秋池卻沒在意,哼著小曲跨進大木桶里,慢慢坐了下去。“哎呀!真是舒坦啊!”楊秋池閉著眼楮享受著這初春的寒夜里泡澡的愜意,忽然感覺有一雙微微發顫的小手在替自己搓背,知道是郭雪蓮,睜開眼側臉望著她︰“你還不脫衣服洗澡啊?將軍已經準備了酒宴,咱們不能讓他們久等了。”

    郭雪蓮哦了一聲,漲紅著臉遲疑地望了一眼緊挨著的另一個大水桶。

    楊秋池嘿嘿一笑︰“怎麼?還怕羞啊?好好,我閉上眼就是!”說罷,還真閉上了兩眼,嘴里繼續哼著小曲。

    郭雪蓮遲疑片刻,終于呼的一聲吹滅了桌上的燈,趁著黑夜飛快地脫光了衣服,撲通一聲跨進水桶蹲下,動作太大,濺起了許多的水花。

    其實剛才楊秋池是眯著眼的,郭雪蓮脫衣服的全過程都盡入他的眼中,借著窗戶外透進的燈光,朦朦朧朧看見郭雪蓮的玉體雖然瘦弱,卻是曲線玲瓏,縴腰不盈一握,一對小巧的乳房,圓潤挺拔,兩腿間幽幽的黑三角勾起人無限遐想,翻身跨入木桶時的翹臀玉腿,更讓人心潮澎湃。好在最後那撲通一下濺起的水花,將楊秋池的春夢澆醒了。

    郭雪蓮是奴婢身份,當然不敢背對著楊秋池,更不敢面對著他,只好羞答答側著,把身子都浸入了水桶里,只露出小腦袋。

    楊秋池笑著故意逗她︰“哎?要不要我幫你搓背?”

    “啊不!不要……”郭雪蓮的腦袋搖得跟撥鼓,又壓低了聲音道︰“奴婢可不敢……”

    她要不說這一句倒也罷了,說了這一句,反倒將楊秋池興致逗起來了,爬起半個身子道︰“有什麼不敢的!轉過身去,我幫你搓背!”

    郭雪蓮側臉瞧見楊秋池赤裸著半個身子伸手過來,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往後要躲,可這木桶只有這麼小,兩只木桶又是挨在一起的,卻往哪里躲去。楊秋池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拿起毛巾給她搓起背來,一邊搓,一邊嘴里還念叨︰“你呀,身子雪一樣白,就是太瘦弱了,等咱們日子好過了,得給你好好補補身體,好在你年歲還小,還來得及……”

    正說著,忽聽得郭雪蓮低低的飲泣聲,楊秋池一驚,忙停住手︰“怎麼了?我弄疼你了嗎?”

    “沒……沒有……”

    “那你哭什麼?”

    “從小到大,沒人……像老爺這麼對我好過……嗚嗚……”說到後面,禁不住抽泣起來。

    “行了行了,瞧你!還真是水做的,前輩子缺少油鹽還是怎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楊秋池一邊笑著說她,一邊把她轉過來用毛巾給她擦了擦臉。這一側身,正好望見她一對嬌小的乳房在水面浮蕩,幽幽的乳溝,粉紅色的乖巧的**,楊秋池腦袋轟的一聲,感覺下身迅速在發生變化,急忙坐進水里,尷尬一笑,說道︰“你老哭……,還是你自己擦好了!”

    郭雪蓮趕緊收住淚,轉過身來,低聲道︰“奴婢給老爺搓背!”

    “嗯!”楊秋池忙轉過身背對著她,閉上眼楮,生怕抗拒不住生理的反應惹出麻煩。

    郭雪蓮跪在木桶里的小凳上,探出赤裸的半個身子,細心地幫他洗頭發,搓背。她一雙小手靈巧之極,一把擦拭,一邊還輕柔地幫楊秋池按摩。

    霧氣騰騰中,楊秋池雖然閉著眼楮,也能感覺到她的玉體的誘惑,胯下早就堅硬如鋼。只是心里一直默念柳若冰,想著兩人的約定,才抗拒住這人生第一大誘惑。

    幫楊秋池洗完之後,郭雪蓮這才自己匆匆洗完,出了木桶,飛快地擦干身子,穿上衣服,然後服侍楊秋池更衣。這期間,楊秋池一直都緊閉雙眼不敢偷看,可等到郭雪蓮穿好衣袍要服侍楊秋池穿衣的時候,楊秋池那里還是劍拔弩張的,根本沒辦法站起來。只好擺擺手說︰“我自己來,你趕緊把頭發擦干,別著涼了。”

    郭雪蓮似乎猜到了什麼,紅著臉點頭,轉身走到桌邊,點亮了燈籠,拿起梳子對著銅鏡開始梳頭。

    楊秋池閉著眼楮好一會,感覺已經不難看了,這才站起身跨出木桶,拿起衣服正要穿,一眼看見郭雪蓮婀娜的身姿正側彎著腰在窗前梳頭,這個姿勢充滿了女人性感的魅力,格外的撩人,引得小弟再次高昂,全身熱血開始奔湧。慌亂間一眼看見旁邊有一桶涼水,想也不想,抓起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嘩啦一下淋在胯間。

    郭雪蓮聽到聲響,轉過身來問道︰“怎麼了?老爺”

    “沒……沒什麼!”楊秋池扔掉水瓢,“不是說了讓你別叫老爺嘛!叫表哥!”

    “哦……,表哥,我幫你穿衣!”郭雪蓮放下梳子碎步過來。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楊秋池慌亂地說道,趕緊轉過身去。

    郭雪蓮這一次卻沒有停下,徑直走到他的身後,拿起衣服開始服侍他穿衣,低聲道︰“表哥,雪蓮的命是您救的,雪蓮的人已經賣給了您了……,雪蓮說過,您要是想……,雪蓮隨時都是您的……”

    楊秋池腦袋轟的一聲,昏沉沉猛地轉身,將郭雪蓮一把摟進懷里,緊緊地摟著,貼著她剛剛沐浴後粉嫩的臉蛋,少女幽幽的體香讓他如醉如癡。

    郭雪蓮雙臂環抱著楊秋池的脖頸,嬌弱的身子貼著他赤裸的偉岸身軀,感覺到他胯下的堅挺抵住了自己的身子,頓時間全身筋骨都被抽走了似的,軟軟癱在他的懷里,呢喃著︰“哥……,就當雪蓮是……你的冰兒吧……”

    楊秋池渾身一顫——冰兒!自己穿越來到這里,就是要尋找魂牽夢繞的冰兒!如何能對別的女子動情!那樣如何對得起冰兒的一片癡心!

    一抖手,將郭雪蓮震退好幾步,同時,飛快地將衣褲穿好。這才轉過身來。

    只見郭雪蓮側靠在木桶邊上,低著頭,半側香肩露在寬大的衣袍外面,輕輕聳動著,似乎在飲泣。

    楊秋池心頭一軟,慢慢走過去,扶住她的肩膀,低聲道︰“雪蓮,聽我說,我心中只有我冰兒,我答應了她,這一生一世只陪她一個人的,所以,我不能……不能……”

    郭雪蓮揚起頭,俏臉上掛滿了淚花︰“哥,我只想報答你的恩情……,別無所求的……”

    這淒然的哭泣是那麼的像柳若冰,幾令楊秋池柔腸寸斷,他輕輕將郭雪蓮摟進懷里,擦掉她的眼淚,低聲道︰“雪蓮,你的心意我知道的,只是,我不能對不起冰兒,也不能對不起你……”

    郭雪蓮依偎在他的懷里,俏臉貼著他的胸膛,輕輕抽泣著︰“雪蓮知道了……”

    楊秋池正要說話,忽聽得門外有人敲門︰“楊兄弟,好了嗎?將軍叫你去呢。”

    “好了!馬上來!”

    兩人匆忙分開。郭雪蓮拿了白綢將胸脯和縴腰裹上,然後穿上軍裝。又幫楊秋池穿了軍裝,擦干頭發梳好盤了個發髻,扎了四方巾。

    楊秋池見郭雪蓮彎彎的柳葉眉太過女性,拿起桌上的干毛筆揉開,將她眉毛加粗。這干了之後的毛筆里有很多黑色的碳末,正好可以當眉刷用。

    明朝士兵的軍裝,寒冷時脖頸處系有一條三角巾,用來御寒的,正好可以遮擋住郭雪蓮的咽喉部,避免被細心的人看來沒有喉結。

    穿戴整齊後,兩人相互看了看,儼然兩個明軍小帥哥,都會心地笑了。楊秋池低聲叮囑道︰“記住了,少說話,說話的時候聲音粗一些!還有,走路的時候大步一點,別小碎步!”

    “是!表哥!”郭雪蓮挺著胸跨了幾步,轉身抱拳,粗著嗓子躬身道,“如何?”

    “有點味道了。花木蘭也不過如此,嘿嘿,咱們走吧。”

    兩人推門出來,只見演兵場對面台階上付小旗正向他們兩招手,忙小跑過去。付小旗領著他們進了里面大堂,來的廂房,這里已經擺下一桌酒宴,坐滿了人。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7 AM

第20章 半杯殘酒

    劉勇笑呵呵招手道︰“楊兄弟、郭兄弟,來,坐到這邊來!”他右邊空了兩個位置,楊秋池瞧了一眼桌上的人,都是趾高氣昂的模樣,看樣子不是一般人,笑道︰“不敢,折殺我兄弟了。我們就坐下首吧。”

    付小旗扯了他一把,低聲道︰“將軍最煩人家婆婆媽媽的了,叫你們坐上面就趕緊坐,將軍說了,今晚這頓酒是歡迎你們兩的!”

    楊秋池忙過去在劉勇身邊坐下,郭雪蓮挨著他坐在下首。

    劉勇對楊秋池道︰“楊兄弟,先給你介紹一下在桌的各位護衛隊的頭領和眾位巡衛兄弟。”先指著他身邊一位馬臉中年人道︰“這位是馬凌羽馬百戶,馬大人不僅大力鷹爪功天下無雙,而且輕功出神入化,是王爺的貼身護衛兼內衛首領。你有空可以多多向到他討教哦。”

    “是!”楊秋池站起身躬身施禮,“見過百戶大人!”

    馬凌羽微微一笑,點頭示意,然後對劉勇道︰“將軍如此誇獎,馬某愧不敢當啊。”

    劉勇哈哈大笑,又接著把在桌上的軍官們都一一作了介紹,都是楚王府護衛隊的五衛帶隊百戶和下屬各總旗,以及巡衛隊的所有成員。

    介紹完之後,劉勇笑呵呵拍了拍楊秋池的肩膀,對在桌眾人道︰“各位兄弟,這位就是剛才我說的楊兄弟了,名叫楊——”

    “——楊秋池!”楊秋池趕緊欠身續道。

    “嗯,楊兄弟為人仗義,腦袋瓜很靈,武功也還不錯,他身邊那位是他的表弟,名叫郭學廉,也很機靈的。今後他們倆在巡衛當差,以後你們要多多關照啊!”

    眾頭領見劉勇如此重視地專門辦一桌酒席給這兩個新來的巡衛接風,對他們如此重視,沖著劉勇的面子,都紛紛給楊秋池兩人敬酒。兩人當然起身答謝喝酒。只不過這些日子來,他們倆飽一頓餓一頓,吃得差不多都不是人吃的東西,現在好不容易看見一桌酒菜,沒等動筷子又要喝酒。心里這個別扭啊。不過也沒辦法,幾杯酒下肚,楊秋池到沒什麼,郭雪蓮不勝酒力,便已經臉紅過腮了。

    楊秋池對郭雪蓮道︰“表弟,你不善飲酒,適可而止,多吃點菜。”

    劉勇笑呵呵道︰“正是,先吃點東西。”

    馬凌羽沉聲道︰“這不好吧,菜要吃,這酒嘛,也是要喝的,這樣,馬某先敬兩位兄弟一杯!”說罷,端起酒杯向楊秋池和郭雪蓮致意。

    郭雪蓮剛吃了一口菜,沒等咽下,聞言忙要去端酒杯,卻被楊秋池按住了手,微笑著對馬凌羽道︰“百戶大人,我表弟的確不善飲酒,——這樣吧,我替他喝,如何?”

    “好!楊兄弟果然豪邁,是條漢子!”馬凌羽一翹大拇指,“不過,郭兄弟一點不喝也不成話,這樣吧,既然他不善飲酒,你可以替他喝半杯!馬某先飲為敬!”一仰脖,將杯酒中酒倒進了嘴里,亮了一下空杯。

    楊秋池贊道︰“馬百戶好酒量!多謝了!”也一口飲干,然後端起郭雪蓮面前的那杯酒,對郭雪蓮道︰“表弟,你先喝一半,然後吃點菜。”

    聽了這話,郭雪蓮臉蛋飛燙,連雪白的脖子都紅了,接過酒杯,淺淺抿住杯邊,徐徐喝了一半,然後遞給楊秋池。只覺得臉頰飛燙,忙夾了一夾菜放在碗里埋頭吃著,不敢看楊秋池。

    楊秋池接過酒杯湊到嘴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郭雪蓮紅唇殘留在杯邊的體香,心中不禁一蕩,頓時想起《水滸傳》里潘金蓮說了那句話來︰“叔叔,如若有意,請飲了奴家這半杯殘酒。”更是心旌搖曳,急忙仰脖子喝干了。

    “好!”眾人皆鼓掌喝彩。

    這半杯酒喝下去,楊秋池只覺得分外燥熱,仿佛一身的血都要被郭雪蓮喝過的這半杯殘酒點燃了似的。

    眾軍官見楊秋池善飲,沖著劉勇的面子,挨著個都舉杯敬他二人。楊秋池是酒到杯干,一人喝了一人半的酒,待這一圈喝完,便已經醉眼朦朧。郭雪蓮更是不勝酒力,連坐都坐不穩了。

    劉勇見郭雪蓮果然不善飲酒,笑呵呵吩咐讓人端醒酒湯來。楊秋池親自端著給她喝下,這才稍稍清醒一些。劉勇吩咐不能再敬郭雪蓮的酒,楊秋池這才放心開戰。

    楊秋池本來是個酒蟲,雖然酒量不算很大,但卻好喝這一口,所以端著酒杯站起來,搖晃了一下,對劉勇道︰“將軍,各位百戶、總旗大人,以及各位巡衛兄弟們,承蒙將軍保薦我兄弟倆做了護衛,才得以結識各位大人和兄弟們,今後我們一定好好干,不辜負將軍和各位大人的期望,來,我敬眾位大人一杯!”

    眾人紛紛端杯子要喝,馬凌羽卻笑道︰“楊兄弟,你這一杯酒一起敬大家那是可以的,但將軍對你如此看重,馬某覺得還是單獨敬將軍一杯為好,大家以為如何啊?”

    眾人紛紛說有道理,便都將杯子放下。

    劉勇道︰“不必了,大家一起敬就行了,楊兄弟喝了這一圈下來,多出我等數杯,這樣喝會醉倒的。”

    “呃,將軍說的有道理,我等這一杯就一起敬,但將軍這一杯,無論如何是要單獨敬的,再說了,我瞧楊兄弟乃是海量,恐怕咱們酒壺喝干了,大家都鑽桌子下面去了,楊兄弟還屹立不倒呢,呵呵呵”

    眾人皆笑,鼓掌起哄。

    楊秋池忙端杯子單獨敬了劉勇一杯。

    喝完之後,楊秋池又要敬大家,那馬凌羽卻不端杯子,嘆了口氣︰“唉~!看來,咱們的待遇還是比不上將軍啊,只能喝這‘一鍋端’。這麼喝沒什麼味道,真要是兄弟感情,那是要對著喝才有意思的。”

    眾人又起哄讓楊秋池單獨敬馬凌羽。其他的衛隊百戶見狀,便也不端杯子了,微笑著瞧著楊秋池,心想竟然敬了馬百戶,其他的百戶當然是要單獨敬的,否則那不是失禮嗎。

    楊秋池心里哼了一聲,斜眼瞧了瞧馬凌羽嘴角的一絲笑意,知道這馬臉是想存心灌醉自己瞧熱鬧,不過,心想這古代的白酒度數比較低,雖然後勁大,但一時半會不會醉倒,應該不會當場出洋相,索性跟他拼一頓,對著吹,看看誰先倒!想到這里,起身道︰“好,既然馬大人如此抬舉我,我單獨敬馬大人三大杯,換大碗來!”

    眾人先是一呆,隨即哄堂叫好。

    一旁伺候的僕從急忙拿來六個大海碗,楊秋池拍開一壇美酒,抱起來咚咚咚倒了六大海碗,雙手將一碗端了過去︰“馬大人,請!”

    馬凌羽神情有些尷尬,這一海碗差不多就是一斤酒,連喝三大海碗,那可是三斤酒!這麼多酒他可沒喝過,心中有些膽怯,瞧了一眼劉勇,希望他能說幾句話。不料劉勇對楊秋池的豪邁很是贊賞,樂呵呵道︰“楊兄弟可真是海量!馬大人,你提議的,那就接招吧!哈哈哈”

    話到說道這個份上,馬凌羽不喝不行的了,想到楊秋池已經喝了這麼多了,自己已經佔了便宜,膽子壯了一些,接過大碗,望著楊秋池︰“楊兄弟,馬某……”

    楊秋池估計他想耍滑頭,沒等他說完,搶先道︰“既然馬大人看得起我,稱我一聲兄弟,那小弟就先干為敬了!”一仰脖,一口氣咚咚咚喝了個底朝天。

    海碗一亮,滿堂喝彩。

    楊秋池先前已經敬了一圈十多個人,早已是醉眼朦朧,這一海碗下去,雖然臉上露著微笑,可腦袋里卻天旋地轉,胸腹間翻江倒海一般。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09 AM

第21章 進退有度

    楊秋池喝干這一海碗酒後,將碗底一亮,滿堂喝彩。

    他先前已經敬了一圈十多個人,早已是醉眼朦朧,這一海碗下去,雖然臉上露著微笑,可腦袋里卻天旋地轉,胸腹間翻江倒海一般。

    郭雪蓮見他有些搖晃不穩,急忙起身攙扶他,說道︰“表哥,你……你喝慢一點,先吃點菜。”

    劉勇也道︰“正是,先吃菜,楊兄弟你都還沒動筷子的呢!吃吃!”夾了一個雞腿放在楊秋池的碗里。

    楊秋池本來晚飯就沒吃,一直忙活到現在,剛剛又空腹洗了澡,熱氣這一蒸,餓得簡直前胸貼後背了,可上了桌子,滿桌山珍海味連一夾菜都還沒吃的,就連續喝酒,現在又是單挑三大海碗,的確有些扛不住了。

    馬凌羽是練家子,當然看得出來楊秋池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嘿嘿一笑,慢慢將那一碗喝了,亮了一下碗底,對楊秋池道︰“是啊兄弟,別著急,還是慢慢來,別醉倒了哦,吃點……菜。”最後這一句,酒勁上湧,身子一晃,皺眉強行壓下。

    他不說話楊秋池不知道他底細,可能還會穩扎穩打,一見他這樣,便明白他也差不多了,心想我還比你多喝了差不多一倍的酒,看樣子你酒量也不怎地,得窮追猛打才行,毛主席說得好,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只不過,這酒勁上來,天旋地轉的,想是想追窮寇,可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喝下那第二海碗不倒。

    心中焦急,忽然想起柳若冰所教的內功,那玩意可以幫自己增加力量,扛東西不累,不知道能不能讓自己清醒。不及多想,閉著眼楮默運柳若冰所授神功,片刻間大小周天便運行了一遍,睜開眼楮,雖然還是醉醺醺的,可頭居然不太暈了,胃里翻江倒海想吐的感覺也減小了許多,哈哈,果然有效!不由心中大喜。

    他晃了晃身子,體內氣流奔湧,繼續繞著大小周天運行,手上卻不閑著,抓起碗里劉勇夾給他的那支雞腿狠狠咬了一口,一邊咀嚼著一邊大著舌頭含糊道︰“馬…… 馬大人,所謂大……大碗喝酒,大……大塊吃肉!這才叫男人!和馬……馬大人喝酒,一個字——痛快!”忽然覺得不對,想了想,恍然大悟低頭對劉勇道︰“將軍,好像……,這是兩個字哦……”

    眾人哄堂大笑,紛紛鼓掌。

    楊秋池放下雞腿,又端起一海碗酒給馬凌羽遞了過去,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郭雪蓮急忙一把拉住他。

    馬凌羽眼楮早就有些發蒙了,見狀笑道︰“兄弟,要不要緩一緩啊?”

    其實他這話是想給自己一個台階下,不料楊秋池二話不說,一只手端著那碗酒,另一只手端起桌上一海碗酒,咕咚咚又是一口氣喝干,亮了海碗,放在桌上,抓起雞腿要塞進嘴里,卻怎麼也找不到嘴在哪里了。在郭雪蓮的幫助下,這才將雞腿塞進嘴里,狠咬了一口,盯著馬凌羽,體內卻在默運神功壓制酒力。

    馬凌羽見楊秋池皺著眉嚼著雞腿,似乎在強忍著反胃似的。估計他快不行了,從楊秋池手中接過酒碗,一仰脖,想學著楊秋池一口氣喝干,可剛灌了半碗,胃中一陣翻騰,想要嘔吐,急忙停住,拼命憋住氣,面紅耳赤好辛苦才沒有當場直播。

    可這海碗中還有一大半,環顧一下四周,見眾位軍官都瞧著他,哪里有臉將碗放下,硬著頭皮憋著氣,一小口一小口將剩下的喝干了。將碗一放,一句話不敢說,也皺著眉運氣壓制酒力。

    眾人紛紛喝彩。楊秋池那雞腿已經啃得差不多了,往桌下一扔,正好砸在趴在他旁邊啃骨頭的小黑狗頭上,小黑狗揚起頭,歪著腦袋瞧著他,鼻子里嗚咽兩聲,搖了搖尾巴,似乎在笑他喝醉了。

    楊秋池嘿嘿一笑,醉眼朦朧瞧著小黑狗︰“你別笑,我……我又沒喝醉……!”端了一碗給馬凌羽遞了過去︰“來,馬……馬大人,小弟再……再敬你一碗!”

    馬凌羽一直在與胃里翻江倒海作斗爭,根本不敢開口,知道只要一開口,立即現場直播。

    楊秋池一手舉著他的海碗,一手從桌上又端了一碗,傻呵呵一笑,一仰脖,一口氣又喝干了這一碗。亮了碗底︰“馬大人,請!”

    馬凌羽簡直都要哭了,心中一個勁後悔,早知道楊秋池如此海量,也就不惹這個麻煩了。可現在人家都喝了,自己還能怎麼辦。他的內功比柳若冰教給楊秋池的差遠了,所以運了半天氣也沒什麼效果,強按住肚子里翻騰,端起那碗酒,現在別說是酒了,就算是水,他要喝下一滴也會當場出丑。

    劉勇嘿嘿笑道︰“馬大人,怎麼樣?楊兄弟還端著碗等你呢。”其他百戶又都紛紛起哄,馬凌羽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吐在當場就是,端起碗就要喝,冷不丁楊秋池橫過一只手按住了他的酒碗︰“大人,這樣干喝酒沒意思,咱們劃兩拳如何?”

    “劃……劃拳?”馬凌羽好不容易憋出了兩個字,胃里又是一陣翻騰,急忙拼命壓住,不敢再出聲。

    “劃拳啊,五魁首……,八匹馬……,哎呀這樣吧,你先坐下看看我先和劉將軍劃兩拳就知道了!”轉頭對劉勇道,“將軍可否賞臉啊?”

    聽了這話,馬凌羽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一晃,海碗中的酒蕩出了不少。

    劉勇等人當然都看得出來馬凌羽根本喝不下那碗酒了,楊秋池這是借著劃拳,故意給馬凌羽一道台階下,讓他先緩一緩,免得當初出彩,不由都暗自點頭,心想這新來的巡衛很懂得分寸,也很會做人,夠意思,對楊秋池不覺都多了幾分好感。

    劉勇哈哈大笑︰“行啊!剛才已經見識過楊兄弟的海量,咱們再領教領教楊兄弟的高拳!不過劃拳不能用海碗了,得換小杯子,這樣細水長流才有意思。”

    僕人上來將海碗撤走,換了小杯,斟好酒。兩人連劃了六拳,劉勇勝了四拳,很是得意,對楊秋池道︰“楊兄弟先吃點東西,我來打一個莊,給各位兄弟先劃兩拳。”

    接下來,大家相互敬酒,交叉猜拳,喝到三更盡,劉勇已經喝成了個醉眼朦朧大舌頭,馬凌羽喝了那兩大海碗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好幾個百戶喝得椅子上坐不住躺地上去了,這才盡興而散。

    郭雪蓮也喝了不少,但大部分酒都讓楊秋池擋了,所以還比較清醒,與僕人們一起攙扶著楊秋池回到房里,將他放在床上。

    先前楊秋池運氣壓制酒力,那也只是暫時壓制不反胃而已,可酒卻是實打實一滴沒浪費都進了肚子里,此刻回到房間,勁力一松,酒力上湧,頓時天旋地轉,衣服都沒脫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郭雪蓮拴好門之後,也覺得天旋地轉,勉強過來要幫楊秋池脫靴子衣袍,卻被昏睡中的楊秋池胡亂扯了一把,站立不穩,撲到在他身上,酒勁上湧,頓時感到整個房子都在旋轉,閉著眼楮不敢再動,想休息片刻再起來。可這一松勁,很快也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天亮的時候,楊秋池終于醒了,感到頭痛欲裂,想伸手揉揉額頭,才發覺自己懷里有個人,忙睜眼一瞧,卻是郭雪蓮,摟著自己睡得正香。他心中一驚,低頭瞧了一眼,發現兩人都衣袍整齊,這才想起昨晚都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記得好像看見了冰兒,拉了一把,摟在懷里,然後就睡著了,卻原來是郭雪蓮。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12 AM

第22章 白衣女煞

    楊秋池一醒,郭雪蓮立即就醒了,急忙一骨碌爬起來,跪在床沿上,揉了揉眼楮,羞澀一笑︰“表哥,你醒了?我給你打水洗臉……”說罷,翻身下床。

    想起昨晚上摟著楊秋池睡了一晚,郭雪蓮不覺臉上飛燙,紅霞滿腮。雖然這些天來兩人差不多都是相擁而眠,可那都是在草地上,大樹下,屋角牆邊,還沒有真正在床上這樣摟著睡過。

    楊秋池腦袋都要裂了,當然沒有這份柔情,呻吟了一聲︰“水……”

    郭雪蓮忙跑到桌邊,端起桌上的茶壺,又覺得有些涼,說道︰“表哥,茶是涼的,要不你再睡一會,我馬上生火燒茶。”

    “涼的正好,拿來!”楊秋池掙扎著坐起來,斜靠在床頭。郭雪蓮忙倒了一杯涼茶,送到楊秋池手里。

    楊秋池一口便喝沒了︰“還要!……算了,拿茶壺過來!”

    郭雪蓮急忙將茶壺遞給他,楊秋池揭開蓋子,直接就著茶壺口咕咚咚一口氣將那半壺涼茶都喝干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唉!真爽!”

    郭雪蓮跑去開門來到院子要找洗臉水,一個男僕見她出來,忙跑了過來︰“軍爺,您起了?小的們給您們送水來洗漱吧?”

    郭雪蓮想也不想道︰“我自己來吧,水在哪里?”

    “不不!我們送來!馬上來!”男僕跑回房里,又叫了一個僕人,端了兩大木盆溫水送到了他們房間。郭雪蓮要去搭手,僕從們哪能讓軍爺親自動手,都搶著忙活。郭雪蓮插不上手,她一時還不適應被人伺候,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做什麼,又覺得很不自在。

    楊秋池笑道︰“表弟,咱們兩現在是護衛,伺候咱們是他們的差事,慢慢就習慣了。”楊秋池知道郭雪蓮要洗漱,這些男僕在這里不方便,于是對那幾個男僕道︰“ 以後我們叫你們要什麼,讓你們送什麼來,你們再進來,沒有我們招呼,你們不要隨便進入我們房間,知道嗎?出去吧。”

    那幾個男僕急忙答應,哈著腰退了出去。

    郭雪蓮這才舒了口氣,感激地瞧了一眼楊秋池︰“表哥,你是不是會讀心術啊,怎麼我想什麼你都知道呢?”

    “呵呵,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對不對?”

    郭雪蓮紅霞飛上了俏臉,低著頭不敢搭腔。

    楊秋池忙咳嗽一聲︰“快洗漱吧。”心里暗罵自己,怎麼又這德行,說了這一輩子只陪著冰兒的,怎麼又跟女孩子油腔滑調的,真真是無可救藥了!

    郭雪蓮也不敢亂說話,羞紅著臉服侍楊秋池洗漱之後給他梳頭挽了發髻。

    兩人收拾停當,出了門,穿過演兵場,來到大廳廂房劉勇的書房。

    劉勇正背著手在踱步,不知道在想什麼,見到楊秋池和郭雪蓮,招呼他們坐下,神情凝重地說道︰“昨晚五更,有人夜探內府,幸虧加強了警戒,護衛們發現後與那人交了手,那人傷了我們護衛五六個,似乎這賊人不想傷人性命,受傷護衛傷情不重,賊人因見防範嚴密,便遁去了。”

    楊秋池又驚又喜,第一個反映就是這人應該是柳若冰!只有她才有如此高的武功,想當初,柳若冰擒走宋晴的時候,也是在南宮雄、夏萍等錦衣衛高手的圍攻下,背著一個人,還傷了夏萍,從容遁去。忙低聲道︰“將軍,此人是不是使一柄袖中短刃?”

    “正是!”劉勇有些意外地點點頭,忽然驚喜地追問道︰“莫非楊兄弟知道這刺客是誰?”

    楊秋池忙笑道︰“不,我昨晚上喝醉了,睡得跟死豬似的,怎怎麼會知道呢?我是猜的。”

    “猜的?”劉勇半信半疑瞧了一眼楊秋池。

    楊秋池有些後悔自己沉不住氣,隨口編道︰“是啊,剛才聽將軍說這人連傷了五六個護衛之後,從容遁去,這等武功,真是驚世駭俗,讓我想起江湖上一個傳言,說是有個白衣女子,使一柄袖中短刃,擊敗無數英雄……”

    “哦~!楊兄弟說的是那個白衣女煞啊。”

    “白衣女煞?”楊秋池驚問。剛才他只不過照柳若冰以前行走江湖的故事隨口編的,沒想到現在還真有其人,聽這外號有個煞字,應該是個狠角色,會不會是冰兒呢?

    “是啊,這女子喜歡穿一襲白衣,使一柄袖中短劍,暗器是柳葉飛鏢……”

    “柳葉飛鏢?”楊秋池又驚又喜,柳若冰的暗器也是柳葉飛鏢啊,急忙追問道。

    “嗯!”劉勇轉頭望著楊秋池︰“你說的不是這個人?”

    楊秋池支吾道︰“應該是吧,我只是逃荒的時候聽人家說的,道聽途說而已,反正都說這白衣女子出手毒辣,一柄袖中短劍無人能敵。別的也不太清楚。”

    “無人能敵雖然些誇張了,但這女子武功奇高,這倒沒錯。當年我行走江湖的時候,見過她……”

    “將軍見過他?什麼時候?她長得怎麼樣?”楊秋池呼吸提速。

    楊秋池的好奇激起了劉勇的談興,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家里殷富,拜高人學了些本事,便開始行走江湖,闖蕩了很多年之後,在道上也小有些名氣,這時候,江湖上開始傳言這白衣女煞,使一柄袖中短劍,柳葉飛鏢,到處挑戰,擊敗無數成名高手,我聽了頗不服氣,一直想找機會領教一下。只是一直無緣。”

    “這女……女煞去了哪里呢?”

    “這女煞神出鬼沒,聽說張獻忠攻破中都鳳陽,血腥屠城時,這女煞正好在鳳陽,見張賊軍屠殺無辜百姓,憤而出手,殺了許多張賊軍士,掩護不少百姓逃出了鳳陽城,亂軍之中還一飛鏢射中了張獻忠心口!”

    “啊?那張獻忠如何逃得性命?難道她故意手下留情?”

    “非也!這白衣女子外號女煞,如何會手下留情呢,張賊當時就中鏢落馬,都以為他死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反賊在鎧甲里又貼身穿著一件寶貝,名叫烏金連環鎖子甲,刀槍不入,要不是這女煞運神功發出的柳葉飛鏢,別的刀劍還傷不了他,饒是如此,據說這飛鏢射穿鎧甲和這烏金連環鎖子甲,射入他的胸膛,距離心髒只有半寸而已!”

    (傳說這烏金連環鎖子甲真有其物,張獻忠靠這寶貝背心多次逃得性命,後來大西國兵敗鳳凰山,張獻忠被清軍一箭射中頭部才死的。他死了之後,這鎖子甲就落到了大清順治皇帝手中,後來順治賞給了大奸臣鰲拜,最後被《鹿鼎記》里的韋小寶抄家得到了。)

    楊秋池拍了一下桌子︰“這賊子當真命大!”

    “是啊,從那以後,這女子就得了一個外號,叫‘白衣女煞’,但老百姓都感激地叫她‘白衣女俠’。”

    郭雪蓮撐著下巴聽得入了神,追問道︰“後來呢?這女俠沖出城去了嗎?”

    “當然沖出去了,張賊中鏢落馬後,張賊軍都以為張賊已經斃命,拼死要替他報仇,將這女煞重重包圍。可這千軍萬馬哪里圍得住她,目睹的人都說那一戰只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她一身白衣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袍,最終還是被她騎著棗紅馬,殺出了一條血路,沖出了鳳陽城!”

    郭雪蓮悠悠神往,贊道︰“這女俠可真厲害,比那什麼常山長子龍都要厲害!”

    “是啊!嘿嘿,那一戰張賊受傷極重,差點死掉,也被女煞嚇破了膽,整天昏昏沉沉像掉了魂似的,沒辦法指揮作戰,所以那之後,他的軍隊被咱們明軍打得節節敗退,死傷慘重,後來他不得不在咱們湖廣谷城接受朝庭招安,做了個副將。可惜啊,這賊子死性不改,數年後,傷養好了,又一次造反。這次來勢凶猛,與另一股反賊李自成南北呼應,攻城略地,奸淫燒殺,尤其是這張賊,唉!老百姓被害苦了呢,都盼著這白衣女煞再出現,取了這狗賊性命!”

    楊秋池對這番話到不以為然,心想,就算沒有李自成、張獻忠造反,明末的老百姓日子還不是苦得跟黃連似的嘛,其實應該說老百姓日子太苦了,才有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造反才對。只不過他不想跟劉勇爭辯這個問題,他關心的是柳若冰,忙把話題轉回來,問道︰“將軍,你是如何遇到這白衣女俠,啊不,女煞的呢?”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13 AM

第23章 人面桃花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白衣女煞已經成名。而我也行走江湖四處尋師訪友。有一天路過武當腳下時,偶然聽說白衣女煞約戰武當掌門道長,我便上山去瞧熱鬧,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和這女煞過過招切磋一下。那天來觀戰的人真多,將武當真武大殿前的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我還記得那女子一襲白衣,衣帶飄飄,清風脫俗,就站在那里,武當白胡子掌門真人一柄長劍舞出了花,繞著她車輪也似的不停出招,她只是蝴蝶一般飄舞躲閃,連劍都沒有出,武當真人卻連她的衣角都傷不到。堪勘滿三百招的時候,白衣女煞才出手,白光一閃,也只出了這一次手,比武便結束了。”

    “為什麼?”郭雪蓮睜大了眼楮好奇地問道。

    “因為白衣女煞一劍鉸飛了武當掌門真人的長劍!白胡子老道就認輸了。”

    “啊~!”郭雪蓮悠然神往。

    楊秋池心念一動,想起了當初在朵甘年寶玉則神山主峰寺廟里,柳若冰身懷六甲,對戰灌頂法王帝洛,也是這樣站著只閃避不出手,看準對方破綻,才一劍鉸飛帝洛的銅錘,將其擊敗。這白衣女煞出招與冰兒如此相似,就算不是冰兒轉世投胎,也肯定與冰兒有莫大關系。忙問道︰“這女煞長得什麼樣?”

    劉勇搖搖頭︰“沒人見過,因為這女煞露面時,從來都是圍著一方白色的紗巾,只露出雙眼……”

    “那她的雙眼你應該見過吧?”

    楊秋池心想,柳若冰的雙眸可是美麗的丹鳳眼,男人見過都應該能記住的。不了劉勇還是搖了搖頭︰“當時圍觀的人很多,距離比較遠,我怎麼看得見她雙眼什麼樣啊。”

    “那決戰完了之後呢?你不上去瞧瞧?——你不是要和她切磋的嗎?”

    “唉!別提了!”劉勇尷尬地搖搖頭,“白衣女煞擊敗武當道長後,隨即騎著棗紅馬飛馳而去。全場數百人,木呆呆望著她下山而去,竟無人敢出聲阻攔!唉~!我老劉一輩子爭強好勝,從不輕易服人,可那一戰之後,我發現,就算我再練一百年,也經不住這女煞一個手指頭摁的,心灰意冷之下,便再也不想尋什麼師訪什麼友了,因家父與楚王府有些淵源,便退出江湖來到楚王府當了護衛首領,一直到現在。”

    郭雪蓮道︰“那後來呢?這女煞去了哪里?”

    “我心灰意冷之下,再沒問江湖之事,所以也不太清楚。”

    楊秋池問道︰“那昨晚上這夜探內府之人,會不會真是她呢?”

    劉勇苦笑道︰“不清楚,唉!楊兄弟,昨晚你醉了,我何曾沒有醉呢。我也是一覺到這五更天,手下緊急來報說內府遇敵,我這才知道。幸虧啊。昨天聽了你的警告,我加強了警戒,要不然,像昨晚那樣的聚會,我們隔三岔五就有一次,誰又會想到強手來襲呢!若不是你提醒,今兒個已經出了大亂子了!”

    “那與這人交手的弟兄們又如何說的呢?”楊秋池急于知道這個白衣女子究竟是不是柳若冰。

    “我問了,說的都一樣,黑衣蒙面,短刃,武功高絕,沒看清楚出招,便已經受傷倒地了。”

    郭雪蓮問道︰“那究竟是不是那白衣女……女煞呢?”

    “不清楚,只不過,從他們的敘述來看,與那女子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唉!真要是她的話,那還真讓人頭痛啊!剛剛孫管家來過,說要我們再加強戒備,務必盡快抓住這個行刺王爺的賊人。我已經與武昌都指揮使聯系,增調了部分兵力加強楚王府外圍戒備,另外,我又將外府四衛中的精英抽調若干充實內府防務,尤其是王爺住處的防務。這樣不管這行刺的賊人是外面潛入,還是府里的人,都可確保萬無一失。”

    楊秋池贊道︰“將軍運籌帷幄,指揮有度,令人佩服!”

    劉勇腆著肚子笑了笑︰“楊兄弟,根據孫管家的指示,你和郭兄弟這段時間暫時不用參加巡衛,先負責偵辦這件案子,務必盡快抓住這賊人。”

    楊秋池苦著臉道︰“如果這賊人真是那武功高絕的蒙面女煞,那……”

    劉勇眼一瞪︰“怕什麼?咱們武昌府精兵數萬,還怕她一個女流之輩?”這話說得雖然豪邁,可用數萬去對付一個女子,到底顯得底氣不足。

    楊秋池對如何偵破這件案子已經有了一個粗略的計劃,對劉勇道︰“將軍,我查案需要提取府上所有女性的手掌印,必須齊備,不能疏漏。”

    劉勇想了想,說道︰“別的人都好說,就是王妃、郡主們的手印,可不太方便提取啊。”

    楊秋池道︰“王妃、郡主們也不會給自己下毒的,她們的就不用提取了。”

    “這好辦,我馬上通知下去。立即開始提手印!”

    楊秋池和郭雪蓮回到房間,穿好明軍軟甲軍服,挎著腰刀,帶著小黑狗出了護衛隊住所,走在初春花團錦簇的楚王府小徑上,再次來到內膳房。

    來到內膳房後,他讓僕從找來雲梯加上房頂,讓郭雪蓮帶著小黑狗等在下面,叫僕從找了幾塊新的琉璃瓦給自己,又一次爬上房頂。

    昨晚上他勘察房頂的時候還不知道能留下來,所以當時沒有提取那有指紋的瓦片。這一次,他用新的琉璃瓦片將那幾塊留有指紋的瓦片換了下來。

    這些指紋是下毒之人揭開瓦片時,在瓦片的青苔和塵土上留下的立體痕跡。這種痕跡由于不是汗漬指紋,所以直接可以利用光線的角度就能辨認出來。

    他坐在屋梁上,將那幾片瓦的指紋逐一進行辨別,將其中主要特征都記住了。

    接著,他再次仔細觀察那些鞋印,這些鞋印尺碼大致相同,鞋印里的納鞋底留下的花紋個體特征都能吻合,確認鞋印系同一個人所留;根據鞋印周邊完整,前掌壓力均勻,尺碼比較小這幾點推斷,確認的確屬于女子所留。他將其中具有鞋底花紋典型特征的幾塊琉璃瓦也換下。

    昨晚調查得知,當時外膳房分菜肴的和給三個采辦送食盒的,都是男僕,而外膳房的廚子們也都是男的,從目前情況來看,初步判定毒死三個采辦、在內膳房下毒和夜探內府的人系同一人,而且,這人是女子,所以,可以排除是分菜肴和送食盒的男僕下的毒。

    楊秋池下了房頂之後,將外膳房的領班叫來,讓他詢問所有在場的廚子和僕從,寫出昨天中午之後直到三個采辦發現中毒之間,曾經來過外膳房的女子的名字。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就等著結果了。

    楊秋池和郭雪蓮挎著腰刀,帶著小黑狗開始在楚王府到處亂逛,熟悉楚王府的環境。

    不料轉了半天,竟然迷路了,小黑狗歪著腦袋瞧著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過楊秋池倒不擔心,爬上了一片假山,想先看看方向,可這假山也不太高,四周都是綠樹成蔭,還是找不到熟悉的建築。正沮喪的時候,忽然看見不遠處小湖邊桃樹下似乎有個人,決定過去問問。

    他們倆照著那個方向,穿過綠樹掩映的假山,來到那小湖邊,這才發現原來是個年輕女子,正坐在一株盛開的桃樹下的石凳上,素臂縴指,握著一卷書,眉頭微蹙正在凝神細讀。

    側面望去,這女子不過十八九歲,俏臉如雪,白里透紅,柳眉彎彎,明眸流眄,一頭烏黑的秀發用金銀絲挽結成高高的桃尖頂髻。插著一根珠玉寶翠簪。一身雪白長裙,輕薄如冰綃,衣襟、裙邊暗綴著淡粉桃花,猶如晨曦中的雲霧,飄渺如夢。香肩披掛一條淡紫色寬絲帶坎肩,長至裙邊,繡花衣襟微微分開,鵝黃色抹胸托起圓潤的胸脯,與雪白的脖頸交相輝映,讓男人看了得會禁不住咽著口水遐想。

    好一個“人面桃花相映紅”!楊秋池贊道,難怪《詩經》有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果然如此,禁不住看得呆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14 AM

第24章 卻上心頭

    “喂!你們兩在那里干什麼呢?”一個女孩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楊秋池急忙轉頭一瞧,旁邊假山後轉出一個小丫鬟,十四五歲,頭上挽著一對雙螺髻,一身月白色腰裙,小蠻腰扎著一條絲帶,挽了個乖巧的蝴蝶結,系著一串八寶結的絛帶,穿著精美的小玉佩,兩手叉腰,板著一張俏臉望著他們二人。

    桃樹下正凝神看書的少女猛地聽到這聲,慌得身子一顫,手里的書卷都抖掉了,站起身瞧了楊秋池他們一眼,扭身走了幾步,斜倚在那棵桃樹下,問道︰“小蕊,他們是誰?”

    “小姐別怕,是兩個護衛,也不知怎麼跑到這里來了。”那名叫小蕊的丫鬟上前一步,對楊秋池他們道︰“喂,問你們呢!在這里干什麼?”

    楊秋池訕訕地摸出腰牌︰“我們是巡衛,正在巡視呢。”

    “巡衛?”小蕊上下打量了一下楊秋池和郭雪蓮,“我怎麼沒見過你們?”

    “我們是昨晚剛剛招錄進來的,是劉將軍親自保薦,孫管家同意了的。”

    “哦~!那你們怎麼跑到沈妃的後花園來了?還偷看我們王妃,不知道這是殺頭的死罪嗎?”

    楊秋池一聽這里居然是王妃的寢宮,那少女原來就是沈王妃,不覺暗自叫苦,劉勇昨晚上將王爺的基本情況都告訴了他,他知道這沈王妃是楚王最小的一個妃子。

    另外,劉勇已經給楊秋池珍重交代過,巡查的時候,內外府都可去的,但王爺、王妃、世子和郡主的寢宮是不能隨便進入巡查的,在這些寢宮布防的護衛都在寢宮外圍,而王爺和世子都有自己的貼身護衛,所以楊秋池他們只能在外圍巡查。現在自己居然跑進王妃的寢宮里來了,這還真是觸犯了大忌的。

    郭雪蓮一聽要殺頭,頓時臉都嚇白了,情不自禁拉住了楊秋池的胳膊。

    小丫鬟這一恐嚇,反倒把楊秋池腦袋瓜弄清醒了,忙道︰“昨晚有夜行人闖入內府,企圖行刺王爺和王妃,我們奉命偵緝這件案子,正查訪到前面的時候,發現有人鬼鬼祟祟朝這邊來了,急忙追蹤而來,由于初來乍到不熟悉府里的情況,以致擅闖王妃寢宮,驚擾了王妃,還請贖罪!”

    “哼!你說追蹤就追蹤?還追到沈妃娘娘寢宮里來,這算什麼事啊?得把這件事告訴你們將軍才行……”

    楊秋池嚇了一跳,陪著笑臉哀求道︰“姑娘,我們兄弟從蘄州逃荒到武昌,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差事,算是揀了條性命了,你要告訴將軍,那我們可就砸了飯碗了……”

    “哼!想得到美,腦袋都保不住了,還想飯碗的事呢!”

    沈王妃微微側臉瞧了一眼他們兩人,輕聲道︰“小蕊!算了,讓他們走吧。”隨即,步履裊裊,羅帶輕飄,徑直去了。

    丫鬟小蕊朝楊秋池他們哼了一聲,轉身追了上去。

    楊秋池怔怔地望著沈王妃遠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回首間,瞧見地上那卷書,忙跑過去揀了起來,追出兩步,連聲叫道︰“哎!王妃娘娘,您的書……”

    二女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桃花深處了。

    郭雪蓮感覺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似的,驚魂未定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追上來問楊秋池︰“表哥,咱們……咱們回去吧!”

    楊秋池嘆了口氣,搖搖頭,拿起那書卷一瞧,卻是一本刻版《李清照詞集》,翻開的那一頁,是一首“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

    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

    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

    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

    卻上心頭。

    書頁的空白處用蠅頭小楷寫著一些眉批,字體工整娟秀。細細讀了幾行,是些感言。

    楊秋池是學理科的,本來詩詞這些東西不甚懂,但對李清照的詞卻比較了解,這也算是機緣巧合。他讀中學的時候,有一次,他們班那個上課沉悶如嚼蠟燭一般的語文老師病了,來了個代課老師,是個剛才師大畢業的女大學生,身材高挑,戴著眼楮,書卷味很濃。當時正好教李清照《如夢令》一課,那女教師顯然對古詩詞有很深的研究,從介紹詞人李清照的背景知識,到解說這首詞的意境,講得特別的有詩意,加上語音婉轉,娓娓道來,正符合婉約派詞人的那種韻味,讓楊秋池一班同學聽得如醉如癡,課後都纏著那老師多講一點。于是,那女老師不僅課堂上教,還用了晚自習給他們講李清照的詞。

    那幾天的語文課,班里是座無虛席,連幾個經常逃學的老油子都坐得端端正正撐著下巴睜大眼楮聽得津津有味。晚自習的時候,其他班的聽說了也都搬了凳子來旁聽。

    可惜,原來的嚼蠟燭語文老師很快就病好回來上課了,那女老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讓楊秋池一班同學(尤其是男生)唉聲嘆氣了好久。而他僅有的一點詩詞常識,就是從那短短的一周得來的。

    後來楊秋池偶然看見班里女生那里有一本瓊瑤的言情小說名叫《卻上心頭》,知道這書名便是來自這首詞,便借來細細讀了,被瓊瑤阿姨的故事很是傷感了好一陣子。

    現在,楊秋池想到自己穿越來到數百年之前的明朝,見到一位清純美麗的王妃在桃樹下讀李清照的詩詞,想起了那個將他引入詩詞聖殿的女大學生,心中感覺真是別有滋味。想著王妃正細細品味這詞中意境,黯然神傷的時候,卻被自己魯莽地打擾了,真有些愧疚。

    郭雪蓮又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表哥,這里是王妃寢宮,咱們快走吧!”

    楊秋池這才回過神來,點點頭,轉身慢慢往回走去。七繞八繞,終于找到了僕從問了路,這才回到了護衛住所。

    外膳房將三個采辦被毒死的那天到過外膳房的女子的名單送來了,楊秋池細細看過,神情凝重地將那張紙折了起來,放進了懷里。

    隨後,劉勇派人提取到的府里女性的手印也陸續送來,幾大疊蓋滿了手印寫著姓名的白紙堆滿了楊秋池的桌子。他開始靜下心來比對指紋。這項工作繁雜,需要耐心,別人也不可能幫忙,一直忙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才結束。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提取到的指紋與內膳房的屋頂上琉璃瓦上的指紋沒有一個相同。

    這一晚,楊秋池悶聲不響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郭雪蓮見他不開心,也不敢多問。獨自在另一張床上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楚王府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楊秋池有些詫異,找人一問才知道,原來楚王昨晚給幼女朱鳳德選定了儀賓(也就是女婿),是今年湖廣鄉試解元,名叫王國梓,聽說他貌比潘安,長得十分俊秀,數日後便要拜堂成親了。這些日子來道賀的大小官員絡繹不絕,上下都忙成一團了。

    劉勇最擔心的就是這段時間出亂子,一方面增派護衛加強戒備,一方面督促楊秋池和郭雪蓮盡快破案。

    楊秋池拿著那卷《李清照詞集》,帶著郭雪蓮和小黑狗又一次來到沈王妃的寢宮。

    外面都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可這里卻依然清幽靜雅,似乎這些事情都于己無關似的。

    通過門房通報進去後,不一會,丫鬟小蕊出來了,瞧了一眼楊秋池,問道︰“你們又來干什麼?”

    楊秋池將那卷書拿出來,笑道︰“昨天王妃娘娘離開匆忙,將這卷書遺落在了桃樹下,我揀到了特意給王妃送來的。”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17 AM

第25章 冷宮王妃

    小蕊手一伸︰“給我就行了。”

    楊秋池將書卷遞了過去,小蕊接過,見楊秋池他們沒有離開的意思,哼了一聲︰“怎麼不走?還想要賞錢?”

    “啊不,不敢!”楊秋池躬身道,“請問姐姐,這詩卷上的眉批可是王妃寫的?”

    “是啊,怎麼了?”

    “哦,在下也很喜歡李清照的詩,昨晚我認真拜讀見這詩卷上的批注,其中或有可商榷者,斗膽想請教于王妃,不知可否?”

    “你也懂詞?”小蕊又好生瞧了楊秋池一眼,“你一個小小護衛,也想和王妃談詩論詞?”

    楊秋池並不生氣,嘿嘿一笑︰“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不在乎身份高低嘛。”

    小蕊冷冷一笑︰“是嗎?那好,那就拜托你去找那些喜歡請你為師的人去,我們娘娘不稀罕!”說罷轉身就走。

    楊秋池輕嘆一聲︰“唉!沈妃娘娘冰清玉潔,美麗如斯,怎麼會去喜歡李清照的詞呢,真真可惜了~!”

    小蕊猛地站住了,慢慢轉過身來,盯著楊秋池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概而已。”

    “你敢說李易安(李清照,自號易安居士)的不是?好!好你個小護衛,你等著,我稟報娘娘去!”

    “那就有勞姐姐了,”楊秋池很誇張地深深一禮,“就說我們在這里侯著。對了,姐姐稟報王妃娘娘的時候,一定記得說我對李易安是頗有微詞,這次來除了奉還詩集外,還想勸說娘娘兩句,李易安的詞不過爾爾,無需勞神細讀的,就不知娘娘是否肯聽我金玉良言。嘿嘿嘿”

    “你!你!告訴你,你死定了!有本事就別走!哼!”小蕊怒氣沖沖小跑著走了。

    郭雪蓮一張俏臉又被嚇得煞白,拉了拉楊秋池的手︰“表哥,咱們……,咱們快走吧。”

    “為什麼?”楊秋池笑問。

    “你沒聽這丫鬟說她要稟報王妃,說咱們死定了嗎?還是快跑吧!”

    “跑哪里去?這武昌可是楚王的天下,一句話,要咱們躺下,咱們就不可能站著。”

    “啊!那……那可怎麼辦!”

    “——涼拌豆腐絲炒雞蛋!”楊秋池似乎心情挺好,笑呵呵逗她。見她都快急苦了,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咱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調戲她沈妃娘娘,她能奈我何?”

    “可她是王妃啊,要殺咱們都不需要理由的!”

    楊秋池神秘兮兮湊到郭雪蓮耳朵邊低聲道︰“嘿嘿,換成別的王妃這完全可能,但是這沈王妃,不會的!她沒這能耐!”

    “為什麼?”郭雪蓮睜大了眼楮。

    楊秋池掃了一眼清靜優雅的王妃寢宮,低聲道︰“昨晚上王爺選定了女婿,今天你沒看見為了這場喜事全府上下都在忙活嗎?為什麼這沈王妃的寢宮卻冷冷清清的呢?”

    “為什麼?”郭雪蓮傻乎乎問道。

    “笨啊你!”楊秋池彎手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一個豆蔻年華美貌清秀而年輕又是最輕的王妃,按理應當是最討王爺喜歡的才是,王爺大小事情都該找她出出主意吧?可郡主成親這麼大的事情,整個武昌府大小官員都跟螞蟻搬家似的來來往往送禮道賀,迎接貴賓安排商量婚慶多少事情需要王爺和王妃出面忙碌啊,這王妃怎麼半點事都沒有似的,這寢宮里甚至比咱們昨天來的時候還要冷清。而且,你想想,昨天咱們兩沒頭的蒼蠅似的亂撞,竟然能撞到王妃寢宮的後花園里來了,路上連一個護衛都沒有,你不覺得這不正常嗎?”

    郭雪蓮若有所悟,只不過還是沒有完全明白,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又問道︰“怎麼個不正常啊?”

    楊秋池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有婀娜的翠竹在春風里搖曳,這才湊到郭雪蓮的耳朵邊,低低的聲音說道︰“這沈王妃十有八九已經失寵,被王爺打入冷宮了!”

    “啊?”郭雪蓮禁不住叫出聲來,又趕緊捂住嘴,睜大了眼楮瞧著楊秋池,“難怪這寢宮里連個護衛都沒有,這些天王爺給郡主選儀賓這麼大的事也沒她什麼事,只能一個人孤伶伶在桃樹下看書,原來是失寵了。”

    “嗯!孺子可教!”楊秋池摸著下巴望著郭雪蓮笑呵呵點頭道,“既然沈王妃失寵了,別說咱們只是評價了幾句古人,並沒對她王妃怎麼樣,就算登鼻子上臉沒給她王妃什麼面子,只有不欺凌她而掃楚王的面子,楚王不僅不會責罰咱們,說不定還高興著呢!你沒聽說古代被皇上打入冷宮的娘娘們被宮女太監們欺負的事情嗎?有的病重在床連水都沒得喝,只能爬出來喝雨水,最後死在屋檐下呢!”

    “你說的是先皇的張裕妃吧?”

    “哦,你也知道?”

    “是,我聽我爹說的,這張裕妃得罪了先皇的乳母客氏,客氏向先皇進讒言,將張裕妃打入冷宮,不許給食物。張裕妃在冷宮之中被活活餓死,臨死之前,饑渴難當,便爬到屋檐下喝雨水充饑,最後死在屋檐下。聽說死時還身懷有孕呢。”

    “是啊,所以說‘落草的鳳凰不如雞’呢,就是這個道理。”

    聽了楊秋池這番話,郭雪蓮雖然心里還是揣揣,但畢竟稍稍放心一些了。想了想,瞧了楊秋池一眼,低頭嘟噥道︰“可是……,既然沈妃都被打入冷宮這麼倒霉了,咱們干嘛還要來找她麻煩呢?”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她落魄的時候,咱們對她好一些,跟她說說話,幫她解解悶,日後她飛黃騰達了,才不會忘了咱們的好!”

    “哦!我明白了,表哥原來是幫沈王妃來了。我還以為……嘻嘻嘻”

    “以為什麼?以為我無事生非找她樂子?還是見色起意圖謀不軌?”

    “嘻嘻,後面那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哦。”

    “你個小妮子!”楊秋池笑道,不過心里也想,自己來找沈妃,到底有沒有憐惜之情呢?這可得警惕,情債往往就是從同情開始的,自己這一輩子已經交給了冰兒,再別惹什麼麻煩上身才好。

    唉!怕只怕自己不招惹情債,可情債偏偏找上門啊!

    這時,小蕊匆匆回來了,對楊秋池道︰“你們還呆在這里,果然有種,好!跟我來!娘娘要見你,聽聽你有什麼厥詞!”

    楊秋池笑了,從小蕊這話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沒錯的。

    他們兩人帶著小黑狗跟著小蕊,走過長長的翠竹掩映的碎石蜿蜒小徑,來到一處華堂前,進了客廳,小蕊讓他們在客座上坐下,也不倒茶,寒著臉走到靠里的一道帷帳邊上,拉住一條鵝黃色繩索,慢慢將橫過大廳的一道帷帳徐徐拉開。後面依舊是一道帷帳,只不過薄如輕紗一般。

    小蕊躬身道︰“娘娘,那兩個護衛來了。”

    楊秋池忙定楮瞧去,只見一道帷帳後的椅子上隱隱約約坐著一個女子,看衣著打扮,正是沈王妃。

    楊秋池和郭雪蓮急忙起身,躬身抱拳施禮︰“小人楊秋池、郭學廉拜見王妃娘娘!”

    半晌,輕紗帷帳後沈王妃輕聲道︰“聽說你對李易安頗有微詞,就說來聽聽吧。”

    雖然沈王妃沒有叫楊秋池他們坐下,可楊秋池還是老實不客氣地撩衣袍自己坐回了椅子上。郭雪蓮雖然覺得這樣很失禮,不過見楊秋池坐下了,便也訕訕地半側著身坐在椅子邊上。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18 AM

本帖最後由 airstock 於 2009-2-18 01:29 AM 編輯

第26章 炒賣易安詞


    楊秋池道︰“娘娘,李易安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女文豪,與前代那些應歌填詞模仿女子的矯情雌男兒相比,她的詞自然深摯,當然不是一個檔次。比如她的《點絳唇》‘和羞走,儔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活脫脫一個純潔、活潑、聰毅、多情的少女就顯現出來了,如果這一首真是李易安的詞,那到還不錯,只可惜啊……”

    “可惜什麼?你認為這是偽作?”

    “是否偽作在下不敢妄言,但李易安乃名門閨秀,少有詩名,恐怕不至于如此放蕩不羈吧!”

    沈王妃眉頭一皺︰“如何放蕩不羈了?”

   “含羞迎笑,倚門回道,與《女論語學禮》的‘下面相逢,低頭看顧’可是相悖的,試想,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如何能‘倚門回首’,還假惺惺地‘把青梅嗅”?而且,還“襪劃金釵溜”,就這麼穿著襪子躲在門後面偷偷瞧男人,那也太不端莊了吧!所以,我寧可相信這是有人借用了易安居士之名的偽作。”

    沈王妃一呆,半晌,才說道︰“這不足為憑,或許李易安自己便是輕靈姿秀、活潑灑脫的女子,與那些‘學針鑿,刀剪縫’的閨秀或有不同。”

   楊秋池也沒爭辯,笑了笑,說道︰“昨天見到娘娘遺落的書卷,正好看到李易安那首《一剪梅》,這首詞情景交融,將相思纏綿的離別之苦融入了紅藕、玉簟、蘭舟、雁字、月、花之中,可謂思之切,愁之苦,情之癡,盡顯李易安婉約詞宗的特點。相傳他丈夫離家日久,李易安難解相思之苦,寫了這首詞給丈夫,她丈夫被這首詞感動,加上好勝心強,竟然連寫五十首合詞,想蓋過這首詞,卻無一能勝過者,只好卷鋪蓋回去陪伴嬌妻。”

    沈王妃淡淡說道︰“是啊……”

   只說了這兩個字,卻又沒了下文,楊秋池當然不能讓場面冷下來,便接著說道︰“李易安的《臨江仙》,我最喜歡的是那一句‘庭院深深深幾許’,連用三個‘深’字,一讀之下,讓人禁不住彌漫在一種淡淡的憂愁之中,還有《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一連串的疊音,將那刻骨銘心的痛,滲入心腑的衰愁、悲愁都盡顯無遺。此等心情,惟女兒能有之,此等筆墨,惟女兒能出之!再如她的《醉花陽》,無一字不秀雅,尤其是那句‘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讀罷掩卷冥想,那因為刻骨鏤心的思念而面容憔悴楚楚動人的模樣就在眼前似的,令人再三吟咀而有余味。”

    沈王妃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軟軟道︰“看來,公子對李易安還是推崇有加的呀。”

    “是,李易安的詞,肆意落筆,乃才氣豪縱;無所畏羞,乃真情噴薄,‘雪里已知春信至,此花不與群花比’李易安可比梅之超群,菊之高潔,桂花之脫俗,銀杏之純淨也不為過。”

    沈王妃嘴角露出了一絲柔柔的微笑︰“既然公子如此贊賞李易安,先前又如何會頗有微詞呢?”

   這沈王妃最是喜愛李清照的詞,原先聽丫鬟小蕊說楊秋池對李清照頗有微詞,心中有些不悅,但她受冷遇慣了,倒也不覺的如何,同時也想聽聽楊秋池究竟有個什麼說法,想不到楊秋池先是小評了一下李清照那首《點絳唇》,說是偽作,但點評完全是沖著維護李清照的形象去的,與其說是否定,倒不如說是對李清照的肯定,讓人聽了沒有半點不舒服,緊接著,楊秋池又是一連串對李清照的贊美之詞,而且都是針對李清照經典代表詞作,點評一語中的,贊美恰如其分,而且都是贊到了點子上,沒有半分亂拍馬屁的味道,讓沈王妃聽起來格外的順耳,禁不住面露微笑,暗自點頭,心想這護衛倒還真是懂詞,真的了解李清照,而不是憑空亂說。

   楊秋池一聽沈王妃稱呼自己為“公子”,便知道她對自己的觀感已經有所改變了,這時候不能再繼續拍馬屁,得拿出點不一樣的東西來,免得被她認為自己先前是虛張聲勢,目的只不過只為了見她而已。所以,楊秋池咳嗽了一聲,說道︰“唐詩宋詞上萬,詩詞名家數不勝數,但能冠以‘宗’者,寥寥無幾,李易安的詞雖然奇秀,推為婉約‘詞宗’,但在我看來,這其中是有些水分的。真要論一代‘宗師’,恐有欠缺啊。”

    “哦?”沈王妃皺了皺眉,輕聲問道︰“請教公子,卻要如何才能算得上這‘宗’呢?”

   “古往今來能談得上‘家’甚至‘宗’的,必須達到三種境界︰第一層境界可以稱為‘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層算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至于最高的第三層嘛,那得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闌珊處’了。這三個境界從茫然疑惑到上下求索的痛苦,再到最後悟得真諦的釋然。最要能達到第三層者,屈指可數!李易安的詞最多停留在第二個境界上而已,她的亡國恨給人的感覺就不如她愛情、人生的愁苦那麼濃烈。而且她用詞多是白描直敘,意境美感還談不上登峰造極。就這兩點,便算不得‘宗’了。”

    沈王妃呆了半晌,幽幽道︰“公子高見,雖有可商榷之處,卻一語中的,點出了易安詞的微瑕,聽了真是受益匪淺啊。”

    “不敢,王妃謬贊了。”楊秋池急忙躬身施禮。

   其實,這大一通都不是楊秋池自己的觀點,全都是高中時那個女老師那一個星期講授的精髓,他昨晚上傻呆呆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其實就在回憶老師當初講的內容,今天原封不動照搬出來而已,而這些論述,其實都是幾百年來對李清照的詞的評價精髓,是經歷了歷史上這麼多名家的點評,集中而來的精華。沈王妃陡然都聽,當然要聽傻了,還以為是楊秋池自己的見解,真佩服個五體投地。其實,要讓楊秋池另外評判一個詞人的詞,那馬腳立即就露出來了。

    郭雪蓮睜著個大眼楮瞧著楊秋池高談闊論,她不知道楊秋池為什麼要費盡周折來和沈王妃談詩論詞,難道真是出于對詩詞的喜愛嗎?恐怕未必。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19 AM

第27章 死水般的日子

    沈王妃轉頭吩咐丫鬟小蕊︰“還不給楊公子他們倒茶!”

    “是!”小蕊答應了,很快端了兩杯茶上來,又送來一盤水果,低聲對楊秋池道︰“公子請喝茶!——娘娘很開心,謝謝公子!”

    楊秋池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對于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王妃,這種歡悅是何等的難得。低頭瞧了瞧腳邊的小黑狗,正搖著尾巴瞧著自己,頓時有了個主意,說道︰“娘娘,老是談論詩詞未免氣悶,讓我的小狗表演點小玩意給娘娘瞧瞧,開開心,好嗎?”

    “嗯,你的小狗會些什麼玩意呢?”沈王妃微笑道。

    楊秋池拍了拍手︰“小黑!”

    小黑狗立即從他身邊竄了出來,趴在他面前,吐著粉紅的舌頭,搖頭擺尾瞧著他。

    楊秋池將手抬起來,叫道︰“小黑,起立!”

    小黑狗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立而起,兩只前爪耷拉在胸前,吐著舌頭,眼楮咕嚕嚕轉著,瞧著楊秋池。

    “很好!”楊秋池從茶幾上拿了一個鴨梨,在小黑狗面前晃了晃,然後貼著地面滾向沈王妃,叫道︰“找回來!”

    小黑狗立即幾個虎跳,在鴨梨即將滾到沈王妃帷帳下的時候,追上去一口咬住,餃著蹦跳著跑了回來,放在楊秋池腳邊,撒著歡亂搖尾巴。

    沈王妃樂得咯咯笑,鼓掌道︰“真好!你的小狗真聽話!”

    楊秋池很得意,站起來走到場中蹲下,將手平伸,說道︰“小黑!跳!”

    這是一個他和小黑狗經常玩的游戲,小黑狗早已經駕輕就熟,幾個蹦跳竄了過來,身子一縱,躍上楊秋池的手掌,與此同時,楊秋池手掌一翻,將小黑狗托到空中翻了兩個跟斗,穩穩落在地上。

    “好啊!”沈妃和小蕊都鼓掌叫好。

    楊秋池做了個手勢,指了指王妃的方向叫道︰“小黑,倒立!走!給娘娘行禮去!”

    小黑狗立即抬起兩只後腿,前腳掌交替前行,搖搖晃晃穿過那層紗帳,來到沈妃腳下,放下後腳,人立而起,吐著舌頭,兩只前腳交叉成抱拳狀,朝著王妃頻頻晃動,恍如施禮一般。引得沈王妃笑得前仰後合,不停鼓掌。

    楊秋池微笑著瞧著掩嘴而笑開心異常的沈妃,不覺有些詫異,按道理小黑的表演雖然說精彩,卻也不至于笑成這個樣子啊。想必是沈王妃寂寞已久,好不容易有人陪著熱鬧,自然很是開心,禁不住有些同情起這美麗的王妃來。

    沈王妃終于止住笑,想了想,站起來,撩開帷帳慢慢走下台階,來到楊秋池面前,低聲道︰“楊公子,能陪我到湖邊坐坐嗎?”

    楊秋池忙躬身道︰“是!”

    楊秋池和郭雪蓮帶著小黑狗,跟著沈王妃來到昨天曾經來過的小湖邊,初春的風帶著一點寒意,柔柔的,象久別情人的撫摸。湖對面,是秀美的長春山(現名蛇山),郁郁蔥蔥的,高聳的黃鶴樓掩映其間。

    沈王妃在那桃樹下的長石條凳子上坐下,獨自望著碧波蕩漾的湖面出神。

    楊秋池也不說話,在她旁邊的青草地上盤膝而坐,郭雪蓮挨著他坐下,小黑狗卻在湖邊蹦來蹦去抓蝴蝶自己玩耍。

    楊秋池瞧了一眼冰清玉潔的沈王妃,回過頭望著湖面,拖長了聲音吟誦道︰“‘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李易安避難浙江雙溪,泛舟不能解愁,依我看,肯定是雙溪不夠美,如果當時李易安來到王妃這一灣湖水和對面的長春山上,或許就不會傷感了。”

    “是嗎?這湖美嗎?”

    “山水美不美,得看人的心情。”

    沈王妃幽幽嘆道︰“是啊……,‘只恐雙溪舴艨舟,載不動、許多愁’。縱然良辰美景,泛舟天堂般湖水山色之間,可愁在心里,美又從何來?”

    “嗯,是的,陶淵明‘把酒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荷鋤田園,農人苦而陶翁悠然,真是心之所在,即情之所在。快樂與否,都只是自己心中所想。就拿李易安來說吧,高興了,可以喝酒從早上喝到天黑,爛醉之後,竟然‘沉醉不知歸路’,而心傷的時候呢,就算只喝個兩三杯,雨打芭蕉的詩意夜晚,在她看來,卻也會發出‘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的感概。所以,美景依然是美景,關鍵是欣賞它的人的心情,——心情好了,美景就是美景,心情不好,縱是天池瓊瑤,也沒什麼味道的。”

    沈王妃側臉過來,深深瞧了他一眼︰“你是在開導我?”

    “不敢!”楊秋池忙欠身道,“我只是見王妃一直郁郁寡歡,想著王妃端麗冠絕,只是娟娟二八,豆蔻年華,卻已經如此不開心,往後歲月漫漫,卻又如何度過呢?”

    沈王妃眉宇間飄過淡淡的哀傷,遙望遠山,吟道︰

    斷香殘香情懷惡,

    西風催襯梧桐落。

    梧桐落,

    又還秋色,

    又還寂寞。

    楊秋池知道,這是李清照的《憶秦娥》的下闕,是李清照憑吊半壁河山,對死去的親人和昔日幸福溫馨生活所發出的祭奠之辭。看來,這沈王妃真是心如死水一般了。

    楊秋池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解,索性一骨碌爬起來,瞧了一眼對面的長春山,還有掩映在翠綠中的黃鶴樓,回頭對沈妃道︰“娘娘,我帶你去登山,可好?”

    “登山?”沈王妃睜大了眼楮望著他。

    “嗯!現在王府里大家都在忙忙碌碌,根本沒人管我們的,我們去登長春山去,我帶你登黃鶴樓,上面風景可好了,怎麼樣?”

    “好啊!”沈王妃眼中閃過一抹興奮,隨即又黯淡了︰“可我……怎麼出府啊……?”

    “放心,我有辦法出去,跟我來就是!”

    沈妃轉頭瞧了一眼小蕊,小蕊興奮地點點頭︰“娘娘,咱們進府兩年了,你還從來沒出去過呢!呆著這死水一般的寢宮,沒人理沒人問,既然他們不把咱們當人看,為什麼要在乎他們呢?奴婢看得出來,楊公子是好人,你放心跟公子去玩吧,這里有奴婢呢,有什麼事奴婢會應付的!再說也不會有什麼事。”

    沈王妃點點頭,回首望向楊秋池,輕聲道︰“嗯,那走吧!”

    這句話雖然是那麼的輕柔,讓能讓人體會出里面包含的渴望,——那種對逝去已久的自由的深深的渴望。

    昨天的亂竄並沒有白費,至少楊秋池已經把楚王府大致方位了解清楚了。而且劉勇已經把楚王府的護衛布防情況告訴了他,以便他巡衛檢查,所以知道護衛都部署在什麼地方。

    小蕊跑回去拿了一件深色大氅披風給王妃披上,還拿了個斗笠給她戴上,這樣遠遠看來誰也認不出是王妃了。

    楊秋池讓小蕊拿來一根繩子,讓郭雪蓮留在沈王妃寢宮里,有什麼事可以幫著應付。

    隨後,他帶著沈王妃抄小徑避開護衛,來到一處十分隱蔽的高高的圍牆邊,找了一個牆外有樹的地方,拿出繩子一頭讓小黑用嘴咬住,然後托著它往圍牆上猛地一拋,小黑四腳亂蹬,騰雲駕霧一般輕巧地落在了圍牆上。

    “咬緊了!下去!把繩子繞在樹上!”楊秋池做了個往下溜的動作,又作了個纏繞的動作,隨即拉緊了繩索。

    穿越之前,楊秋池沒事干就訓練小黑狗玩,他以前在公安局見過警犬中隊訓練警犬,知道一些辦法,而小黑狗天性聰慧,很多動作稍微訓練便掌握了。楊秋池剛才讓它做的事小黑狗以前訓練過,知道該怎麼做。

    小黑狗搖了搖尾巴,緊緊咬著繩子,慢慢往牆外滑下去。楊秋池手里的繩子控制著速度,很快,小黑狗落到了牆外面。不一會,牆外傳來小黑狗汪汪兩聲叫,表示已經將繩索在外面大樹下繞緊了。

    楊秋池扯了扯,轉身對沈妃道︰“娘娘,我幫你把繩子綁在腰上,然後我先上,再拉你上去!”

    “嗯!”沈妃使勁地點點頭。死水一般的日子過久了,忽然有這種冒險行動,她感到很緊張更是激動。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24 AM

第28章 菲菲紅素輕

    楊秋池瞧了一眼沈王妃高高的胸脯和不盈一握的縴腰,心跳猛地加快了,將繩索環過沈妃的腰肢的時候,聞到了她身上淡雅的香味,便已經有些意亂情迷了,待系好之後,抬頭望見王妃,見她早已經紅霞滿腮,更是心旌搖曳,全身上下血流奔湧跟火車賽跑似的。

    他忙轉身走開幾步,定定心神,這才將繩索一端系在了假山石頭上,然後抓住繩索三兩下爬上了圍牆,往外一看,卻是一條僻靜的小巷,沒見到有什麼人。

    楊秋池回頭對下面沈妃道︰“娘娘,抓緊繩索,我拉上你來。”

    沈妃點點頭,兩手抓牢繩索後,仰頭道︰“好了!”

    楊秋池低頭瞧了一眼,這一瞧不要緊,腦袋嗡的一聲,差點一頭栽下圍牆去,卻原來,沈王妃伸手仰頭的動作,把胸前的淡黃色抹胸給撐開了,露出了半個雪白的豐乳和幽深的乳溝!

    楊秋池不知道鼻血流出來沒有,反正頭重腳輕的坐不穩,急忙扶住圍牆,定了定神,摸了摸鼻子,還好,再不敢盯著那里瞧,雙臂用力交替上收繩索將沈王妃拉了上來。

    沈王妃身輕如燕,楊秋池運神功力氣大增,所以很輕松地把沈王妃拉上了高牆。她不知道剛才自己已經春光外洩,上到高高的牆頭,很是緊張,情不自禁一把抓住了楊秋池的手,不敢亂動。

    第一次握住沈妃的柔荑,感覺如同李清照的婉約情詩一般讓人浮想聯翩,只不過不能老呆在這圍牆上,要是有人看見就麻煩了。楊秋池急忙攝住心神,現將沈妃吊了下去,然後自己抓住繩索溜下。先幫沈妃解開繩索,又解開小狗纏繞在牆外樹根的繩頭,將繩索卷起來,扔進了圍牆里。這樣,一時半會就不會有人發現了。回來的時候,大不了再買根繩子如法炮制就行了。

    沈妃很興奮,跟著楊秋池出了小巷,來到長春山下的主街上。

    武昌是湖廣省會,非常繁華,街上人流如梭。按道理,沈妃一襲白衣,雪膚花貌,皎若秋月,回頭率肯定超過百分之百,但一路上卻沒人注意他們,只因為沈妃身上披了一件大氅,遮住了她婀娜的腰身,而頭上又戴了一頂斗笠,低低壓下遮住面容。加上古人也比較注重禮儀,大街上當然不能亂盯著人家女眷瞧,而且楊秋池一身明軍打扮,腰挎單刀,普通老百姓卻又有誰敢招惹軍爺的人呢。

    沈妃雖低著頭,可一路上卻一直在用新奇地目光偷眼瞧著大街上的景致,路上的行人,商鋪,甚至販夫走卒,還有追著打鬧跑過他們身邊的孩子們。那種貪婪的神情,似乎她才是從兩百年前穿越過來似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

    街兩邊的小販們你來我往扯著嗓門大聲吆喝叫賣著︰

    “小棗兒的豌豆黃兒來,大塊兒的唉”

    “蛤蟆咕嘟大田螺螄來喲”

    “扒糕哇,筋刀酸辣呀——”

    “醬豆腐,臭豆腐”

    “咧——包子發面包來,得了,熱的咧——”

    “酸甜的豆汁兒來——麻豆腐”

    ……

    小買賣靠的就是吆喝,而且還不能扯著嗓門喊就完事,得講究九腔十八調,所以這叫賣聲此起彼伏,曲調很有些味道。把個沈妃瞧得都忘了眨眼了。

    楊秋池問沈妃︰“娘娘,咱們先爬山去黃鶴樓看風景,如何?”

    “嗯,今天聽你的!”沈妃把鳳目從街邊一溜熱鬧的小攤上收了回來,朝楊秋池甜甜一笑,“不過別叫我娘娘了,別的人家聽到,叫我名字吧,我閨名叫‘雪菲’。”

    “好名字!”楊秋池擊掌贊道。

    “哦,如何好法?”沈妃清眸流盼瞧著他問道。

    楊秋池被她瞧得一顆心禁不住叮咚亂跳起來,好在這時候腦袋還算轉得快,竟然想起兩首古詩詞來,搖頭晃腦說道︰“肚子美(杜甫)不是有首詩寫道︰‘肅肅花絮晚,菲菲紅素輕’,這‘菲’其實就是娘娘身上的香氣了。陸游寫雪地里梅花的那首詞︰‘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那就是贊揚娘娘的蘭質慧心了。我就說嘛,娘娘玉體香肌,蘭燻桂馥,有著寒梅傲雪般的傲志,寧折不彎,零落成泥,暗香猶存,原來是有這麼一個名如其人的好名字啊!”

    沈妃撲哧一笑,隨即板著臉嗔道︰“油嘴滑舌!”

    “我說的是真的喲,嘿嘿,雪菲——真好聽!”楊秋池訕訕道,見她目光依舊在那街邊小攤上留連,便道︰“要不,咱們先逛逛街市,看看那些小攤賣些什麼,然後再去登黃鶴樓,好嗎?”

    “嗯!好啊!”沈王妃顯然對街市比風景更有興趣,畢竟,楚王府里本來就一處超級秀美的園林,她進府兩年多,早就看膩了。她兩年來從來沒離開過王府,所以,對這些老百姓司空見慣的街市小商小販吆喝叫賣反倒是興趣盎然。

    兩人先來到賣花樣兒和鞋樣兒的小攤前。這些花樣鞋樣是在一沓白宣紙上用刻刀紋下來的各式各樣奇花異草、花邊圖案,專供女子繡花的一種替樣。心靈手巧的大姑娘小媳婦買來替樣在枕頭上、衣袖上、鞋面上、兜肚上、荷包上,按照圖案,就能栩栩如生地繡出喜愛的織物來。

    那賣花樣的小販正拖著悠長的聲音吆喝著“花樣兒挑——鞋樣兒挑——”,見他們兩位過來,忙陪著笑臉招呼︰“客官,您是買鞋樣呢還是花樣兒呢?”

    沈妃拿起一張花樣瞧了瞧,是梅花花邊圖案,放在自己衣襟上,眸含秋水,問楊秋池︰“瞧,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比天上的仙女還好看呢!”楊秋池嘴里說著,可目光卻不由自主瞧向她皓如凝脂的脖頸,隨口贊了句。

    沈妃問的是這花樣,楊秋池回答的卻是沈妃的容貌,一聽之下,沈妃星眸微嗔,旋即側過臉去,微暈紅潮拂向桃腮,顯得是那樣的嫵媚。

    楊秋池頓時察覺自己的荒唐,正要解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沈妃已經放下花樣,走到另一個小攤前,卻是賣糖人的。前面圍著好幾個小孩,黑溜溜的眼楮直勾勾盯著那些可愛的糖人。

    一個小販拿著一把勺,將糖塊上鍋熬化,盛著在抹了油的石板上,畫出花鳥蟲魚。趁熱蘸上一根小竹棍,待晾涼之後,從石板上起下來,插在帶眼的木板上。

    這小販手藝一般,畫出來的猴子跟小豬分不清,可小孩子們卻不在乎這個,在他們眼里,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手藝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26 AM

第29章 心事

    圍著的一個小孩盯著那糖人,琢磨了半天,才從口袋里摸出兩文錢︰“我要一條龍!”

    糖人小販接過那錢,從架子上取了一只老鼠遞給小孩。

    小孩接了過來瞧了一眼︰“這是老鼠,我不要,我要龍!”

    “龍要三文錢,你兩文錢只能買老鼠!”

    “老鼠不是一文錢嗎?怎麼要兩文?”

    “嘿,你沒看見嗎?這只老鼠比別的大得多,都成了小豬了,當然要貴一些!”

    “那我不要了,還給你!退我錢來!”

    小販眼楮一瞪︰“貨已售出,概不退換!”

    “我又沒吃!”

    “沒吃也不能退,你的手都拿過了!”

    “可是我要的是龍,不要老鼠!還給你!退我錢來!”小孩見小販不接,便把那糖老鼠放在小販攤糖人的石板,不料角度沒弄對,吧嗒一聲,糖老鼠的尾巴給踫斷了。

    小販道︰“哈,這下更不能退了,你都弄爛了!”

    小孩小嘴一癟,揉著眼楮嗚嗚哭了起來。

    沈妃忍不住皺眉對小販道︰“你這人怎麼騙小孩子的錢?人家要龍,你給老鼠,而且老鼠一文,你硬找理由收人家兩文。

    小販頭也不抬,一邊攤著糖人,一邊說道︰“你看不過去可以出錢幫他買一只龍啊!”

    沈妃哼了一聲,她進了王府兩年多沒讓出過門,自然沒地方用錢,所以習慣不帶錢了,這次跟著楊秋池溜出來玩,也沒帶。便轉頭對楊秋池道︰“你幫這孩子買一只龍,行嗎?”

    “好啊!”楊秋池答應的很痛快,可立即想起自己雖然當了護衛,可還沒領到薪水,身上也沒錢,眼珠一轉,想到了個辦法,對小販道︰“喂!給我來只龍!”

    “好的!”小販見楊秋池身穿軍服,腰挎單刀,忙陪著笑從架子上拿了一只龍遞給楊秋池,“給您,軍爺!”

    楊秋池接過來瞧了瞧,說道︰“你這攤的什麼玩意,哪像龍啊,純粹是條死蛇嘛,重新攤一個!”

    “是!您稍等!”小販手腳倒也麻利,很快又重新攤了一條糖龍,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接過那條龍,將手里的龍還給了小販︰“這個還你!”然後將新攤的大龍給了那小孩︰“行了別哭了!給你,記住了,以後別到這人這里買糖人了!”

    “我記住了,謝謝大爺!”小孩吸了吸鼻子,臉上掛著淚花,小心翼翼接過那條龍,興高采烈地走了。

    楊秋池拍了拍手,對沈妃道︰“咱們走吧!”抬腿就走。

    小販忙陪著笑臉站起來叫楊秋池道︰“軍爺!”

    楊秋池回頭望著他︰“什麼事?”

    “您……嘿嘿,您還沒給錢呢?”

    “給什麼錢?”

    “剛才那條糖龍的錢啊。”

    “那糖龍是我用先前那條死蛇一樣的糖龍換的啊!”

    “啊?那……那你先前那條龍也沒給錢啊!”小販苦著臉道。

    “先前那條龍我不是退給你了嗎?還給什麼錢?”

    “啊……?這個……,這個……”小販腦袋一時沒轉過彎來,撓著頭傻呆呆望著楊秋池。

    楊秋池回身過來,手按腰刀惡狠狠道︰“怎麼?你這小子連本軍爺也想訛詐?”

    “不!不敢!小的不敢!”小販一個勁點頭哈腰賠不是。

    “哼!諒你也沒這膽子!”楊秋池對沈妃道︰“咱們走!”

    兩人走出老遠,那小販還在摸著腦袋琢磨這筆帳該怎麼算。

    沈妃笑著對楊秋池低聲道︰“硬賴人家三文錢,可真有你的!不過這小販的確可惡,治治他也好!”

    兩人又繼續逛街,幸虧沈妃只看不買,要不然,楊秋池身無分文,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逛了一會之後,沈妃才說道︰“行了,咱們登黃鶴樓去!”

    楚王府就在長春山南麓,所以走不多遠,便到了長春山下,開始往山上爬。長春山說是山,其實只能算個比較高的丘陵,很快便上到了山頂。

    黃鶴樓依然巍峨聳立,如同兩百年前楊秋池來時看見的那樣。雖然經歷了兩百年的風雨侵蝕,卻並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跡,看樣子,這些年來,當地官府對黃鶴樓的修繕維護還是很到位的。

    樓前的空地上三三兩兩的游人,大多是搖著折扇假裝斯文的秀才,空地兩邊也有一些小攤。

    兩人進樓準備上樓的時候,發現這樓梯很窄很陡,楊秋池便伸出手來︰“娘娘,我拉你!”

    “好啊!”沈妃羞澀一笑,隨即大大方方伸手握住了楊秋池的手,星眸微嗔︰“都說了叫我名字的!”

    “哦,雪菲!”楊秋池拉著沈妃的手,慢慢往上爬樓梯。

    這一次的感覺跟先前翻圍牆不一樣,先前那是過電的感覺,現在一直扶著她的柔荑,那電流持續傳輸,讓楊秋池全身酥麻又復緊張得額頭見汗。好在樓不很高,終于爬上了樓頂層。

    “哇~!真美!”沈妃依著欄桿,舉目遠眺。

    楊秋池走到她身邊,望的卻是上面的飛檐,就在那里,兩百年前,柳若冰凌空飛了進來,擊退南宮雄、宋芸兒和夏萍聯手進攻,將自己夾在腋下劫持走了。真希望她能再次凌空出現,把自己帶走。

    楊秋池長嘆了一聲,心中在呼喚著——冰兒,你在哪里呀?

    沈妃轉頭瞧了他一眼︰“怎麼了?好好的嘆什麼氣?”

    楊秋池道︰“很久以前,我和我的……我的一個朋友來過這里,現在卻不知道她在哪里。”

    “哦?是個女孩吧?”沈妃微笑著問道。

    “嗯……”

    “是你媳婦?”

    “是……,但又不是。”楊秋池心想,兩百年前,柳若冰的確是自己的媳婦,可兩百年之後,她已經轉世投胎,是一個新人了,所以已經算不得是自己的媳婦,不過,自己一定要找到她,娶她,從此快樂地雙宿雙飛。

    “定親了還沒過門?”

    楊秋池點點頭,這樣說也未嘗不可,自己與柳若冰定了今生之約,說是定親應該沒錯。

    “那她呢?走散了?”

    “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這一路上都在找,可天下之大,上哪里去找呢。”

    “別著急,有緣總會見面的。”

    沈妃這句話讓楊秋池想起了格爾登寺那個老僧說的話,不由又嘆了口氣︰“是啊,有緣,可緣份在哪里啊。”

    楊秋池這句話讓沈妃也嘆了口氣,趴在欄桿上幽幽望著遠方出神。

    楊秋池帶沈妃出來是讓她開心來了,可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又讓她不開心,只不過,不開心的癥結沒有找到,心結解不開,快樂始終是暫時的。所以,楊秋池問道︰“雪菲,小蕊說你一直不開心,能說說緣由嗎?”

    沈妃勉強一笑,側臉望著他︰“真想聽?”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27 AM

第30章 人面獸心

    楊秋池點點頭︰“嗯,一個人的不開心說出來讓兩個人分,就能減少一些不開心了。而且,說不定我還能幫你想想辦法呢。”

    沈王妃輕輕搖搖頭︰“你幫不了我的。”望著遠山,慢慢說道︰“偽王案聽說過嗎?”


    楊秋池歷史不好,對明末能說得上來的人物事件屈指可數。

    沈王妃道︰“萬歷三十一年,楚王宗人、輔國中尉朱華,邀集了二十九個宗人向朝廷遞上奏疏,說楚王朱華奎其實是王太妃的哥哥王如言的侍妾尤金梅生的,按規矩不能繼承楚王爵位……”

    楊秋池聽她直呼楚王的名諱,微覺詫異,或許是被打入冷宮日久,心生怨恨的緣故。

    沈王妃續道︰“楚王朱華奎反過來也向皇上告朱華越‘強悍無禮’。皇上將這案子發交禮部處理,後來案件發到湖廣,由巡撫和巡按御史會同勘問,卻始終找不到朱華奎不是恭王所生的證據。將結果報到朝廷後,兩方的人爭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朱華奎使手段佔了上風,告了御狀,皇上聽信了朱華奎的片面之詞,認為朱華夫婦誣告陷害楚王,下旨把他降為庶人,禁錮于鳳陽,株連宗人多人被罰減俸祿、革爵幽禁。朱華的兩個儀賓(女婿)永遠戍邊充軍。”

    “哦,”楊秋池點點頭,“這楚王之爭與你有關?”

    沈王妃苦笑︰“朱華的兩個儀賓,其中一個叫沈磊,是我親哥哥!”

    “啊?”楊秋池驚呼道,“原來你哥哥是朱華的女婿?”心想這就難怪了,朱華倒霉他們肯定也要跟著倒霉了。

    “是,我父親是舒城大戶,原以為這門親事攀上了高枝,沒想到受到株連,我哥是家中獨子,父親為了讓哥哥免于充軍之刑,花錢向楚王朱華奎求情,楚王貪得無厭,我家差不多散盡了萬貫家財,楚王才勉強同意免除我哥充軍之刑,但附加了一個條件,就是讓我嫁給他。我父親只好答應了……”

    “啊?”楊秋池又吃了一驚,“你父親真是過分,為了讓兒子獲得自由,就把女兒出賣了。”

    “我嫁到楚王府之後才知道,楚王讓我嫁給他並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把我當作戰利品,帶著我到處去炫耀他的勝利。等他炫耀夠了之後,便把我打入冷宮,從此不聞不問,也不準我離開王府半步。”

    “這……這楚王可真是齷齪!”楊秋池咬牙狠狠道。

    “這都是命,有什麼辦法呢?”沈妃苦笑,嘆了口氣,“哥哥雖然免了充軍之苦,回到了舒城家中,可去年,張賊軍攻克舒城,我父親、哥哥都死于亂軍之中,家也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楊秋池心中黯然,這沈妃連遭家變,難怪郁郁寡歡。想想張獻忠的軍隊已經到達黃州,他的歷史不好,所以也不知道張獻忠歷史上是否攻佔過武昌,反正看這架勢,進攻武昌府的時間恐怕可以用天來計算了,低聲對沈雪菲道︰“張賊軍有可能要攻武昌哦,你就沒想過逃離這楚王府嗎?”

    沈雪菲一呆,轉頭望著他︰“逃?逃到哪里去啊?外面兵荒馬亂的。”

    這倒也是,跑出去說不定很快就死掉了。

    沈雪菲勉強一笑︰“算了,過一天算一天吧,不說了,咱們看風景!”

    ————————

    傍晚時分,兩人回到王府,楊秋池先從大門進了王府,將繩子扔出去,沈雪菲在外面將繩子綁好,楊秋池拉著里面的繩子爬上牆頭,再把她拉上來,放進府里,然後自己先溜到牆外,解開繩子扔進牆里,再帶著小黑狗從大門進來。看門的見楊秋池進來兩次沒見出去,有些詫異,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了。

    這之後的幾天,楊秋池沒事就和郭雪蓮帶著小黑狗來沈王妃的寢宮玩耍,陪她說話聊天,談古論今說笑話,插科打諢逗她開心,或者和她聊聊李清照的詞。

    劉勇問他案件查得如何,楊秋池說已經排除府上的人下毒的可能性,是外面潛入下毒的,需要加強警戒。劉勇聽他說不是府上的人下毒,也就放心了。

    這天,楚王府定下的成親的日子終于來到了,全府上下煥然一新,張燈結彩,嗩吶聲,炮竹聲響成此起彼伏。

    楊秋池和郭雪蓮也被抽調參加婚慶的保衛工作。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楚王朱華奎,原來是個頭發花白的佝僂老頭,楚王的妃子倒不少,有九個。除了正妻儲妃也是個老太婆之外,其他的妃子都是年輕美貌女子,只不過,沈雪菲算得上是其中最美的一個,坐在最末一位,依舊是一襲白衣,神情淡漠。

    新女婿王國梓油頭粉面,果然算得上儒雅俊美,挨著個給楚王和九位王妃磕頭敬茶,那些年輕的王妃們都目不轉楮地瞧著這奶油小生,有的還借著接茶給紅包的機會,大著膽子順勢在他手上撫摸一下,這王國梓當然不敢亂來,心里還是十分得意的。

    可當他端著茶敬到沈雪菲面前時,望著國色天香的沈雪菲一時間呆住了,連說話都忘了,直到他老婆郡主踩了他一腳,這才咧著嘴回過神來,可這一慌亂之下,手里的茶灑了一大半,淋得一手都是,連大紅喜袍前襟都濕了。

    沈雪菲瞧他那狼狽樣,說不出的厭惡,將目光轉到廳堂外,一眼望見挎著腰刀站在廊下的護衛楊秋池,嘴角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

    旁邊的丫鬟重新換了一杯茶上來,王國梓跪倒雙手將茶碗遞給沈雪菲,漲紅著臉低聲道︰“娘娘請茶!”

    沈雪菲接過茶碗做了個樣子,連嘴邊都沒踫到,就將茶碗放回了旁邊丫鬟的托盤里。一眼看見王國梓盯著自己的胸脯,眼楮發直,更是厭惡,重重地哼了一聲。王國梓這才慌亂地低下頭不敢再看。

    儀式結束,沈雪菲也不上桌吃飯,帶著丫鬟小蕊返回了自己的寢宮。

    小蕊道︰“娘娘,那儀賓真是好生無禮,以後他再敢這麼瞧著娘娘,一定讓他沒好果子吃!”

    沈雪菲眼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出神了半晌,說道︰“你去看看楊公子忙完沒有,告訴他忙完了來我這里一趟,我有事和他說。”

    “是!”小蕊答應了,急匆匆走了。

    沈雪菲慢慢走到窗邊,在椅子上坐下,心神不寧地望著窗外出神。

    等了良久,忽然,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沈雪菲一喜,正要叫一聲楊公子,隨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因為這腳步聲不是熟悉的楊秋池的,她猛轉身,只見王國梓色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摸進了寢宮,正色迷迷盯著她的身子上下亂瞧。

    沈雪菲吃了一驚,抬手掩在胸前,呵斥道︰“你來做什麼?還不出去!”

    王國梓嬉皮笑臉慢慢走了過來︰“剛才見到娘娘花容月貌,小生這魂便被娘娘勾走了,所以,小生便借故方便,特意來找娘娘要回魂魄!”

    “你胡言亂語什麼?還不出去,我可要喊人了!”

    “你盡管喊好了,小生雖然剛剛進府不久,卻也知道娘娘這寢宮只有一個小丫鬟而已,而小丫鬟剛剛出去了,這偌大的寢宮可就只有咱們孤男寡女兩個人喲。娘娘就可憐可憐小生,讓小生一親芳澤吧?”說罷,伸出手朝沈雪菲的臉蛋摸去。

    沈雪菲大叫一聲,晃身躲開,朝門外奔去,可剛跑了幾步便又站住了,因為王國梓已經將去路堵住。

    王國梓色迷迷盯著沈雪菲豐滿的胸脯道︰“娘娘,小生容貌倒也有幾分俊秀,那些娘娘都動心,難道你就不動心嗎?小生也知道娘娘獨居空房日久,一定春心難耐,就讓小生服侍娘娘一回吧。等娘娘嘗到了這男女的滋味,保證你會整天纏著小生討要的。”

    沈雪菲一邊後退著,一邊怒斥道︰“放肆!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快滾!”隨即轉身往後堂跑。

    她剛跑出後堂,便被王國梓從後面撲倒在草坪上。王國梓哈哈笑著伸手要扯沈雪菲的衣裙。

    “救命啊!來人啊!”沈雪菲拼命抵擋著王國梓的魔爪,嘶聲叫喊。

    “娘娘!”楊秋池的聲音遠遠傳來,“娘娘你在哪里?”

    “我在這里!秋池救我!”沈雪菲驚喜交加拼命喊道。

    王國梓慌忙爬起來,兔子一般竄入了黑暗之中。

    一道黑影閃電般從遠處沖了過來,繞著地上的沈雪菲轉了一圈,朝著黑暗汪汪叫著。隨後,楊秋池也飛奔而到。

    “雪菲!出了什麼事了!”楊秋池蹲下將沈雪菲攙扶了起來。

    沈雪菲哇的一聲哭了,撲進楊秋池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18 01:31 AM

第31章 洞房突變

    楊秋池慌亂地擁著沈雪菲,柔聲道:“別怕,我在這里呢?究竟出了什么事?”

    “剛才……,王國梓這個畜生,想……想欺辱我……”

    “啊?王國梓?你沒看錯吧?”楊秋池驚訝地輕輕推開沈雪菲,望著她梨花帶雨的臉蛋。

    “是他!他朝那邊跑了!”沈雪菲指了指王國梓逃走的方向。

    楊秋池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喝道:“小黑,追!把這狗賊抓住!”

    小黑如同一道黑色閃電,飛快地追進了黑暗之中。

    “娘娘,真是王國梓嗎?”隨后趕到的丫鬟小蕊問道。

    “是!是他!”沈雪菲忙放開楊秋池,正了正衣裙,心中暗自慶幸方才拼死抵抗,沒讓這狗賊占到什么便宜。

    楊秋池和小蕊相互看了一眼,又望向王國梓逃走的方向,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

    楊秋池道:“雪菲,咱們進屋說話吧,外面涼。”攙扶著她回到了客廳里。小蕊泡了一杯茶給沈雪菲喝下之后,她驚魂稍定,坐在哪里落淚。

    片刻,小黑狗一臉茫然跑了進來,顯然,追擊沒有任何結果。

    楊秋池恨恨道:“這王國梓真是太可惡了,居然欺負到娘娘頭上來了,更何況還是他與郡主成婚之日,這人如何能招為儀賓,我去把這件事稟報王爺和儲妃,治他的罪!”

    沈雪菲搖了搖頭:“不,他們不會相信的,尤其是儲妃,以前就常來我這里訓斥我。知道這件事說不定還會認為我招花引蝶,沒來頭惹閑話。”

    “那告訴郡主吧,讓她去告訴她父王。”

    沈雪菲嘆了口氣:“小郡主和我幾乎沒說什么話,她心里壓根就看不起我,以前還跑來罵我騷狐狸。她如果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會誣陷我勾引他夫君呢。”

    小蕊瞧了楊秋池一眼,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楊秋池道:“那不能這樣白白便宜了這家伙啊!”

    “他是楚王親自選定的儀賓,我只不過是個被打入了冷宮不聞不問的側妃,又能把他怎么樣?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反倒給自己潑臟水。”說罷,又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楊秋池道:“你說得也是,不過,就算現在暫時先放過他,我也絕不會讓他在這王府里舒舒服服的。”頓了頓,見沈雪菲不停抽泣,便轉開話題說:“娘娘剛才叫小蕊找我來有什么別的事嗎?”

    “沒什么,就是剛才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發生似的,所以叫小蕊去叫你來……,有你在身邊,我……我覺得心安一些……”

    楊秋池面露難色,說道:“深更半夜我在娘娘寢宮里,時間長了,一旦別人知道,恐怕對娘娘的名節不利,而且今日郡主婚慶,我奉命巡查,如果劉將軍找不到我,我擔心……”

    沈王妃勉強一笑:“是,我也知道,沒關系的,你剛剛來的正好,這王國梓受挫之后,應該不會再來,你回去巡查吧。”

    楊秋池道:“這王國梓如此齷齪,恐怕他賊心不死,而我又不能一只留在娘娘身邊護衛,嗯……這樣吧,這段時間我把小黑狗留在娘娘身邊當你的護衛。我的小黑狗非常厲害的,別說這王國梓一介書生,就算是七八個武士也未必是它的對手,比得上一支護衛隊呢,有它在你身邊,你就盡管踏踏實實睡覺,放一百個心好了。”

    沈王妃只知道小黑狗很聽話,卻還不知道小黑狗的厲害,但覺得楊秋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他這么說了,應該沒錯,點點頭:“嗯,那多謝了。”

    楊秋池蹲下身招手叫小黑狗過來,撫摸了一下它的小腦袋,指了指沈雪菲:“小黑,這段時間你就留在娘娘身邊保護娘娘,記住,誰要敢欺負娘娘,你就給我往死里咬!明白了嗎?”

    小黑狗沖著楊秋池汪汪叫了兩聲,搖了搖尾巴,小跑來到沈雪菲腳下,然后匍匐在地,仰著腦袋警惕地張望著。

    楊秋池又寬慰了沈雪菲幾句之后,讓她好好休息,這才出了寢宮。

    丫鬟小蕊送他出來,低聲道:“公子,那王國梓不是……”

    楊秋池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回去別再說這件事!”

    小蕊點點頭。

    “還有,照顧好你們娘娘。有什么事立即報告我。”

    “嗯!公子你真好!奴婢替娘娘謝謝公子了。”

    楊秋池笑了笑,揮揮手,快步離開了沈王妃的寢宮。

    ——————————————

    郡主寢宮里,王國梓已經揭開了小郡主朱鳳德的紅蓋頭,正醉眼朦朧端著酒杯,色迷迷望著穿著鳳冠霞帔的朱鳳德:“郡主,咱們夫妻該喝合歡酒了吧?”

    朱鳳德坐在大紅喜床上,笑瞇瞇點頭,向王國梓招招手:“你過來!”

    王國梓哈著腰走到郡主面前,端著酒杯遞了過去。

    朱鳳德笑容一斂,伸皓臂展開蘭花玉指,揪住了王國梓的耳朵,使勁往上扯:“老實交代,先前敬茶的時候,為什么要盯著沈妃那騷狐狸瞧?”

    “哎喲喲……”王國梓兩手拿著兩杯酒,隨著朱鳳德的手勢歪著頭脖子伸得老長不停喊痛,“郡主,沒有的事,為夫哪敢如此大逆不道啊,沈妃那可是父王的人。”

    “原來你知道啊?我害怕你不知道,正要揪著你耳朵告訴你呢!”

    “知道知道!”王國梓歪著腦袋咧著嘴一個勁倒吸涼氣,“我的姑奶奶,你是我的小祖宗,我心里就你小寶貝一個人,別人就算再美,那在我眼里也是狗屎一堆而已!”

    朱鳳德這才嘻嘻笑著松開手:“算你識相,我可警告你,從今以后,你要敢再盯著那騷狐狸瞧,看我不撕掉你這耳朵!”

    “不敢不敢!從今以后,為夫這雙眼睛就是為娘子而生,睜開眼瞧著娘子,閉上眼也瞧著娘子。”

    “哼!這還差不多的!”朱鳳德伸手接過他手里的酒杯,朝他飛了一個媚眼:“嘴里調了蜜了?盡撿好聽的說!難怪父王喜歡你。”

    王國梓挨著她身邊坐下,一手摟著她的小蠻腰,一手舉著杯子,壓低了聲音膩聲道:“娘子,我嘴里是調了蜜的,若要不信,娘子嘗一嘗就知道了……”

    朱鳳德紅暈滿臉,輕輕啐了一口:“誰稀罕嘗!真是厚臉皮!”說著話,卻伸皓臂挽過王國梓的臂彎,嬌嗔道:“以后你可不許欺負我!”

    “不會,心疼我的小郡主都還嫌不夠呢,如何能欺負呢?”

    “嗯~!”朱鳳德眼波流轉,甜甜一笑,飲干了杯中酒。

    王國梓也一口喝干了酒,扔掉杯子,把手按在了朱鳳德豐滿的胸脯上,一邊揉搓著,一邊親吻著她的脖頸,嘴里嘟噥道:“以后不欺負,那現在欺負你,可好?”

    朱鳳德羞紅滿臉,哼哼唧唧摟著他倒在了大紅喜床上。王國梓三兩下揭開了朱鳳德的衣裙,撤掉她的粉紅褻衣,露出了高聳的雙乳,禁不住熱血沸騰,要去脫她的褲子。

    朱鳳德嬌羞無限:“燈!把燈吹滅……”

    王國梓如奉聖命,爬起來就要去吹香案上的紅燭。剛跑到香案前,便定住了,——不知何時,香案前已經多了一人,一襲黑衣,黑巾蒙面,一雙眼睛發出冰冷的寒光,手里一柄短劍,指向了他的咽喉。
作者: fireworks    時間: 2009-2-19 08: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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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ireworks    時間: 2009-2-19 08:0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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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25 08:39 PM

第76章 貞節牌坊

    半晌,李教諭慢慢站了起來,沉聲道:“好!一言為定,這件事,就我們倆知道,再不能傳入第三人耳朵……”

    忽然,一個聲音從天上響起:“哈哈!不用傳,天知地知,還有我們也都聽到了!”隨即,呼啦啦從涼亭旁邊的大樹上跳下兩人,正是楊秋池和柳若冰。

    李教諭和焦安然倒退兩步,驚恐萬狀望著他二人:“你……你們……”

    “不好意思,我們去而復返,見教諭大人你家后園這棵大樹很不錯,正好乘涼,便上了樹,本來想看看星星說說話,吹吹涼風解解暑的,正好你們來了,本來想打個招呼,可見你們在談正事,不好打擾,而且你們談得卻正好是我想知道的,所以就耐著性子聽完了。見你們要訂立什么攻守同盟,這才出聲阻止,呵呵。行了,跟我回衙門吧!”

    李教諭和焦安然心中明白,這楊典史哪里是上樹乘涼無意中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壓根就是算准了他們會來這里說話,事先爬上樹等著的。也難怪,自己家也就這涼亭最僻靜,說這等事情,當然首選就是這里。

    焦安然眼看只有楊秋池一個文官,還有柳若冰這個女流之輩,並沒有捕快等幫手,他不知道這兩個可是煞星,不由把心一橫,迅速彎腰從小腿拔出一柄匕首,惡狠狠說道:“教諭大人,事到如今,只有宰了他們!”

    楊秋池嘿嘿一笑:“哎喲不錯嘛,連刀子都准備好了,看樣子,教諭大人要是執意告發,你就要動手殺人了。”

    “沒錯,老子現在就是要殺你們滅口!”焦安然抖手一刀捅向楊秋池。不料卻捅了個空。沒等反應過來,手腕一麻,手中緊握的匕首已經到了楊秋池的手里,隨即天地突然顛倒了,然后聽到自己身子重重地砸在涼亭青石地面上的沉悶的聲音和骨頭嘎嘎似乎要碎裂的聲音。接著便是劇烈的疼痛,差點讓他背過氣去。

    李教諭還沒想好找什么作武器,焦安然便已經被楊秋池空手奪白刃奪了刀子,又一個過頂摔,將焦安然摔得五臟六腑都離了位,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知道楊秋池原來是練家子,兩人根本不夠他練的。這下逃不出他的手心了。右鍵旁邊那女子鎮定自若,對眼前發生的事情似乎無動于衷,就算泰山塌下來也不在乎似的,儼然一派高手風范,更是絕望。哀嘆一聲,倒退兩步,無力地靠在了涼亭柱子上。

    柳若冰冷冷說道:“想不到,你為了貞節牌坊,竟然活活將自己親生女兒捂死,這是聖人教你的嗎?”

    李教諭慘然一笑:“柳姑娘,楊大人,我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看在我女兒的份上,請答應我一件事,行嗎?”

    楊秋池淡淡一笑:“說吧。我們答應了。”

    柳若冰詫異地瞧了他一眼,心想,你都沒聽他說什么,怎么就答應了呢?

    “多謝兩位!”李教諭抱拳深深一揖,“我想求兩位,不要把我殺死女兒的事情說出去,讓女兒死的體面一些。”

    柳若冰搖頭道:“你這不是讓我們替你掩飾罪責嗎?恕難從命……!”

    楊秋池拉住她的手,朝她微微搖頭,隨后對李教諭道:“行!我們答應你了!”

    “多謝!李某永感大恩,恭祝二位白頭偕老!”說罷,又一躬到地,轉身快步往屋里走去。

    柳若冰聽了他最后一句,頓時臉紅過腮,見他要走,忙一甩楊秋池的手,急道:“——他要跑了,你還不追?”

    楊秋池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輕輕搖頭:“他走了……,總比留下的好……”

    轉眼間,李教諭已經沖進了屋里。柳若冰急聲道:“你到底在說什么啊?為什么不抓他?”

    楊秋池望著那棟黑乎乎跟怪獸一般的大樓,嘆息了一聲,片刻,這才悠悠說道:“抓他做什么?……他自己無顏苟活,我們就不要勉強了,要不然,留他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義?”

    “啊?你是說……他要……”

    就在這時,前廳傳來“嘭~!”的一聲悶響,似乎什么東西從高處重重摔在了地上。隨即,傳來靈棚里兩個秀才和家僕們驚恐萬狀的呼叫:

    “教諭大人~!”

    “老爺~!”

    “來人啊~!老爺跳樓了~!”

    “老爺沒氣了……”

    “嗚嗚嗚……”

    ……

    柳若冰瞧了楊秋池一眼,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敬佩,問道:“哎!你這人怎么料事如神?你知道這李教諭會自殺呢?”

    “他事情已經敗露,再說現在城門已經關了,他要跑能跑到哪里去?他這個人人敬重的師長,為了一點點虛榮,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又與殺死自己女婿的凶手達成交易,還有何顏面見人?不如死了干淨。臨死前還想著維護女兒的貞潔名聲。唉~!真是迂腐到了家了!”

    想起剛才李教諭的請求,楊秋池踢了躺在地上呻吟的焦安然一腳:“聽著,你要是識相,對李教諭這件事就給我閉嘴,否則,我叫你砍頭之前有得苦吃!”

    焦安然哼哼唧唧呻吟著點了點頭。

    柳若冰又問:“那你怎么知道這兩人是凶手?”

    “其實,我只推測到李教諭捂死了他女兒,因為靈棚里冬云姑娘哭靈的時候,我看得出來,這三個秀才雖然愛慕她,她卻對他們不假辭色,所以,他們不可能敲開冬云姑娘的閨房門,更不可能在她睡覺的時候能守在一旁。能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她父親李教諭了。至于這焦安然,我真的還沒推測出凶手是他,不過,我知道怎么把凶手找出來。——李教諭既然如此愛惜他這個女婿,一旦我說了他女婿是被殺的,而且幫他劃定凶手范圍並提供相關線索之后,他一定會幫我將凶手揪出來,畢竟他是學宮教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些秀才的了。”

    “嗯,難怪你打賭凶手會自己跑出來,讓我跟你來這里等凶手。”

    “嘿嘿,那我打賭算贏了吧?你以后得跟著我,可不許賴皮哦!”

    這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晨曦里,柳若冰俏臉紅霞滿天,偷偷瞟了他一眼,半晌,微微點點頭。

    楊秋池大喜若狂,拉著柳若冰的手,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

    幾天后,教諭李兆琛和女兒冬云、女婿趙天珠的遺體被合葬于縣里專門劃撥的一塊風水寶地上,雷知縣親自主持儀式。全縣名流鄉紳參加。隨后上書請求給冬云立貞節牌坊。

    這之后不久,湖廣布政使司的批復公文便下來來,對冬云以死殉夫的忠貞大加贊揚,決定為其立貞潔牌坊,以表其貞。

    這數丈高的貞節牌坊就立在冬云姑娘和父親、丈夫三人合葬的墳墓旁邊。供后世瞻仰。

    ——————————————

    第一件連環案子順利偵破,還打賭贏了,讓柳若冰答應了留在自己身邊,這讓楊秋池很是得意。

    這一天,楊秋池正在典衙聽取捕頭魏馳巡街情況匯報,門房匆匆跑了進來,稟報道:“四老爺……,長沙吉王府……吳管家來了,說是奉吉王之命送小郡主朱鳳德過來……給四老爺您……!”

    “啊?送小郡主給我?”楊秋池吃了一驚,心想,小郡主她病好了嗎?來找自己干什么?雖然當初沈磊將小郡主贈給自己為妾,可那做不得數的。難道……,這下麻煩了!

    楊秋池不及細想,整了整官袍,急匆匆出了典衙。

    剛到天井大院,遠遠見到一隊盔甲鮮亮,扛著旌旗、長矛、鳥銃的護衛,簇擁著一輛豪華大車過來了。當先一人騎著馬,正是吉王府的吳管家。

    楊秋池忙上前躬身一禮:“卑職見過吳管家!你老若有差遣,只管送封書信來就是,怎敢勞您大駕親來一趟呢!”

    “不來不行了!”吳管家搖頭苦笑,隨即翻身下馬,臉色沉重地走到楊秋池身邊,低聲道:“楊典史,小郡主命在頃刻,找你救命來了!”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25 08:40 PM

第77章 為伊銷得人憔悴

    “啊?”楊秋池大吃一驚,“此話怎講?”

    “自你走后,小郡主找你不見,從此整天哭鬧不已,到后來索性茶飯不進!找遍了長沙名醫,用了無數湯藥,連巫神都請了,依舊沒有什么效果。只能強行灌米湯稀飯,但喝下一碗,往往卻吐出大半碗來。眼看小郡主日漸消瘦,最終氣息奄奄,不得已,吉王這才讓鄙人星夜兼程將郡主送來,指望著小郡主見到楊典史,或許能開口吃飯,救她一條性命。”

    楊秋池瞪大了眼睛:“這……這是從何說起……!”

    正說著話,雷知縣已經得到吉王府管家來的消息。所謂宰相門房七品官,更何況來的是堂堂的吉王府管家,還有楚王的小郡主。這黔陽縣地處偏僻,有史以來,還沒有皇家成員光臨過,慌得這雷知縣烏紗帽都戴歪了,官服都沒整理好,便忙不迭提著下擺跑出內宅,前來迎接。極力巴結之能事。

    吳管家懶得聽他羅哩羅嗦一大堆,他來是找楊秋池救小郡主的命來了,所以只是愁眉苦臉拱拱手還了一禮,吩咐將小郡主的馬車直接開進了典史內衙,持槍護衛四面警戒,除了雷知縣,誰也沒讓進去。

    跟著馬車進到內衙之后,楊秋池將事情簡單向柳若冰、郭雪蓮說了,二女也都驚訝地睜大了眼。

    楊秋池不方便直接上小郡主的馬車,對柳若冰道:“柳姐姐,你幫我上車瞧瞧小郡主病情,行嗎?”

    柳若冰點頭答應,上了馬車,輕輕掀開車簾,里面裝飾精美,厚厚的錦緞棉被下,躺著一個少女,披頭散發,兩眼直勾勾瞪著車棚頂,高高的胸脯不停起伏,張著嘴呼哧喘著粗氣,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旁邊兩個丫鬟跪著,正低低地飲泣。

    柳若冰蹲下身,輕聲喚道:“小郡主!”

    小郡主朱鳳德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木頭一般盯著車棚頂。

    柳若冰拿過她的手腕,把脈片刻,心頭頓時一沉,翻身出了車棚,對楊秋池道:“小郡主脈象散亂,若有若無,只怕撐不了幾天了。”

    楊秋池撓撓頭,因為這小郡主想著法欺負沈雪菲,所以他對這小郡主一直沒什么好感,待到后來,小郡主家破人亡,老爹、老公、哥哥弟弟都被沉江而死,老娘、姨娘、姐姐妹妹和妯娌們都被送到軍營為妓,小郡主因此驚恐悲傷過度,人也傻了,楊秋池這才有些同情她。利用沈磊送小郡主給他做妾的機會,將她救出了武昌。沒想到,這小郡主卻因為自己的離開而病倒,茶飯不進,命在頃刻。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留下小郡主,那將來又多了一個包袱,一旦柳若冰恢復前世的記憶,會不會因此傷心呢?

    柳若冰見他沒了主意,低聲道:“咱們還是先救人要緊!”

    “對對!救人要緊!快抱她進屋!”

    柳若冰將小郡主打橫抱著下了車,匆匆進到屋里,放在床上。吩咐郭雪蓮去准備一碗肉末稀粥。隨后,從發髻上取下一根銀簪,捻開,從里面抽出幾根細細的銀針,輕輕扎入小郡主頭部數個穴位。

    楊秋池驚喜交加:“姐姐還會針灸?”

    柳若冰回頭,莞爾一笑:“嗯,懂一點,我這是讓她松弛心智,安定心神,然后才能用藥進食。”

    “太好了!”

    片刻之后,小郡主瞪得圓圓的眼睛果然慢慢闔上,呼吸也漸漸和緩了下來。

    這時,郭雪蓮已經將肉末稀粥送來,柳若冰用湯勺慢慢喂給小郡主喝。昏昏沉沉的小郡主下意識地吞咽著。很快吃完了這一碗。柳若冰將她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楊秋池松了口氣,問道:“柳姐姐,情況怎么樣?沒問題了吧?”

    柳若冰歉意地搖搖頭:“這只是權宜之計,總不能每頓飯都要用銀針扎她昏睡,再喂飯吧?”

    楊秋池又傻眼了。

    正在這時,小郡主忽然把眼睜開了,瞪得圓圓地望著床頂,張嘴打了幾個干嘔,隨即頭一歪,哇的一聲,將剛剛吃下的統統又都吐了出來。

    眾人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

    那兩個隨行的丫鬟似乎已經見怪不怪,急忙拿來濕毛巾替她擦拭。正忙活的時候,小郡主突然一把將擋在她面前的那小丫鬟拉了一個趔趄,瞪大了眼睛盯著站在門邊的楊秋池,嘻嘻一笑,一骨碌爬起來,踉蹌著跑到楊秋池面前跪下磕頭:“鳳兒是楊老爺的小妾,鳳兒要給老爺生兒子……,”話未說完,一頭栽在地上昏了過去。

    楊秋池急忙扶起她,掐人中,眾人連聲呼喚,好一會,朱鳳德這才醒轉過來,一眼看見楊秋池,又要掙扎著起來磕頭。卻被楊秋池一把按住了:“別動!”

    “是!老爺,鳳兒不動。”

    楊秋池聽她乖乖的聽話,心中有了主意,和顏悅色說道:“這才乖!餓不餓?”

    “餓……”

    “老爺我喂你吃東西,好不好?”

    朱鳳德搖搖頭:“不想吃……”

    楊秋池把臉一板:“鳳兒不乖了啊,你不是說,要給老爺我生兒子嗎?你不吃東西,怎么好得起來,又怎么能給老爺我生兒子呢?

    “哦,那鳳兒要吃,吃飽了給老爺生兒子……!”

    “真乖!”

    郭雪蓮聽了這話,急忙端來一大碗肉末粥遞給楊秋池。楊秋池蹲著不得勁,干脆坐下,讓朱鳳德躺在自己懷里,舀了一勺,吹了吹,正要送進朱鳳德張開的小嘴里,忽然又停住了,板著臉說道:“不過,這一次不許再吐哦!否則老爺要……要打你屁股的喲!”

    朱鳳德臉一紅,點點頭。

    楊秋池這才將那粥送進她嘴里。

    朱鳳德吃到一半,又習慣性地反胃,可她急忙抬手捂住嘴,硬生生憋住了,生怕楊秋池生氣,怯怯地望著他。

    楊秋池微微一笑,替她擦掉下巴上沾著的一點稀粥,差不多兩個月沒見,朱鳳德已經瘦得皮包骨,下巴尖尖的,兩只眼睛大大的,活脫脫一個動畫片里的狐狸精。

    楊秋池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臉蛋:“嗯~!就這樣吃,堅持住!”將那剩下的一小碗也喂她吃了,這才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

    朱鳳德緊緊拉著他的手:“老爺不走!老爺不走!”

    望著她一臉的哀求,楊秋池心一軟,坐在床邊,輕輕撫摸她的秀發:“好!老爺不走,陪著鳳兒,快閉眼睛睡一會,等你睡醒了,我叫你雪蓮姐姐陪你玩九連環!”

    “嗯~!鳳兒還要和老爺生兒子!”

    “……,那也要等你好了才行啊,所以現在乖乖睡覺哈!”

    “哦~!”朱鳳德大大的眼睛撲閃了兩下,心滿意足地闔上,一雙柔荑還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楊秋池回頭瞧了瞧柳若冰,見她並沒有生氣,只是笑嘻嘻望著自己,還頑皮地做了個鬼臉,想必是知道自己這樣說也只是為了讓朱鳳德好起來,不是真的要朱鳳德做妾,生兒子,他這才放心。

    朱鳳德在楊秋池身邊,仿佛經歷了狂風駭浪的小船回到了避風港,很快就睡著了。

    楊秋池輕輕掰開她的手,站起身,對旁邊那兩個小丫鬟和郭雪蓮打了個手勢,示意讓她們留心小郡主,然后躡手躡腳走出了臥室。

    吳管家和雷知縣一直站在門口瞧著,這時也舒了口氣,低聲對楊秋池和雷知縣道:“鄙人還有些話要對兩位大人說,不知是否方便?”

    “好的。”楊秋池急忙將吳管家和雷知縣引到客廳,分賓主落座。

    吳管家左右看了看,沒有其他人,這才說道:“鄙人這番前來黔陽縣,一來是為小郡主的事情,二來嘛,是奉吉王之命,查看合適的退路。”

    “退路?”楊秋池一時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和雷知縣兩人相互瞧了一眼。

    吳管家陰沉著臉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兩個多月來,戰局形勢不妙,七月初二,張賊親自率領大軍二十萬分水陸兩路向南襲擾,已經連克鹹寧、蒲圻、臨湘、洪湖、嘉魚,現在已經兵臨岳州城下了。岳州是長沙北大門,如果岳州失守,長沙難保!唉……,這些天過去了,也不知岳陽情況如何。”

    楊秋池吃了一驚,明朝沒有電視、電話,加之黔陽縣本來就地處偏僻,消息閉塞,傳到這里,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雷知縣更是嚇得白胡子簌簌發抖。

    吳管家頓了頓,續道:“惠王從荊州也逃到了長沙,現在長沙人心惶惶啊。兩位王爺吩咐鄙人此番前來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來看看,一旦長沙失守,黔陽是否可供庇護。”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25 08:43 PM

第78章 團練部隊

    楊秋池苦著臉道:“黔陽地處湘西,再往前進入貴州,山高林密,到可隱藏,只是,這乃煙瘴之地,只怕兩位王爺不適應啊。”

    “唉!這年頭,能保住性命都不錯了,越是這等地方,那張賊軍才沒興趣襲擾,所以,這才是最合適的安身之所啊。”

    “既然如此,卑職一定做好迎駕准備。只是……”

    “典史可有什么難處?”

    “我到沒什么難處,只是黔陽縣駐軍都已經征調參與保衛辰州府和寶慶府了,縣城里已經無兵可用,只剩十來個捕快了,若兩位王爺前來,如何保護王爺的周全呢?”

    雷知縣點點頭:“是啊,張賊軍如狼似虎,區區黔陽縣,如何能抵擋住他虎狼之師?需盡快調集重兵于黔陽,保護兩位王爺啊。”

    這雷知縣倒是打的好算盤,借保護王爺,請求調兵保護黔陽。只要縣城不失,他這縣官的烏紗帽就穩當了。

    吳管家搖搖頭:“兩位王爺還沒有打定主意一旦長沙失陷在何處避安,黔陽也只是其中一個考慮。再說了,現在戰事吃緊,張賊軍和闖賊軍擾得華夏大亂,軍隊都用在前線對付他們去了,哪里有空閑兵力調集來黔陽啊!”

    “這……,這可如何是好……”雷知縣不僅胡子亂抖,這下子連身子都在亂顫了。情急之下,禁不住咳嗽連連。

    楊秋池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們自己征兵如何?豎起招兵旗,不愁吃糧人啊。”

    雷知縣嚇了一跳,咳嗽得臉都紅了,掙扎著雙手亂擺:“使不得,這可使不得,你我乃一縣長官,只負責政務,這軍務可不能擅自插手,私自招兵買馬,那可是謀反大罪!……咳咳咳……”

    楊秋池訕訕道:“我這也就一說罷了,再說了,咱們縣衙哪有那余錢來招兵買馬啊,說說罷了,雷大人不必如此緊張的。”

    吳管家卻點點頭道:“鄙人倒覺得典史大人這主意可行!”

    “啊?”楊秋池和雷知縣都一起望向他。

    “雖然朝廷不准地方私自招募兵馬,但眼下兵荒馬亂,為了自保,自行組織地方團練,這也是可以的,朝廷也是准許並鼓勵的。更何況現在是為了保護兩位王爺,就更沒問題了。”

    成立地方團練?

    雷知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不敢接腔,而楊秋池卻眼睛一亮,問道:“吳管家,這地方團練可有什么限制?”

    “沒有,只要能保証地方平安就行,如果能參與征繳匪軍,那就更好了。”

    “好!咱們就成立地方團練!”楊秋池喜滋滋連連搓手。

    雷知縣咳嗽稍稍平緩,說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鄙縣今年入春以來,顆雨未下,存糧吃盡,山上飛禽走獸都獵殺吃光,百姓飢餓難耐,只能吃樹皮草根,最后飢民甚至爭掘白泥為食,哽死者甚多,景象慘不忍睹啊!眼下地里有了些收成,這才稍稍緩解。成立團練固然是好事,可這刀劍槍炮、馬匹、鎧甲、糧餉輜重,如何而來啊?”

    這問題楊秋池可回答不了,無奈地望向吳管家。

    吳管家道:“兩位王爺倒是授權鄙人可以資助隱蔽地一些銀兩……”

    楊秋池大喜,忙問道:“兩位王爺能資助多少?”

    “一百兩!”

    一百兩要籌建一支地方武裝?開什么玩笑!楊秋池鼻子都快氣歪了。這兩位王爺看樣子比那楚王慷慨不了多少。

    吳管家笑了笑:“呵呵,貴縣這地方團練的大部分軍餉和糧食、軍械,只能靠你們自己籌措了。兩位王爺也不一定避難來黔陽,所以,不可能給予太多資助,將來王爺如果決定來了,再增加資助吧。”

    臨時抱佛腳頂個屁用,那時候資助?哪有時間買糧買軍械裝備軍隊?拿錢買馬逃走好了,楊秋池心里惡狠狠想到。

    商量完之后,吳管家視察了驛站,又增撥了一百兩銀子修繕驛站設施。當晚黔陽縣衙擺酒宴給吳管家洗塵。

    小郡主朱鳳德在楊秋池身邊之后,盡管還是傻傻的,但情緒已經漸漸穩定,只是每次吃飯都要楊秋池守著才吃,否則就是吃了也要嘔吐。須得楊秋池用“打屁股”威脅,這才乖乖吃飯,這讓楊秋池很是苦惱。

    吳管家和楊秋池商量,看這樣子,只能將小郡主留在黔陽楊秋池這里。吳管家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留下一箱吉王、惠王的王妃和嬪妃們贈送給小郡主的金銀首飾之后,又留下五十名持槍護衛,然后帶著剩下的護衛啟程返回長沙。

    楊秋池和雷知縣將吳管家他們一行送出城外十里,揮手作別之后,這才返回縣衙。立即著手部署成立地方團練。

    留下來保護小郡主的50人護衛隊其中有五支燧發槍,還有二十支火繩槍。其余都是弓箭長矛。

    楊秋池是法醫,系統學習過物証檢驗,其中涉及到槍傷,所以對槍械的相關歷史知識有一定的了解,以前在書本上見過這兩種明朝的步兵火器,只是沒見過實物,現在終于看見了,外形上看,跟現代社會農村的土制獵槍很相似。燧發槍與火繩槍相比,最顯著的就是不用點火,直接擊發,這樣提高了射擊速度,也不怕下雨。

    他叫兩個護衛分別進行臥射打靶,看看實戰效果,發現兩種槍除了擊發裝置不同之外,武器性能幾乎一樣,最遠射程也就一百二十米左右,有效射程(具有實際殺傷力的射程)不超過五十米。從射程上看,和弓箭差不多,但殺傷力要強得多,五十米距離之內能輕易射穿一面盾牌,二十米之內擊穿盾牌還能對后面形成有效殺傷。這一點是弓箭不能比擬的。

    只不過,這兩種槍都是前裝式,也就是將彈藥從槍口裝填,然后用木棰夯實,扣扳機擊發火石,點燃槍膛里火藥,才能發射。他大致計算了一下時間,燧發槍大概一分鐘才能發射一槍,而火繩槍卻需要一分半鐘。

    普通披掛鎧甲帶著騎兵的戰馬奔跑速度一般是每小時二十公里,一分鐘能奔出三百多米,而手持武器穿盔甲的士兵奔跑速度一般是每小時十公里,一分鐘也能奔出一百五十米,所以,就算以這兩種槍一百二十米的最遠距離計算,這一分鐘時間,即使是對方步兵沖鋒,也只夠射擊一次的。更何況有效射程比這還要短得多。要等敵人沖近到五十米以內才能射擊,根本來不及裝第二發子彈,那時候就只能拿鳥槍當燒火棍使了。

    當然,如果能進行波次射擊,前面的射擊之后立即后撤裝填彈藥,后面兵士再進行齊射,然后又讓位給后面的兵士,這樣跟波浪一般進行射擊,倒也可以彌補裝彈上的缺陷,只不過,這樣有秩序的進行所必備的條件太苛刻。這需要進行嚴格的訓練,士兵必須步調一致,聽從指揮,這對幾十人來說還好辦,要是數百上千的兵士,恐怕指揮就不那么順暢了,而一旦其中一環出現問題,對方沖鋒轉眼即到,一旦被敵軍突破到近距離混戰,這時候的燧發槍也好,火繩槍也好,統統成了廢鐵,根本不是對方使用冷兵器的軍隊的對手。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而且。這種戰法的戰場限于地勢平坦地區,在山區作戰,這一套幾乎行不通。

    盡管有諸多問題,但燧發槍畢竟還是當時最先進的武器,只要發揮得好,一定能有所建樹的。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25 08:44 PM

第79章 狡兔三窟

    楊秋池決定使用燧發槍作為團練的制式武器,他問過那吳管家,這種槍成本造價每一支要三兩銀子左右。但如果要購買,則達到五兩銀子一支,但相對而言已經算比較低廉的了。

    只不過,再低廉的武器,也還是需要錢去買的,而他現在第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經費,沒錢什么都干不了。吳管家總共只留了二百兩銀子,縣衙收上來尚未上繳的稅金也不過三百兩。挪用稅款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所以這部分銀子雷知縣打死都不願意拿出來。

    楊秋池也沒辦法,便提議召集全縣鄉紳會議,既然是地方團練,保護本地的武裝,當然人人有責,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這個辦法倒是得到了雷知縣的贊同,並授權楊秋池負責組建地方團練。

    地方鄉紳也知道如果沒有武裝保護,別說張賊軍的虎狼之師了,就是小股武裝游兵散勇的襲擾也受不了。所以拿錢大家倒也願意,只不過,黔陽本來就是所謂“苗蠻之地”,經濟十分落后,加之又遇到大旱,餓死了很多人,這些所謂鄉紳其實也比老百姓富不到哪里去。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全縣數得上號的鄉紳掉著眼淚捐獻出來的贊助,總共才八百兩,加上吳管家留下來的兩百兩,也才一千兩。

    楊秋池苦笑,成立一支能保護縣城的地方團練,至少要五百人才勉強夠看。而現在飢荒年間,糙米價格都已經賣到了一斗米九千文。明朝一斗米大概重12.5斤。也就是說一斤米720文(也就是人民幣720元)。這一千兩銀子,頂破天也只能買兩千斤米。如果成立一支五百人地方團練,一人也就4斤米。維持不過10 天!

    也就是說,目前的錢僅用來開軍糧一項,還不夠五百人團練吃十天的!更別說武器裝備啥的了。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軍民結合,平時為民,戰時為軍,但這樣的軍隊顯然沒有多少時間進行訓練,那戰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就算用這種不得已的辦法,用這一千兩銀子全部購置武器,按照楊秋池的計劃,是建立一支近現代化武裝,最好能裝備當時最先進的武器——燧火槍。這一千兩銀子全部購買,也只夠買兩百支槍的,彈藥怎么辦?守城器械怎么辦?

    怎么算,這一千兩都不夠看的。

    楊秋池悶悶不樂回到典衙。郭雪蓮正在和朱鳳德玩九連環,朱鳳德似乎對這玩意很感興趣,興奮得眼睛亮亮的,連哈喇子掉下來都不知道。

    柳若冰立即便發現了楊秋池的神情不對,問了之后,楊秋池簡單將張獻忠兵臨岳陽的事情說了,更說了組建地方團練沒資金的事情。柳若冰雖然武功高強,可黔陽縣及其周邊府縣都很窮,沒什么大戶,就算她有心劫富濟貧,卻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家,也劫不到什么錢來,更何況她現在身上余毒未除,根本提不了真力動不了武。

    郭雪蓮一邊和朱鳳德玩九連環,一邊對楊秋池道:“老爺,張賊軍真要打來了,五百人的團練可不夠抵御的,不如咱們也及早策劃,尋思一個安身之所吧?

    楊秋池苦笑:“北邊有滿清,西邊有闖王李自成,家門口有張獻忠,咱們還能逃到哪里去呢?”

    “那組織地方團練,卻也不能對抗這些反賊啊!”

    “雖然不能對抗李自成或者張獻忠這樣的反賊,但對付流寇還是要的,不然,一支幾百人的游兵散勇就把咱們城給掃了,那可對不起全城百姓啊。”

    柳若冰點點頭:“是,秋池說的對,這兵荒馬亂的,天底下哪有什么太平盛世。眼下,只有成立自己的武裝,自己保護自己。”

    “正是,當初我們倆到處逃荒,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還差點死在了黃州城里。所以,躲藏不是辦法,生存下去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那些要傷害咱們的人先殺掉!”

    “對!”柳若冰贊許地點點頭,“成立軍隊,殺了賊寇,不僅保護了自己,也可以保護一方百姓~!”

    楊秋池眼睛一亮,大笑道:“對啊!——建立革命根據地!哈哈,姐姐說得太好了,哈哈哈!”

    柳若冰和郭雪蓮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革命根據地是什么玩意兒。

    楊秋池道:“黔陽地處湖廣、貴州和廣西交界,屬于三不管地帶,山高林密,地勢險惡,民風淳樸,正是建立根據地的最佳環境,咱們就以這里為中心,建立一支自己的武裝!”

    兩人這下有些明白了。只不過,又回到了那個老問題:“組建軍隊的錢從哪里來?”

    現代歷史知識楊秋池是知道的,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支軍隊,是國民黨軍隊起義之后組建的,革命軍隊最初主要來自于敵軍起義(當然,也有一些農民起義,扛著斧頭梭鏢的),而自己手里沒有武裝部隊,整個縣城都沒有,自己也不想策反一支明軍來成為自己的地方團練。所以,說到底,還得自力更生,組建軍隊。

    郭雪蓮和楊秋池說著話,忘了玩九連環了,朱鳳德噘著嘴老扯她,讓她專心玩,郭雪蓮瞪了她一眼:“張賊軍馬上要打來了,還玩~!”

    “哇……”朱鳳德癟著嘴嚎啕大哭起來。

    郭雪蓮忙柔聲道歉:“對……對不起,我不該凶你……,等一回咱們再玩好不好?現在幫老爺想辦法籌銀子!老爺需要銀子用啊!”

    “老爺要銀子?”朱鳳德傻乎乎望著楊秋池問了句,“鳳兒有好多銀子哩~!”扔下九連環,一彎腰,從床腳拉出吳管家臨走留下的箱子,掀開蓋子說:“銀子……,嘻嘻,鳳兒好多銀子哩~!都給老爺!”

    楊秋池瞧了瞧,都是些金銀珠寶首飾,楊秋池前世是鎮國公,見過無數奇珍異寶,當然知道這些都是些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初步估計,倒也值一兩千兩。只是這些都是珠寶首飾,要變賣成銀子,在這偏僻的地方,可賣不出什么好價錢來。要去長沙賣的話,時間又來不及。更主要的是,對組建一支軍隊而言,這還是遠遠不夠的。

    見楊秋池郁郁寡歡的模樣,朱鳳德忽然原地一蹦,嘻嘻笑著說:“鳳兒還有錢,好多好多錢!給老爺好不好?”

    楊秋池知道,朱鳳德只是悲傷、驚嚇過度,有些精神失常,變得傻乎乎的,但神智卻還是清楚的,聽她這么說了,不由心中一動,問道:“你還有錢嗎?”

    朱鳳德點頭如雞啄米一般。

    “在哪里?”

    “貴州鎮遠府!”

    這地方楊秋池很熟悉,他兩百年前就在這里的清溪縣當知縣,距離黔陽縣大概有三天的路程。楊秋池疑惑地問:“你怎么在鎮遠府藏有金銀呢?”

    “父王告訴我的——嗚嗚嗚……”說起老爹,小郡主孩子似的抹著眼淚哭了起來。

    楊秋池明白了,所謂狡兔三窟,楚王這守財奴雖然吝嗇,不過倒也不笨,他那么多金銀財寶,肯定不會都放在楚王府,尤其是現在天下大亂,一定要分散隱藏在各地才妥當。估計其中就有鎮遠府。心中大喜,說道:“你……你願意將這些金銀都給我?”

    “嗯!”小郡主抹了抹眼淚,一把摟住楊秋池的脖頸,“鳳兒是老爺的小妾,鳳兒要給老爺生兒子,要好多好多銀子的!”

    哈,看來朱鳳德這個小妾還真是找對了,楚王朱華奎這守財奴那么多金銀,真要是將一部分金銀隱藏在了鎮遠府,自己那可就發了,不,那可就不愁沒有軍餉了。忙摟著她腰肢問:“那咱們現在就走,找你家的銀子去?”

    朱鳳德嘻嘻笑著點點頭。楊秋池大喜,立即出去吩咐護衛准備車輛行囊,前往鎮遠府。
作者: airstock    時間: 2009-2-25 08:45 PM

第80章 工匠

    郭雪蓮扯了扯楊秋池的衣袖,壓低了聲音說道:“老爺,你真相信她的話啊?她瘋瘋癲癲的……”

    這句話朱鳳德已經聽見了,豎起一只手掌,大拇指按著鼻頭,一邊扇一邊嘴里嘟嘟的裝著鬼臉。

    柳若冰道:“小郡主雖然收到刺激,變得有些傻傻的,但神智卻是清楚的。尤其是對她的老爺,更不敢撒謊,所以這話可信度很高!”

    朱鳳德笑嘻嘻點著頭跑過去抱著柳若冰的胳膊搖著,十分親熱的樣子,表達自己心中對柳若冰的信任的感激。

    楊秋池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嘿嘿,小郡主不會說謊的,倒也不專門對我才不撒謊,再說了,就算錯了,也耽誤不了什么事情。”

    朱鳳德又跑轉過來,抱著楊秋池的脖子,小孩似的嘟著嘴說:“鳳兒是老爺的小妾,鳳兒不騙老爺!”

    楊秋池疼惜地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商定好之后,郭雪蓮急忙給楊秋池和朱鳳德准備行囊。柳若冰身體劇毒還沒有徹底清除,就算跟去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能動手,所以留在黔陽縣典史內宅里養傷。留下郭雪蓮照料,並留下小黑狗保護她。另外,從吳管家留下的五十名護衛里楊秋池又分出二十名作為柳若冰的護衛,又劉勇、付冠帶領,在典衙外警戒保衛。自己和朱鳳德帶剩下的三十名護衛,由馬凌羽和胡水帶領,馬上啟程前往鎮遠府。

    正在准備的時候,門房來報,說先前在學宮被殺的那個秀才焦安然的父親求見。

    楊秋池雖然著急著要出發找寶藏,但准備還需要一些時間,正好空閑,便吩咐傳他進來,在典衙會客廳等候。

    楊秋池踱方步來到會客廳,見一個老者,身材黑壯,眼睛炯炯有神,只穿了一件馬甲小褂,黑色燈籠長褲,腰里扎著青布腰帶,旁邊放著一個小包裹。見到楊秋池進來,急忙跪倒磕頭:“草民焦黑柱,綽號老黑頭,叩見典史大人。”

    楊秋池心想,瞧他這黝黑的皮膚,矮墩墩的模樣,“老黑頭”這綽號取得倒也真是名副其實,抬手攙扶他起來,這才在正中坐下,問道:“老人家,您找本官有什么是嗎?”

    老黑頭左右看了看,見皂隸站在門口,便輕輕咳嗽了一聲。沒說話。

    楊秋池會意,揮手讓門口皂隸出去,並關上房門。

    老黑頭又跪下磕了一個響頭,將旁邊那小包裹打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銀子,恭恭敬敬說道:“四老爺,這是一百兩銀子,是草民的一番心意,求老爺收下。”

    楊秋池皺了皺眉:“你這是干什么?”

    老黑頭又連連磕頭:“四老爺,草民就安然這一個孩子,現下他犯了殺人的死罪,他要死了,草民可就要斷絕香火了。所以,叩請老爺成全,留犬子一條性命!求求老爺了!”

    “花錢買命?嘿嘿,這點銀子少了些吧?”楊秋池調侃道。

    焦安然殺死趙天珠,是因為趙天珠自己不願意自殺,生怕違背了孝道,便利用趙天珠花錢雇他當槍手過科舉考試的機會,反復敲詐勒索趙天珠,將他家的金銀都詐光了,焦安然忍無可忍,一怒之下殺了趙天珠。所以,這件案子事出有因,被害人有明顯過錯,楊秋池是不准備初定焦安然死罪的,但這其中的緣由焦安然的父親焦黑柱不知道,他只知道殺人償命,生怕兒子要抵命,所以來求情來了。

    楊秋池正想告訴他不用花錢行賄,他兒子也判不了死罪,可老黑頭卻已經搶先磕頭說道:“四老爺,這點銀子……,還是草民砸鍋賣鐵,東拼西湊借來的,草民實在沒錢了,不過,草民以前是朝廷工匠局工匠,有手藝,只要四老爺能給草民一點時間,草民一定能賺到錢補上的。”

    “嘿嘿,那道不必如此……,”楊秋池隨口說了句,忽然心頭一動,追問道:“你是朝廷工匠局工匠?”

    “是啊!”

    “那你會制造紅夷大炮和燧發槍嗎?”

    老黑頭一愣,忙說道:“會,草民當初在局里的時候,參與仿制過紅夷大炮和燧發槍。后來年紀大了,這才離開工匠局,回這黔陽老家開了個鐵鋪。”

    “真的?太好了!”楊秋池喜滋滋站起身跑過來,將他攙扶起來,“坐!快坐下說話!來人啊!倒茶~!倒一杯好茶來!”

    門外伺候的僕從急忙到來一杯好茶,狐疑地瞧了老黑頭一眼,心想這老鐵匠怎么有這待遇了呢?

    老黑頭自己也是受寵若驚,不敢落座,被楊秋池強按著坐下,這才半個屁股耷拉在外面,斜斜坐在椅子上,誠惶誠恐望著楊秋池。

    楊秋池說道:“你除了會造紅夷大炮和燧發槍,還會不會別的?”

    老黑頭似乎覺得楊秋池這話有些藐視他的能力了,又為了讓典史大人對自己手藝有信心,好等待自己賺錢補上欠缺的賄賂,好饒兒子一條性命,所以也不敢謙虛,陪笑道:“四老爺,我還會造弗朗機炮、虎蹲炮、霹靂炮毒火球、神機箭,100連發的百虎齊奔、震天雷、開花彈等等,我都會,弓箭、刀劍就更不用說了,這么跟您說吧,只要您能畫一張圖,不管多精巧,草民都能造出來。”

    “真的?”楊秋池驚喜交加,臉上笑開了花,心想這可真是天助我也!重重地在他肩膀上一拍,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縣要成立團練武裝,要制造槍炮,我正愁沒熟練工匠呢,原來你是朝廷里工匠局的,那好,我給你幾天時間,你給我將你會的這些武器裝備,包括這種類型的鎧甲裝備,統統給我每樣造一件出來。如果造的好,我不僅可以留你兒子一條性命,還重金禮聘你為團練工匠局局長!如何?”

    老黑頭大喜過望,咕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多謝四老爺成全,四老爺請放心,草民造出來的武器,老爺一定會滿意的!”

    楊秋池將地上那包銀子拿起來放在茶幾上:“這銀子你拿回去作本錢,一定要造好哦!給你六天……,啊不,十天時間,夠了嗎?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要不要我找人手幫你?”

    “夠了,每樣武器只造一件的話時間夠了。不用找人手了,小的還有幾個徒弟幫忙。只是……”

    楊秋池忙問道:“只是什么?”

    “只是死造軍火,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呵呵,這不用怕,成立團練是經過知縣老爺點頭的,制造槍炮武器也是湖廣吉王爺許可了的,你放心造好了,嗯……,這樣吧,為了保証你槍炮安全,我派魏捕頭帶幾個捕快幫你擔任警戒,如果你真能造出讓我滿意的槍炮,將來把你的鐵匠鋪遷到衙門里來,那就安全了。哈哈哈。”

    “是……,多謝四老爺!”

    楊秋池吩咐僕從將魏捕頭叫來,將這件事說了,讓他帶幾個捕快去鐵匠鋪監工警戒。

    送走老黑頭之后,楊秋池咧著嘴又高興了半天,這才出來,到知縣內衙向雷知縣說了讓老黑頭制造槍炮的事情,又說了自己要去貴州鎮遠州采買軍需物質。雷知縣對軍事這玩意不僅一竅不通,甚至敬而遠之,當然事事都聽楊秋池安排。

    這時候,護衛隊已經做好了出發准備,楊秋池和小郡主的馬車也准備好了,帶了小郡主上次從長沙帶來的兩個丫鬟,啟程出發前往鎮遠府。

    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傍晚,他們在一座小鎮找了家干淨的客棧住下。店掌櫃介紹說他們這的魚做的不錯,上來眾人一吃,還真是不錯。只不過,吃完之后,便昏昏欲睡,沒等脫衣服,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楊秋池是被涼水澆醒過來的,慢慢睜開眼,覺得頭痛欲裂,眼前人影晃動,也看不清是些什么人。動了動身子,發覺被緊緊捆著。又一盆水澆到腦袋上,冷水一激,清醒了許多。

    耳輪中傳來一個聲音:“典史大人,清醒了嗎?”這話強調很生硬。

    楊秋池努力睜開眼睛,看見一黑臉大漢,正惡狠狠盯著自己。左右看看,發現小郡主和兩個丫鬟也被反綁著正靠在自己身邊,馬凌羽等護衛都反綁了一長串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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